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爱情就像一毛钱。
小时候手里握着一元钱就跟现在中了彩票头奖,不知该如何花了这笔巨款。买冰棍,能买十根,一口气吃完,嘴都成“美的冰箱”了。所以大人每次只给我们一毛钱,怕我们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我还记得小学之前得到的最大一笔钱是六岁时我妈给我的压岁钱,十元人民币。我一整天都坐立不安,不时的摸摸口袋,看钱在不在,不时的摸摸胸口,抚顺狂跳的心脏。我知道这十元人民币过了年三十就将被我妈收归国库,压岁钱就是“压口袋”的,压完口袋也就没啥的意义了,至少在我妈看来是这样。我妈跟我们家的亲戚约定说:“你给我们家小孩压岁钱,我也给你们家小孩的压岁钱,这就相当于我口袋的钱转到你口袋,你口袋的钱又转到我口袋。所以我们不搞这套,谁都不给小孩压岁钱。”因此整个童年,我都没收到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压岁钱,所以我很享受这短暂的幸福感。我本想把钱拿出去炫耀一番,又怕丢了,但小孩子的虚荣心作祟,还是忍不住揣着这笔巨款一个人出去冒险。其实也无非就是这家猪圈瞧瞧,那家鸡窝看看,就差把这十块钱贴在脑门上了。经验证明,你越是怕一件事发生,越容易发生。回到家,我习惯性的摸摸口袋,糟糕,钱没了。我大脑一片空白。我跟我们家的小狗一块跟在我妈后面,我妈到厨房,我就跟到厨房,我妈到客厅,我就跟到客厅。但小狗还敢叫几声,我却连头都不敢抬。想跟我妈坦白,又欲言又止。我心想我是不是把我们家的所有钱都给丢了,那以后是不是得流落街头要饭?一想到即将无家可归,我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当年的演技实在太差了。我妈一看我怂了,就知道我做错事了。她眉毛一横,嘴一歪,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厉声的说:“说,那十块钱是不是丢了?”这一巴掌把我还想着钱找回来买糖给雅雯吃的美梦彻底击碎了,我竟然不争气开始抽噎。我妈本来就是想吓唬我,见此情形,事情确凿无疑了。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败家子啊,叫你别到处乱跑你偏不信,这回你要是不把钱给我找回来,看我不把你打成‘红烧狮子头’。”我赶紧出去找钱。我把所经之处搜了个遍,甚至把逛过的猪圈里头的母猪嘴撬开看它有没有把钱嚼了。还是没找着。我两手空空的回到家,又被我妈打了一顿。从此以后,一直到高中,我都不敢轻易的朝我妈要过一毛钱。小学的我跟小伙伴一块玩捡到一毛钱,不是去小卖部买零食,而是跑回家上交给我妈,算是抵那十块钱的利息。我妈当然不会记得那件小事给我心灵留下的创伤,还逢人就夸我:“我们家秦穷真懂事,从不乱花钱,在外面捡到钱还上交。”对此,我也只能“呵呵呵”了。因为这,我被小伙伴损了一个童年。
随着年龄的增大,感觉一毛钱的地位在下降。从钱包到口袋,再到抽屉,最后到床底下。一毛钱在大学里打半壶开水都不够。学过经济学后才知道,是通货膨胀,货币贬值了。
大学的爱情恰如如今的一毛钱,变得稀松平常。平时在校园里,看到一对情侣,如果女的好看而男的猥琐,会很惋惜。如果两人都难看,会觉得他们很般配。
大学就像丘比特的军火库,似乎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十八般兵器。
帅哥可能被丘比特射中了眼睛,看哪个女生都像他女朋友。
阿甘可能被射中了屁股,除了看AV和在街上拍美女大腿的时候,看不出他对女生还有其他的兴趣。
周五的下午,我正忙着,手机忽然收到一条彩信,点开图片,忽然一股热血充满我的大脑——竟然是一张美女的上半身裸照。我有点惊讶,现在骗子的手段都这么高明了吗,竟然用这种低俗的东西引诱我,把我当什么人了。有种发全套的啊。正当我欣赏照片的时候,忽然又收到一条短信,我还以为全套发过来了。打开短信,内容是:王八蛋,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两条短信不是同一个号码发得,难道是谁在玩我么。
我正纳闷是怎么一回事儿,丘比特的大侄子,帅哥,跑过来问我是不是收到一张照片。我吓一跳,以为那张照片是他。他解释说,他最近刚认识一个女生,为了不让他现任女友发觉,就乘我睡午觉的时候,拿我手机跟那个女生聊天。最后他叫那个女生发张裸照过来,谁知道还真发了。帅哥叫我转给他,还叫我看完就删了,别留着晚上躲被窝打飞机。
我问帅哥另外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是不是也他的,难不成他都当爸爸了?
帅哥看了看说不是,在我们讨论的时候,阿甘走了过来、。听到我收到断绝父子关系的短信,大叫,“是我的。”
原来乘我睡午觉的时候,阿甘拿我手机给他爸打了个电话。他最近跟他爸关系闹僵了,他爸把他拉黑名单了,就拿我的手机打给他爸,现在他爸把我也拉黑了。
正说着,又进来了一个电话,是林曾染打过来的。
“喂,你下午有空吗?”
“没空,在扫地呢。”
“你宿舍?”
“不是,是女生宿舍。”
“你跑女生宿舍干嘛?”
“扫地。”
我们学校每周会安排一个班级值日,工作内容是打扫校园和把宿舍楼的垃圾倒掉。由于我们班就仨女生,人手不够,因此辅导员安排我们宿舍六个人一块打扫女生宿舍。
我们宿舍六个人都很兴奋,讨论了一宿比较露骨,十分低俗的话题。值日的第一天,睡神把他从来不用的眼镜都戴上了。不过令人失望的是,女生都把宿舍门关的紧紧的,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领班阿姨见我们一个个失望的样子,于心不忍,对我们说:“小伙子,带你们去个好地方怎么样?”
“去哪儿?”
“女生的公共浴室。”
果不其然,我们被哄了,女生浴室除了一堆沐浴露的空瓶子,别的啥都没看见。
“林大小姐,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不会又让我给你代课吧。”
“不是,今天下午有个男同学过来找我,你能不能帮我去火车站接他。”
“男同学?”
“嗯,是我高三的同桌,跟我关系很好,他这周来南京玩,顺便来看我。”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高中同桌是男的,没想到她的同桌竟然也是男的。我本来想说我很忙,但根据男人的直觉,这个男同桌绝对不是顺便来看她这么简单。阿甘说,“很明显,他是你情敌啊”。我忽然有点儿紧张。连去菜场买菜都会在每个摊位面前挑选一番,然后借口说“呵呵,我先去其他摊位转转,待会再过来”。何况谈恋爱。但知道自己处于这种被挑选的境地,还是有那么一点难过。阿甘让我在火车站就让林曾染的男同桌知难而退,最好直接买张火车票打道回府。我想我还没那个气场,除非来的是条狗,往车厢里扔一根鸡腿就行了。林曾染把她的男同桌手机号码发给了我,叮嘱我一定要对人家客气点。
能不能别把我看得那么小气,不就备胎么,我自备打气筒不行么。
我把值日生特制的“绿马甲”脱给阿甘,先回宿舍,换了身行头。
到了火车站我突然发现手机不见了,想了半天,估计是放那件绿马甲的兜里了。这下麻烦了,怎么接人呢。如果今天接不到张伟,林曾染肯定以为我是故意的。我只好站火车站的地下出站口,看到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男生,就伸过去问他是不是张伟,这是林曾染男同桌的名字。路人都当我神经病,搞不好被警察看到了以为我是什么地下组织在这儿接头呢。我只好在路边找了张硬纸板,跟人家借了支记号笔,上面写了句——张伟请找我。这个方法效果果然不错,不到半小时就有七八个叫张伟的过来问我找他干嘛,为了不挨揍,我只好在纸板上又加了几个字——林曾染的男同桌张伟。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张伟坐的那趟列车应该早就到了,还是没接到。事已至此,只能赶紧去火车站附近找个公共电话,让林曾染把张伟的号码报给我,再打给张伟,和他约个地方碰头。我刚要走,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走到我面前,面带微笑的说:“你是接我的吗?”
“啊,你是张伟?”
“是啊,你就是林曾染的朋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吧。”
“什么鸟?”
“不好意思,我就是林曾染的同桌张伟。”
“哦,你好你好。”我跟他握了握手,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个林曾染的男同桌:他大约一米八的个儿,背个旅行包,一身休闲打扮。最主要好像比我帅的样子。我一下子在气场上输了半截,不知该如何寒暄,只好尴尬的说:“那现在去我们学校吧。”
从他的自我介绍中,我得知,他是SH大学的高材生,家里有三套房。我很奇怪,他跟我聊他家里有三套房干嘛。炫耀么,我连我们家有个很大的猪圈都没好意思说。
张伟有种天生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他侃侃而谈,从中国的经济形势聊到SH菜市场白菜多少钱一斤,我听得很入神,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差点把头靠到他肩膀上。等等,我什么性倾向。
到了学校,我用他的手机给林曾染的打了个电话,她正好刚下课。我们在校门口等她,她见到我上来就是一拳,“你手机干嘛关机,害的人家担心死了。”
“我手机忘了带,原来你这么在乎我。”
“少臭美,我是怕张伟走丢了。”
林曾染把张伟的行李丢我手里,她跟张伟把我当路灯一样的晾一旁。他们聊近况,聊从前,聊高三的班主任。他们的关系似乎很亲密,路人看到肯定毫无疑问的把他们当情侣,把我当送快递的。我心头就像一万吨陈醋从珠穆朗玛峰流下来,一路流到东海,站在美国西海岸都能闻见浓浓的酸味。为什么他们就闻不见呢。过了半小时,我见他们越聊越开心,已经聊到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两人的语数外三门成绩了,估计再聊晚上才能聊到高考,只好忍不住的咳嗽几声,打断他们,“那个,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吃饭吧”。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换个地方坐下来,继续聊。我只好要了两瓶啤酒,一个人坐在旁边喝闷酒。
快吃完的时候,林曾染朝我眨眨眼,:“张伟今晚住你们宿舍。”
“你这是在跟我商量,还是告诉我这个结果。”
“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我什么时候小气了,问题是我们宿舍没有空床。”
“那他就睡你的床,你去网吧包夜。”
果然是个好主意。
起初张伟不肯同意,说要去住旅馆。
“没事没事,”我把帐结了,拉住张伟,“今天是周五,学校旁边的旅馆肯定都客满了,你就在我们宿舍将就住一宿吧。”
“你怎么知道今晚都客满了,看来你经验很丰富啊。”林曾染似乎很生气。
我们宿舍有两个拥有附近所有旅馆VIP金卡的客户,我能不知道么。
张伟经不住我的再三劝,终于同意了。我们先把林曾染送到女生宿舍楼下,然后我就领着张伟回我们宿舍。
果然不出我所料,周五的宿舍,就剩我跟阿甘了。
我把我的床铺收拾下,让给张伟。我热情的就差给他端洗脚水了。
我不知跟张伟聊什么好,但此刻的沉默似乎显得气短。
好不容易等到张伟进去洗澡,我才松了口气。
阿甘不怀好意的问我,“怎么样,有没有在火车站警告他,让他不要打你女人的主意。”
“呵呵,我差点没接到他。”我故意岔开话题,我们宿舍盥洗室的木门隔音不好,虽然我知道张伟肯定知道我在追林曾染,他也可能知道我也知道他喜欢林曾染。但这种暧昧的关系,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来。
阿甘问我为什么差点没接到张伟。
“我手机丢了,可能放在那件绿马甲的兜里了,你有没有见到。”
“没看见,那件绿马甲下午已经还给学校了,你的手机估计没戏了。”
正说话间,张伟洗完澡出来了,我们刚聊一会儿,张伟手机响了,好像是林曾染打来的。我躺床上,听着我喜欢的女生和另一个男生打电话,还有说有笑,我发誓我那一刻我很想把移动公司炸了。
到了半夜,他们终于聊完了。又过了一会儿,张伟似乎睡着了。我却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试图理顺我和林曾染还有张伟三人的关系,难不成我是小三?
想了半天,我刚要睡着的时候,阿甘突然把我叫醒。
“秦穷,快起来,有鬼。”
“什么有鬼?”
“你手机刚刚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我抬起头,看到阿甘手机显示的确实是我的号码,短信内容是:猜猜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