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阳才露出半边橘红色的脸庞,在朝霞映衬下湿润润的,就像刚从山泉水中捞出来的一瓣蜜桔,从里到外透着股甜丝丝的香气儿。
逗逗朝下望去,地面上的景致如风吹流云般变幻,先是成片成片苍翠欲滴的密林,而后林木变得越来越稀疏,林间尽是成片成片的草甸。
树木愈少,青草愈多,渐渐地高低错落的树丛不再是主角,它们成了大草原上的星星点缀。
草原上不时露出或大或小的水泊,水泊在茵茵绿草陪衬下闪着晶莹光泽,仿佛桂月仙子的珍珠项链断了线,一颗颗举世罕有的珠子洒落人间。
时至午后,隐约间远处闪现出一些白色小点儿,宛如碧绿的翡翠盘子上摆着了一粒粒白玉雕成的稻米,在晨辉照耀下射出道道彩线。
碧玉盘子上除了白玉稻米外,还有大块儿的水晶团子,白玉稻米错落有致地排列在水晶团子夹缝间,堪称世上手艺最高超的厨师端出的清新大餐。
“看见没有,那就是鹤唳川,白色小点儿是我们鹤族的房子,这些房子有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欲翔亭。那些亮晶晶的团子是大大小小的水泊,我们鹤族都是用芦苇在水边筑巢。”朱星回到久别的家乡分外高兴,一边向身后的朋友们介绍鹤唳川,一边猛扇双翅加快速度。
三只大雁闻听快到鹤唳川,也兴冲冲跟在后面极速飞行。
三个小豆子更是格外兴奋,伸长脖子朝前俯视,原来的小白点儿已渐渐把真实轮廓清晰地展现在远方来客面前。
只见白色苇杆筑就的房子皆是高高大大的八角亭,亭子中间的挑顶很高,尖尖的顶角被朱砂染成深红色,像极了丹顶鹤头上的朱冠,四围的八个亭角高高翘起,角尖用墨涂成漆黑色,整个亭子恰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巨大丹顶鹤,看起来恢弘大气,而又不失轻盈灵动。
“哈哈,连房子也按照自己的样子来建,这还是头一次见到,真好玩!”坐在雁铁球身上的阿天,扭过头去朝坐在雁石头身上的婉儿高声笑道。
“就是啊,这一座座大亭子模仿起丹顶鹤来惟妙惟肖,真是匠心独运的世间杰作!”婉儿对于美有很高的鉴赏力,见到这般构思奇妙的房子,自然不吝赞叹。
坐在前面雁齐云身上的逗逗,不像两个小伙伴儿们那样赞誉之情溢于言表,而是在心中暗暗竖起大拇指,“果然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丹顶鹤们真是心灵手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世上还有这样巧夺天工的亭子。”
朝思暮想的鹤唳川就在眼前,朱星忍不住扬颈发出一声嘹亮长鸣,向久违的故乡传去问候。
旋即从鹤唳川也传来一声长鸣,欢迎远方游子的归来,只是这啼鸣声中听不出应有的喜悦,倒是透出几许哀婉凄凉。
朱星听后禁不住心中刮起阵阵寒风,脸色顿时为之一变,不详之感像冰雨迎面浇来。
他猛振双翅飞进鹤唳川,径直朝一座比普通亭子大两三倍的欲翔亭飞去,这是朱顶的住所长吉亭。
跟在后面的三只大雁感受不到朱星的心理变化,还以为他是思乡心切,也连忙加快速度,在后面紧紧追赶。
四只大鸟飞到长吉亭前落下,守门的两只丹顶鹤迎上前来,“朱星,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朱星勉强笑道,他看他们面色沉郁,心头的石头变得愈加沉重,“这是雁荡谷和豆玉峰的几位朋友,他们特来拜访二首领。”
“那你们快进去吧,二首领知道你归来,特派我们在此迎接,他正在屋内等候你们,大将军贺翔刚好也在。”一只丹顶鹤答道,看来方才朱星那声长鸣是给朱弘报信。
朱星抖抖身上的灰尘,快步流星进入屋内,三只大雁也随后陆续入内。
只见朱弘对门端坐,座椅是一个茅草捆扎而成的圆形草堆子,身后墙上挂有一副苇叶编画《千鹤朝阳图》,正焦急地朝门口张望。
他左右两旁分别坐着含冰山的白晨霜和一只高大威武的丹顶鹤,他是鹤唳川的领兵大将军贺翔。
朱弘见到朱星一行进入屋内,急忙站起来问道:“朱星,你怎么回来了?”
“二首领,这个一言难尽,还是先给您介绍一下远道而来的贵宾吧。”朱星说着转身一指三只大雁,“这是雁荡谷的少可汗雁齐云和两个侍卫,还有……”
他刚说到这里,话被逗逗打断,“还有我们,豆玉峰的三个小豆子!”
说着三个小伙伴儿齐刷刷地从大雁身上跳下,活灵活气地站到了朱弘面前。
“哈哈,昨夜烛花报喜,今日果然有贵客临门,雁荡谷三位贵客和豆玉峰三位小英雄远道而来,真令我鹤唳川蓬荜生辉!”朱弘终于展开了久违的笑容。
“齐云素闻鹤唳川大名,今日有幸造访宝地,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哈哈!”雁齐云见朱弘与自己年纪相仿,也就开怀笑道。
朱弘为大伙儿各自做了介绍,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开始畅所欲言。
朱弘首先问道:“我们今日早上刚刚得到消息,金足赤在豆玉峰几乎全军覆没,你们究竟是如何取得这场胜利的?”
“是啊,金足赤乃是赤鸦帝国第一名将,有常胜将军之称,这次却败得如此惨烈,令人有点儿难以置信!”一旁的大将军贺翔也忍不住插嘴道。
“嘿嘿,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有千万个爱好和平的义士鼎力相助,他金足赤再厉害也是白瞎。”逗逗一本正经说道,“各位看官且容听小可一一道来!”
他摇晃着小脑袋,把大败金足赤一战添油加醋地描绘一番,说道妙处自然是手舞足蹈,活生生把一场大战搬进了长吉亭。
双鹤一鹅在旁侧耳静听,心驰神往。
逗逗讲完后,白晨霜笑着揶揄道:“我看这次大败金足赤虽然跌宕起伏,但远没有逗逗的故事讲得精彩。”
正在兴头儿上的逗逗半点儿都不谦虚,“哈哈,白姐姐真会夸人,听起来甜丝丝儿得像蜜糖。其实并非我讲得精彩,而是雁剑臣、马义武、朱宇三位将军英雄神武,才把大乌鸦打得满地找牙。我的故事和他们的战绩相比,乃是沧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
“对!对!这个我完全赞成你,和我们一比,你确实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哈哈。”阿天最看不惯逗逗得意忘形的样子,借机嘲讽他道。
逗逗正在高兴的节骨眼儿上,可不喜欢被阿天这家伙给搅了,他眼一瞪、嘴一呶,“你个小毛孩子掺和什么!你知道沧海一粟是什么意思吗?让我告诉你吧,就是说有一个沧海,它是那么的大,一粒小小的粟米就把他给装满了!你这就叫少见多怪,孤陋寡闻,蜀犬吠日!”
逗逗竟然对阿天发起人身攻击,这下阿天可不干了,他蹭地跳到逗逗面前,一张紫脸气得发红,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你竟敢说我蜀犬吠日!你才是呢,你就是鸡鸣狗盗,鸡犬升天,鸡飞狗跳!”
逗逗在众人面前当然不会露怯,他还想争吵下去,却被朱弘给拦住,“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必为此闹别扭,再吵下去,长吉亭屋顶都要被你们掀翻了!”
朱弘作为主人,说话的分量很重,瞬间平息了两个小豆子的争执。
第一次拜访别人就如此胡闹,这让一向好面子的婉儿脸上很是挂不住,她嘟起嘴儿,气鼓鼓地指责逗逗和阿天,“你们两个真是不懂礼节,这样无理取闹,实在是给我们豆玉峰丢脸,以后别对别人说我认识你们!”
“好!好!你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我们是粗俗鄙陋的乡野小子,以后见你绕道走就是。”逗逗还不肯示弱,仰着脖儿,踮着脚回击婉儿。
婉儿正欲反击,被贺翔用话岔开,“呵呵,你们三个的嘴皮子真是厉害,不过你们此次远道而来,不只是来我们鹤唳川打嘴仗的吧。”
“对啊,大战方罢,你们应该好好休养才是,为何急着跑到我们这里来了?”朱弘也好奇地问道。
“那当然,我们跋千山,涉万水,可不是为了来摆龙门阵的,自然是有要事在身。”雁齐云也觉得逗逗和阿天方才的一出有些不合时宜,忙把话头儿引上正道。
“少可汗说的对,我们这次前来主要有两件事情。一是探听一下朱顶大叔的消息,大家都很为他的安危着想。二是去鹰愁岭找鹰秋阳结盟,赤鸦帝国吃了败仗,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我们必须早作打算。”逗逗这才从和阿天的怄气中跳出来,缓了口气对朱弘说道。
朱弘听了逗逗的话后脸上愁云密布,叹口气说道:“唉,说来惭愧,我们手里所掌握的信息,丝毫不比你们多,白敦豪把我大哥秘密囚禁起来,我们费劲了千般周折、万般努力,也搞不到半点儿他的消息,甚至都不知晓他现在被关押在何处。”
汩汩的哀伤顺着他的长长尖嘴嘀嗒下来,在空气中蒸腾后,很快充盈整个长吉亭。
“我们也曾经派人去赤帝城向白敦豪质问此事,可他矢口否认,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还说这是奸佞之徒为了挑拨两家的关系设下的离间计。”贺翔接着补充道,他不像朱弘那样感情用事,忧愁中带着许多无奈。
阿天最恨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愤愤不平说道:“这个老狐狸实在是太可恶了,我们明明亲眼看见朱顶大叔被蓝和庭给抓走,他竟说没有这回事儿,脸皮真是厚的可以!是可忍孰不可忍!走!我们找白敦豪去,他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二首领对白敦豪如此狡辩也是勃然大怒,非要带兵去逼问那只老狐狸,被我给强行拦下。这样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可能会危及到大首领的性命。”贺翔说话时仍心有余悸,可见当时他拦下朱弘费了不少力气。
“那这样看来,要想救出朱顶首领,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久未发言的雁齐云语出惊人,大家都目不转睛盯着他,他微微有些不自然,继续讲自己的看法,“如果我们能够俘获赤鸦帝国的一位重要人物,然后和白敦豪谈判,用手中的俘虏换回朱顶首领。”
“太棒了!少可汗这个主意真是打蛇打到七寸,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就叫做英雄所见略同。”逗逗抚掌笑道,直冲雁齐云竖大拇指。
朱弘和贺翔听后,先是勉强一笑,觉得雁齐云的想法有点儿天真,不过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个釜底抽薪的好法子,不由得相互对视一下点点头。
当前白敦豪占据上风,断不会主动交出朱顶,只有拿住赤鸦帝国的把柄,才能逼他正眼视人。
逗逗见朱贺对雁齐云的主意有默许之意,忙趁热打铁说道:“但是现在单凭我们的力量,很难战胜赤鸦帝国,要打败他们抓一个重要人物当人质,就必须联合天下各方势力共抗强敌!当务之急就是前去鹰愁岭和鹰秋阳谈结盟,我们在来时的路上看到一队乌鸦兵带着礼物往鹰愁岭方向而去,白敦豪已经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白敦豪已经派人去鹰愁岭了?这个老东西爪子伸得可真够远的!”朱弘不得不慨叹白敦豪的老谋深算,总是领先一步棋。
“你们在何处遇到他们?那帮家伙带了什么礼物去鹰愁岭?”贺翔神情为之一震问道,他素闻白敦豪极善于在各种势力之间众横捭阖。
“我们在三叉林遇见了那群大坏蛋,不过只是我们看到他们,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们,我们当时在地上休息,他们带着一个大木笼,从我们头顶飞过,向西而去!”阿天说绕口令一般,讲述同乌鸦兵的巧遇。
“笼子里面装了一团白绒绒的东西,他们飞得很高很快,我们看不清楚里面具体是何礼物。”婉儿接着说道,心思慎密的她总觉得那东西似曾相识。
“那东西有多大啊?”一直插不上嘴的白晨霜失声问道,她一听到白绒绒的东西,心头猛地一紧,想到自己的好姐妹白七娘。
“没有多大,小小的,肉肉的。”阿天挠着后脑勺,拼命回想当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