一日,子宛绎正在给刘离讲解他的修练心得,子正寅提前回来了,说天帝传召他祖孙二人。子宛绎正是讲得兴起的时候,这样忽然被打断,难免有些不高兴,但又不敢明说,“祖父,不是只有身为楚江王的您才有资格上天吗?为什么我也要去?”子正寅又哪里知道,只道天命不可违。接着这祖孙二人分别交代了刘离几句,就匆忙走了。
这天上地下路途遥远,子正寅说可能会一阵子不能回来。刘离就好像得到自由一样,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好。谁知这好心情很快就淡去了,刘离绝对想不到,他们只刚离开片刻,她就觉得这子府说不出的冷清。
独自在家的刘离闲着无事,干脆钻到藏书阁增长一些见识。刘离想到子宛绎临走都不忘交代她,不能偷懒忘记了修练,但她实在不想动,只好找了一本法术书看了起来。
在天庭那边,天帝忽然传召子家祖孙一事,还得从当日的天庭早会讲起。
那时在凌霄殿进行的早会刚刚结束,一位驼背老头刚出殿门就有人叫住了他。只见驼背老头的脸上皱纹满布,与这天庭无处不在的美丽显得格格不入,他就是地府的一殿秦广王蒋禅。这蒋禅身为十王殿之首,也只有他每年都要上天庭参加早会一次。
那叫他的人站在暗处朝他招了招手,竟是长生。蒋禅没有怠慢,立即走过去行了一礼说,“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说起这长生的全名叫做张长生,他正是这代天帝的独生子。
长生道,“本宫听说楚江王失踪多年的独子回了酆都,他还带回来一个女儿,这是真的吗?”
蒋禅道,“是,那女娃儿生得可真是水灵。可惜……子大人的独子……前不久病死了。”蒋禅自知言多必失,编了个理由道了声告辞就走了。
长生之所以知道刘离到了酆都一事,是妖名剑告诉他的。当年他离开之前,曾命妖名剑每年都要向他禀报刘离的近况,因此自他回到天庭后,他仍然知道一些刘离的消息。不过妖名剑没有那么听话,她因为受不住长生频繁传下的千里传音,这才隔三差五、十年八载的给长生传去一些消息,让长生恨不得立即下界痛扁她一顿。虽然如此,每次长生听到刘离的消息,就会变得很满足,什么气都消了。
一直到刚才不久,长生知道了刘离成了子家的女儿,让他有点不高兴了。他长生才应该是刘离的爹爹才对,他子司桓算什么!只是让长生没想到的是,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子司桓这么短命。
这时一个仙子走了过来,“殿下,天帝让您过去与他下棋。”长生答应一声,心里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与天帝下棋之余,长生假意闲谈提起,“父亲,那酆都的楚江王,您好像很久没有传唤他了。”
这一代天帝,看起来十分和蔼。他留着长长的白胡子,时不时的要捋两下,“楚江王职务繁忙,没有要紧事寡人都不会叫他。怎么,我儿什么时候对楚江王有兴趣了?”
“上次儿子就想见见他了,谁知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这楚江王不是您的九爷爷,玄羽老爷爷的后代嘛,玄羽老爷爷又和我憧憬的天泽爷爷走得最近,所以我很想见见。”长生点到即止,准备先观察观察天帝的反应。天帝怎么不懂儿子心思,说道,“寡人也许久没见他了,等到了下午寡人就传他上来。”长生听了趁热打铁,“父亲,不然您让他一家人都上来怎么样?儿子都想瞧瞧。”
天帝和蔼归和蔼,可不会乱了规矩,直接成何体统的拒绝。眼见长生变成低落的样子,天帝转口道,“说起来这一任楚江王早已到了退休的年纪,倒是可以让下一任楚江王一同上来。长生,有一件事你要记住,是你的曾祖父传下的话。酆都的子家同为我脉,驻守酆都鞠躬尽瘁效尽犬马功劳。绝不能让历代楚江王太劳累,等他们到了退休的年纪,就要为其册封,让他们位列仙班。长生,你可知道,当年那代天帝本是钦定你的曾祖父到酆都任职,都是你的玄羽老爷爷站出来请命,不然今天成为子家人的,就是我们父子了。”
长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一段,自当答应一声。虽然不能见到刘离很是遗憾,长生也不好再说了。
这时长生想到妖名剑,聊天的时机也正好,便说道,“父亲,我忽然想到一事,那妖名剑我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她很像天泽爷爷!”起初长生一直想不起来妖名剑像谁,回来天庭看到张天泽的画像后就恍然大悟了。他之前因为只能看到妖名剑的双眼,与画像中静止的眼神自是有些不同,以致一直没有将二者联系起来。
说起这天泽刚刚失踪的时候,当时的天帝和子家先祖张玄羽很是担忧,但都相信着天泽并不是遭遇不测。玄羽还临摹了未怜的那张画像,带到了酆都接着寻找。一直到现在,历代天帝都还在寻找着张天泽。
听了长生的话,天帝马上坐端正了问长生有没有看错,长生如实相告没有看到整张脸。天帝若有所思起来,“妖名剑是一千年前出现的妖族名剑,你天泽爷爷失踪两千年,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联系。”
长生也跟着思考整件事,“父亲,您知道妖名剑是哪位铸剑师打造出来的吗?或者当时天下有没有十分有名的铸剑师?我倒是想过会不会是两千年前闻名的,那位住在昆仑山的铸剑仙翁,但是我听说他在天泽爷爷失踪后的几十年就死了。”
天帝摇摇头,这天泽失踪正是去见铸剑仙翁的时候,而妖名剑又是一把名剑,妖名剑又可能长得像张天泽,这三者看似有联系,却又十分勉强。
长生忽然想到一个大胆的猜测,“父亲,我们忽略了一个人,在这个天下和天泽爷爷长得像的就有一个未怜。如果她就是妖名剑道行高深的主人,一切都说得通了。”
天帝立即否定道,“子家也一直在找你天泽爷爷,一千年前梨树在酆都现身,若真是未怜,子家早就出面了。长生,也许只是长得像而已,不管怎么样,你天泽爷爷都不该和一把妖剑扯上关系。”
长生心想有理,不禁大失所望。
二人沉默的下了一会儿棋,长生又问,“父亲,其实即使是天泽爷爷,也未必还活在世上,我们还要寻找到何时?”天帝捋了捋胡须,温言道,“那时你玄羽老爷爷就想到这个问题了,他说他会让他的子孙找到画像损毁的那天。其实寡人也没有特意寻找了,长生,等你即位,你就不用再找了。”
时至下午,子正寅协同子宛绎奉旨来到天庭,天帝这才知道,原定继承人子司桓已经病死了。
本来在子司桓刚出走那几年,子正寅就向天帝请命说,因为家事暂不能将楚江王交给下一任。天帝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没有过问就直接答应了,他没想到这其中有这么多波折。现在子宛绎年幼,子正寅位列仙班之事又要延期了。
面见途中,天帝天恩浩荡,让两名仙子带子宛绎赏玩赏玩天庭。
子宛绎不同一般的少年人,看到什么好看的有趣的也不嬉笑蹦跳。周围的仙友见了,都交头接耳的夸着,酆都的子家人就是不一样。
长生顾着礼仪,没有当面去见楚江王,而是趴在门口偷偷的看。不过楚江王跟天帝枯燥的谈话,让长生着实兴趣缺缺,他反而跟在子宛绎后面,想找机会跟他聊聊。长生自结实刘离以来,就对小孩子多了一些喜爱之情。结果子宛绎从头到尾板着一张脸,让长生恨不得过去捏肿他的脸。
这时子宛绎在前面走着走着,走到了一片小树林。那附近居然有一股清香,让子宛绎觉得很是好闻。他循着香气没走多远,就看到几棵树开出了满树的白色小花,更是美丽。不过子宛绎没有好奇,准备转身离去。随同的仙子在一旁尽职为子宛绎讲解,提到这些是梨树。
一听到这个名字,子宛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离,便停下脚步回头细看。
仙子见子宛绎产生了兴趣,便更为详细的介绍了这种树和这种花。梨花虽然好看,但梨花是白色,梨又和离谐音,所以凡人都认为这是不吉利的象征。子宛绎听到这里,却觉得刘离一定会很喜欢这种花。其实他也觉得这花很美,清香宜人。
本来长生差点就要觉得无趣离开,却看到子宛绎表现出不一样的一面。他觉得自己明白子宛绎的这个举动,一定是因为名字同音的刘离。
看来这个愣小子和他的小离走得很近!
之后子宛绎回去找子正寅,竟然开口向天帝请求说,“天帝陛下,请您赐我几株梨树苗,我想给家妹宛离,看看这些美丽的梨花。”
天帝呵呵而笑,摸摸胡须道,“没想到宛绎年纪轻轻就是一位好兄长。好!多带些回去好生照料,酆都的环境可能不太适合生长。”
“是!多谢天帝陛下!”
在酆都这边,刘离这阵子所看的法术书上,记载了许多法术,介绍得也颇为详细。其中有一条法术的内容,完全吸引了刘离的注意。
这一条说的是生长术,上面这样写着,“生长术是存在于上古时期的古老法术,现已失传或不为真传。凡修习此法术的人,可以克服本身的各种障碍,达到正常生长的目的。据说生长术的最高境界,乃是逆生长,可以让人返老还童。所以有种说法是,生长术还是长生术和驻颜术的鼻祖。”这段话之后就是生长术具体的习练内容了,与妖名剑教刘离的大同小异。
刘离又回过头仔细看了几遍生长术的前文介绍,暗暗心惊起来。所谓的不为真传,就是传到现在只剩皮毛,严重点的不仅失去了法术本该有的作用,可能还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不过刘离担心的不是这个,以她对妖名剑的了解,妖名剑完全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来害她。怪就怪在妖名剑要求刘离保密,其实就算妖名剑不说刘离也不会张扬出去,毕竟她和一只妖怪关系密切,连子司桓都不知情。以妖名剑总能轻易看穿刘离的心思来看,她还能不了解刘离的想法?显然是因为妖名剑重视这件事,她才以条件要求。可是一个已经不为真传又普遍可见的法术,值得她这样藏着掖着吗?比较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妖名剑所会的生长术乃是真传!
想到妖名剑是一个千年老妖,就算是真传倒也可以理解……但是剑妖的外表乃是幻化而来,根本不需要学什么生长术。子宛绎曾经跟刘离说过,法术并非学得越多越好,有一些相生相克,如果掌握不好反有害。而且学法术就要精,不精等同无用干脆不要学。这每一个法术要学精,可不是信手拈来的。像鬼仙,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他们基本都不会学,尽管很有吸引力的长生术和驻颜术。就像张长生明明和子司桓差不多年纪,外表却还是个少年,可见他的长生驻颜术很是精通。
刘离越想越不明白,她不禁开口,随便找个问题试探一下妖名剑,“为什么说生长术是长生术和驻颜术的鼻祖?”
一旁的妖名剑正拿着一本书随意的翻看着,她答道,“因为上古时期的天神本身就能不老不死,根本不需要法术的维持。而生长术,最早是由上古善神应一个侏儒所求钻研出来的。”见妖名剑愿意相告,刘离干脆直接问她为什么会学生长术?妖名剑反问道,“谁告诉你我会生长术?我只是知道方法而已。”
刘离顿时喉咙一紧,沉吟道,“不对,你只是知道方法怎么敢跟我说什么恰到火候,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我看你是不愿意把你的真传倾囊相授吧。”尽管刘离以言语相激,妖名剑却是神秘一笑隐匿了身形。
这时,子府家仆来报,是子正寅和子宛绎回来了,子正寅直接去了楚江王的阴司殿继续公务,子宛绎则让刘离去一趟后院。刘离正好心情郁闷,忙将书放回原处出了藏书阁。
等刘离走到后院,就看到子宛绎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多出来许多小小的土堆,还有土堆里种着的树苗。看得出来子宛绎从去的时候心情不好,到回来的时候心情大好,只听他说,“宛离,你可听说过梨树?天帝陛下恩典我赏玩天庭,我本没有兴致,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正开着花的梨树,便求天帝陛下赏赐于我。我想你若是见识过梨花的香和美,一定会喜欢上的。”
刘离在阳间生活了几十年自然知道梨树,就是从没有过欣赏、喜爱的心情。现在有了这个大哥对她的记挂,刘离的心里自是说不出的感动。
接下来的几天,子宛绎忙前忙后竟把整个子府都种满了梨树。子正寅也没说什么,只在心里感叹,总算这个孙子除了功课也会对别的事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