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和庭所说的营地,是林中一个开口向南的狭长小山坳,四周长满了不知名的灌木丛,枝繁叶茂的灌木簇拥在一起,给山坳搭建上绿色的棚顶,使得其成为一条绿瓦覆盖的长廊。
选这样的地方做营地确实眼光独到,既可以在夜间遮风挡寒,又易于隐蔽行踪,由此可见蓝和庭确实能征惯战。
到了山坳前,蓝和庭吩咐道:“把他们抬到营地中间去,这样四周被我们围着,上有灌木丛遮拦,量他们也跑不掉!”乌云清听后刚准备带兵奉命行事,却又被他喊住。
“对了,把两个小豆子用根绳子绑到丝网上去,免得这两个小不点儿趁我们睡着时从哪个旮旯缝里溜走。此外,再派十名弟兄围在他们四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报告!”这一场下来蓝和庭也是心神劳累,他下达完命令,就钻进山坳找地方睡觉去了。
“是,一切按您的吩咐来办!”乌云清领命而去。
他脑子灵活,办事得力,嘴巴也甜,深得蓝和庭信任。
乌云清带领手下很快把朱顶和两个小豆子安置妥当,无意中却疏忽了一点,把两个小豆子拴在了朱顶头部附近的网眼,这将给两个小豆子顺利脱逃创造极大便利。
鸦群也陆陆续续钻进山坳,一阵骚动之后,一只只都很快进入梦乡。
连领命负责看守朱顶的十只乌鸦哨卫,也蹲在地上个个如鸡叼米似的昏昏欲睡。
他们觉得丹顶鹤和两个小豆子被三百多只鸦兵围在中间,绝不可能逃脱,让他们守在旁边,纯粹是一种摆设,不大一会儿也都趴在地上,和周公见面去了。
狂风暴雨过后的天空被山风吹得干净如洗,已是月到中天时分,皎洁的银辉透过灌木丛照进山坳里,在地面上和乌鸦身上留下片片如铜钱般大小的光斑。
随着微风拂动灌木丛,斑驳陆离的光斑也不停地飞舞跳动。
眼看着鸦兵鸦将们都沉睡如泥,背靠背被绑在一块儿的逗逗和阿天却睡意全无,他们满脑子都在寻思如何逃出魔爪。
“走,到朱顶大叔那里去。”逗逗脑袋一后仰,碰了阿天一下道。
“我们不是就在他这里吗?还要去哪里?”阿****四处望望道。
“到他脑袋跟前去,我们叫醒他,商量一下怎么逃走。”逗逗补充道。
被绑在一起的两个小豆子行动很是不便,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挣扎着站起来,一步一挪地来到朱顶脑袋旁边,“朱顶大叔,朱顶大叔……”逗逗压低声音喊道。朱顶耷拉着脑袋,没有半句应答。
“他中了迷魂散,你这样叫他是不管用的,来,让我弄醒他!”阿天自告奋勇道,说着他斜趔着身子,抬腿照朱顶头上就是一脚。
“你干什么?”逗逗扭动着身体想制止他。
“你别乱动好不好,只有这样才能叫醒他!”阿天说着继续踹丹顶鹤的大长嘴,嘴里也低声唤着朱顶大叔。
没想到阿天这个歪招儿还挺灵验,他踢了有十几下后,只见朱顶吃力地睁开眼睛,大长嘴微微翕动,发出低哑的声音,“是逗逗和阿天吗?”
“对,是我,逗逗也在这里,你终于醒了,这可太好了!”阿天很为自己的成功感到高兴。
“朱大叔,你终于醒了,我是逗逗,我们现在救你出去!”逗逗也欣喜地答道。阿天心中暗笑,我们两个都这样被绑在一块儿,怎么救他出去啊?
“朱顶大叔,我们也被那个大蓝乌鸦给逮住了,你看我们如何一起逃走,不然明天就要被他们给送往赤帝城了!”阿天浑身上下极不舒服,一心想着挣脱这束缚。
朱顶现在脑袋疼痛欲裂,只是用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两个小豆子,却未开口说一句话。
逗逗和阿天一时搞不明白他用意何在,也只好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朱顶。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朱顶挣扎着把脖子伸出网外,用大长嘴点点一片较大的光斑,吃力地说道:“你们两个站到那里去,把绑在一起的双手亮给我看。”
两个小豆子这才明白,朱顶刚才是在思量帮他们解开绳子,就连忙挪到那片光斑里,侧对着朱顶分开而立,使被绑着的双手正对朱顶。
朱顶借着月色,用大长嘴一下一下地啄他们手上和丝网绑在一起的那个绳结,真如抽丝剥茧一般,一点点儿往外抽。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在朱顶一丝一毫地撕扯下,绳结像太阳暴晒下的蜡,开始慢慢化开。
可就在快要完全解开的节骨眼儿上,旁边的一只乌鸦哨兵冷不丁地站了起来,他是被灌木丛上落下的一个大水滴给打醒的,吓得逗逗和阿天连忙背靠背蹲下来假装睡觉,朱顶也慌忙把脖子缩了回去。
这只哨兵站起来四处观望,看到只是两个小豆子挪动了地方,其他没有可疑之处,也就扑扇几下翅膀,伸个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卧下身子,继续刚才掉进米仓的美梦。
等那只乌鸦熟睡后,朱顶用嘴推醒两个小豆子,很快就解开了把两个小豆子绑在丝网上的绳结,接着又如法炮制,解开缚住他们双手的绳子。
彻底解放的逗逗和阿天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转身就要去解丝网的口绳。
“不用了,解开丝网我也走不掉的。你们看看,四周被几百只鸦兵围着,头顶又有灌木丛阻拦,况且我现在又浑身乏力,即使从网里钻出来,也是逃不掉的。”朱顶摇摇头,语气平缓地说道。
“我们怎么能够扔下您不管呢?他们可是要把您押解到赤帝城,要把您囚禁起来啊!”逗逗和阿天围到朱顶头边,无比痛心地说道。
“没事儿,你们放心,我知道白敦豪的如意算盘,他想以我为筹码要挟鹤唳川,逼我们鹤族同赤鸦帝国结盟,或者保持中立。到了赤帝城,他们也只是软禁我,不会加害于我的。现在只有找到桂月仙子,才能解燃眉之急,才能找到战胜赤鸦帝国的根本之策。”朱顶语重心长地对两个小豆子说道。
“好了,天快亮了,形势紧急,闲话少叙,你们一定要记住我刚才的话,一定要找到桂月仙子!我刚才看了一下,四周鸦兵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从地面上你们是无法逃走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你们藏到头顶上的灌木丛里,等天亮他们飞走之后,你们再下来。
下来之后不要考虑其他的事情,要即刻起身去含冰山,一定要见到桂月仙子!”朱顶强打精神说道,言语间带出往日的豪情。
“您尽可放宽心,我们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找到桂月仙子!但我们现在真的担心您的安危,这个蓝乌鸦手段毒辣,做事冷酷无情,我们怕您在路上会受到折磨!”逗逗说着不禁泪眼婆娑,阿天也是硬把泪珠儿摁在眼眶里,傻傻地望着朱顶,默然无语。
“你们两个今天为何如此婆婆妈妈?你们要是真心关心我的安危,就按我刚才说的做,否则就是在害我,而不是在帮我!”朱顶真的有些生气,两眼圆睁道。
“好吧,我们听您的,保重!”逗逗终于按捺不住奔涌的感情,两行热泪从眼角淌出,潸潸而下。
“保重,朱顶大叔!”阿天也哽咽着说道,大泪珠子夺眶而出,滴滴答答。
朱顶叼起阿天,伸长脖子把他送到头顶灌木丛中枝叶稠密的树杈上,而后又把逗逗送到阿天旁边。
“记住,一定要找到桂月仙子!”朱顶最后叮嘱他们,然后把头缩回丝网,装作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实则他心中极为忐忑,担心蓝和庭会知情后会搜出两个小豆子。
逗逗和阿天趴在灌木丛上,紧紧抱住枝条,大气不敢出一下,心里七上八下地等待天明,等着乌鸦们醒来后的吵杂。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两个小豆子都快要睡着了,毕竟他们都一整夜未合眼,而小孩子的瞌睡虫又是最多的,压得他们的眼皮再也承受不住那些虫子的重量,像两扇年久失修的古宅上的大门,吱吱呀呀地缓缓合上了。
就在这时,下面的鸦群起了一阵骚乱,从山坳的南段开始,乌鸦们“嘎嘎”叫着往北传递,就像推到一排多米诺骨牌。
原来是宿在坳口的蓝和庭睡醒过来,高声唤起他的士兵们起床赶路,一时山坳就像一锅沸腾的粥,里面充斥着嘎嘎的叫声,扑扇翅膀声,和脚踩在烂泥里的啪嗒声。
“不好了!那两个小豆子不见了!”十个哨兵中的一只乌鸦率先发现了事情的不妙,惊慌失措地高声叫道。
鸦群犹如一面微波荡漾的湖面被扔进一块儿大石头,溅起一片浪花,惊起的涟漪飞快地向四周传递。
“你们怎么搞的?连两个小娃子都看不住!”蓝和庭闻讯自是气急败坏,挺着脖子往北面挤过来,鸦群们又是一阵骚动,为他闪出一条路来。
“不知道啊,我们一点儿动静也没听到。”一只乌鸦哨兵耷拉着脑袋,望着地上的一片绳子为自己辩护。
“昨天用绳子把他们两个绑得挺结实的,就凭他们两个,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绳子的,我怀疑是朱顶搞的鬼。”挤过来的乌云清指指匍匐在地上的朱顶说道,他深感自己的失职,不敢正视蓝和庭的眼睛。
蓝和庭看看散落在地上的绳子,瞅瞅歪倒在一旁的朱顶,轻轻一笑道:“去拿绳子把他的嘴给我捆上,让他还不老实!”几只乌鸦哨兵闻言立马上去,七手八脚地把朱顶的大长嘴捆成了粽子。朱顶仍旧一副昏睡状,任凭他们的摆布。
“将军,我带兵去附近搜一下,那两个小东西应该走不太远!”乌云清急于将功补过。
“不用费那个力气,那两个小不点儿,随便藏到一个旮旯窝儿,就够我们找的,就让他们去找桂月仙子吧,那道‘九死一生’关就够他们喝一壶的!我们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还是抓紧回城复命为好。有了这朱顶和豆玉珠,我们已经立下大功,丞相不会怪罪我们没有看好两个小豆子。现在我们赤鸦帝国手握豆玉珠,即使桂月仙子,又能将我们如何?!”蓝和庭的话很是在理,但可惜他手中只是一颗珠子,而不是一对珠子。
“将军英明,您这番分析高屋建瓴,此等才智,领袖群伦,您无愧于我们赤鸦帝国的玉柱金梁!”乌云清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多少消去了蓝和庭心中的怒气。
“来呀,把朱顶抬出山坳,准备启程,回城领赏去!”蓝和庭说着起身朝坳外走去,鸦兵抬起朱顶紧随其后,山坳内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只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无数杂乱的爪印。
蓝和庭率领群鸦来到坳外,把朱顶围在正中央编排成楔状阵形,一只只腾空而起朝南方飞去。
朝阳露出小半边脸庞,张开大嘴,轻轻吹去夜的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