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白失败了,但我却欠林曾染一条命。
阿甘跟我说,他前一天就知道那个张飞要跟林曾染表白,所以干脆将计就计,让帅哥他们老早在人工湖那儿布置好,后来就发生“抢婚”的事儿了。
阿甘原名叫秦明,喜欢抽七块钱一包的“七匹狼”,我问他为什么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他点燃烟一根烟说,“因为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秦明是HB人,“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他身上也带着荆轲的豪气。
他有次问我,“秦穷,你名字是谁取得?”
“我爸,我们家当年很穷,穷的什么都没有,后来生了我,就叫秦穷了。”
“幸好你们家不是穷的还剩一头猪,不然你不是叫‘秦猪’了么?”
“滚!”
之所以叫秦明阿甘,是因为他跟《阿甘正传》里的男主角一样:反应有时很迟钝,还容易一根筋。比如他曾经就吃苹果要不要削皮跟我争了半天。
我有次无意的说,说不定咱俩五百年前还是兄弟呢,没想到阿甘自此真把我当小弟了。他大我三岁,常常教育我做人的道理,吃东西也都让着我,还帮我缝裤子。
阿甘说:“不知道她是对你没感觉,还是没做好准备。总之,追女孩子呢,一定要从气场上压倒她,千万不能因为她长得漂亮、条件好就自卑。”
“从气场上压倒她,你的意思是我走到她面前往她脸上吐两口唾沫?”
“你傻逼啊。”阿甘吐了口烟,“等过一段时间再约她看看,如果她不出来就没戏了。要是能约得出来,就找个适当的机会,旁敲侧击的问她感觉你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对你也有感觉。你现在的问题是跟女孩子接触太少,有机会可以找几个女孩子搭讪,不管聊什么,千万要记住一点,一定要放开了。”
国庆,放了八天假,除了我和阿甘,宿舍其他人都回家了。阿甘叫我跟他一块去兼职,他找了家婚庆公司,一天65块钱,工作内容是在酒店里布置婚礼现场,比如搬音响,摆花篮,拉彩灯。
我们早上七点就从婚庆公司出发了,一天跑了好几家酒店,晚上又到一家叫“万喜千红”的酒店。我被安排在门口摆花篮。过了一会儿来了几辆车,好像是新娘到了,我惊讶的发现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林曾染,今天是她结婚?难道她那天拒绝我就是因为这个?不过我想多了,她没穿婚纱,紧接着真正的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徐徐从车上下来。林曾染走在新娘旁边,原来她是伴娘。我故意躲在人群后面,不让她看到穿着“XX婚庆公司”马甲的我。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阿甘,阿甘说:“等待会儿不忙的时候,你过去跟她聊聊,顺便问她那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婚礼现场布置好了,宾客都已入座了。我抽了个空走到林曾染旁边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很惊讶,问我怎么在这儿。我告诉她我今天兼职来的。
她告诉我新娘是她初中的好朋友,后来一家都搬到南京了。知道她在南京读大学,就让她来做伴娘。正说着新娘出来了,和新郎一块走上台,亲友们都热烈的鼓掌。我刚要再跟林曾染聊天,婚庆公司的一个员工把我叫过去,让我和阿甘坐在新娘和新郎旁边的桌子,随时待命,比如话筒突然没声音了,立即递个话筒上去。阿甘递给我一根“七匹狼”,我抽了几口,由于又困又累,也没大注意,随手把烟头一弹,不成想烟头被弹到了舞台上去,滚到新娘的婚纱旁边,正好新娘往边上挪了一下,婚纱直接盖在了烟头上面了。由于旁边有张桌子挡着,台下的客人并没看到,而新娘、新郎正沉浸在幸福中也没注意到。我刚开始还祈祷新娘正好踩烟头上,把它踩熄了。我带着侥幸心理,悄声的告诉阿甘,“我刚刚把烟头弹新娘婚纱下面了。”
“那你他妈的还不上去拿掉,万一着火怎么办。”
我愣了一下,急忙冲上台,猛的掀起新娘的婚纱,还没看清楚烟头在哪儿,新娘发出一声尖叫,“呀,色狼!”旁边的新郎一巴掌就扇过来了,“你他妈的胆子真大,跑这儿吃豆腐。”我捂着脸,没敢解释,下了台,走到桌边又坐下了。
阿甘看了看我,一脸的嘲弄,“你做事怎么都不过脑子,新郎没把你打死算不错了。”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感觉全场的人都在看我。我低着头对阿甘说:“要不我们出去坐会儿吧。”
我和阿甘刚走到门外,突然听到屋里有人喊“着火了”,我们急忙折回到门口,朝里看,只见新娘的婚纱已经冒起一缕白烟,忽然一束火苗窜了上来,转瞬就舔到新娘腰部了。新娘吓的边哭边跳,使劲的用手往身上拍。新郎急的把新娘婚纱使劲往下脱,台下的宾客乱作一团,这时有人急中生智,抱着“2.5L”的可乐就冲上台,往新娘身上泼,有个的客人受到了启发,端着一盆还没怎么喝的汤也扑新娘身上,经过十几秒紧张的奋战,新娘身上的火总算被扑灭了,新娘虽然没被烧伤,但洁白的婚纱却淋满了可乐、汤水,脸上挂满泪痕。新郎抱着新娘不断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说“没事了,没事了。”双方的亲友也都挤过来,安慰着,抱怨着,气愤着。有个客人突然发现新娘脚下的烟头,判断这就是火灾的起因。这时新郎的余光正好瞄到趴着门框的我,大叫道:“就是那个混蛋!”几十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过来,我一下慌了,有人大喊“弄死他。”几十个人轰得一下就朝我奔了过来,阿甘见此情形立马拉着我就朝酒店大门跑。
由于来的时候是坐婚庆公司的车,我们根本不记得回去的路怎么走,只能慌不择路,看着岔路口就拐弯,看见有小道就钻进去。跑的鞋都丢了一只也没发觉。路上的行人看到几十个人追两个人,以为是抓小偷,有好事者也加入追逐我们的大军。原本几十个人,渐渐变成了上百人的大军,估计再跑个几百米整个南京城的好市民都一块跟着追赶我们了。不觉,我们跑到了一处繁华的十字路口,我实在是跑不动了,眼看着就要被人群追上了。一个速度快的家伙忽然一个加速冲到我身后,一拳砸在我后脑勺。我直接摔地上,顿时几个人围上来朝我身上猛踢。我疼的抱成一团,前面的阿甘立马掉头,飞起一脚将最前面踢我的家伙踹飞了,后面的家伙刚要伸手拉阿甘,被阿甘一拳打趴下了。阿甘把我拉起来,双手紧握着,弓着腰,后面的人渐渐向我们围过来了。这时正好有七八个巡逻的警察经过,看到我和阿甘光着脚,衣衫不整,再看看我们对面上百个满脸怒火的群众,立刻明白我们是最近通缉的偷猪的两个逃犯。于是几个警察,一下子把我们扑倒在地上,我累得瘫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警察果然很英勇,把我们用手铐反手铐起来。亲友团把我俩和警察团团围在核心,有几个人挥着拳头就要上来打,警察把他们挡住,问到底什么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叉着腰,喘着粗气说:“他……他……他们俩把新娘的婚纱脱了……”
“啊,把新娘的婚纱脱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警察转过头,质问我们是不是这么回事。
一个客人急忙纠正,把当时的情形讲述了一遍,几个警察总算明白怎么回事,凑热闹的群众也长叹了一口气,“噢,原来不是偷电动车的啊。”不过显然这个故事更有吸引力,他们继续留下来看热闹。那个年长的警察显然是负责人,用手指戳我的脑门,“你小子要是把新娘烧伤了,可要坐牢的啊。”我本来就累得不行,被他一吓,腿一软,身体就往下沉。两个警察架着我胳膊。僵持了大概半个小时,警察劝了半天,亲友团总算答应把这件事交给警察处理。一个警察用对讲机呼了一下,过了几分钟过来一辆警车,把我们押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进派出所,警察把我们扔一边就忙去了。等了差多不一个小时,快十一点了。我又累,又饿,又困。过了一会儿,一个警察总算想起我们,把我们带到一个房间做笔录,我惊恐的问,“我们要判多久?”
那个警察扶了扶眼镜,“起码半年吧。”
“啊,要半年?”我喊道。
那个警察笑了笑,“吓唬你的,我们刚才已经打电话问过了,新娘没有烧伤,只是惊吓过度,新郎说你俩赔偿人家精神损失费5万元就不再追究了。”
“5万,那我还是关半年吧。”
警察合上笔录本,“那这样,你们叫人送5000块过来,先假释,再慢慢跟家属协商。”说完警察关上门走了。
“我身上就两千,你身上有多少?。”我问阿甘。
“就一千,我爸一个月给我打一次生活费。”
“还差两千块怎么办,宿舍的家伙都回家了,这儿又没别的熟人了。”
“你要不打电话给那个姑娘试试?”
“你说林曾染?算了吧,她跟新娘现在估计恨死我了,好好地一场婚礼让我搞砸了。”
“那也得试试啊,总不能七天都呆在派出所吧。”
我有点忐忑不安,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我把刚才那个警察叫过来,要过我的手机,问清楚这儿的地址,拨通了她的号码。我的“诺基亚”上次抢婚的时候已经阵亡了,我又换了号码,这个号码还没告诉她。手机“嘟”了几声,接通了。
“喂,谁啊?”对面传来她的声音,听声音很疲惫。
“是我,”我结结巴巴地说:“秦穷。”
“是你啊,这么晚什么事?”
“那个,你身上有两千块钱吗,我在派出所,你能送过来吗?”
“派出所?你干嘛的啊?”
难道她不知道我们被追杀的事情么,我简单的把刚刚的事情讲了一遍,那头沉默了半晌,我以为没戏了。
突然她又开口了,“原来那个人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们早走了。新娘哭的都快不省人事了,今晚洞房都入不成了,你说你做的都什么事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沉默了半天,她叫我等她一会玩儿,她马上过来。
过了半个小时,刚刚那个警察把门打开,叫我们出去,林曾染在等我们。我们把卡里的钱取出来,凑了5000块,又填了个人信息,就把我们放了。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十一点半了,学校宿舍早就关门了,我和阿甘正愁今晚睡哪儿呢。林曾染说:“要不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我们问她今晚睡哪儿,她说新娘家。
我倒吸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去新娘家不得被打死啊。”
“你是不是男人啊,能不能有点担当,做错了事就要负责,你把人家终身大事毁了,难道不该当面给人家道个歉啊。”
我看了看阿甘,想征求他的意见,阿甘也叫我去新娘家给人家赔个不是。我一路忐忑不安,不知道到时如何开口。
到了新娘家,她家门口还围着十来个亲友,有记得我的,突然嚷起来,冲过来就要揍我。林曾染和阿甘把人挡开,林曾染解释说我是来登门道歉的。她开了门,把我拉进屋里,门口的亲友也都跟进来。屋里头有二十来个人,本来都悄声的说着话,看到我突然都不说话了。林曾染拉住一个中年妇女,陪着笑脸说:“阿姨,这个人跟我是一个学校的,我刚刚去派出所把他领出来,现在带着他登门赔罪了。”我看到林曾染一力帮我维持着,给我说好话,想到我跟她还不是很熟,再回想起今天自己愚蠢的行为,眼泪就下来了,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惭愧,我“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的一个劲道歉。我悄悄的用余光瞄了眼林曾染,她脸上也在看着我,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我又看了眼阿甘,他站我边上护着我,时刻准备跟要打我的人干架,我又看了眼新娘的母亲,她原本满脸的怒气,现在已经慢慢地消褪了。林曾染不断地帮我说着好话,过了半天,有客人对新娘母亲说,让我先站起来。新娘的母亲脸色变温和多了,她把我扶起来,我刚站稳,她忽然给了我一巴掌,她对我说:“这一巴掌,是替我女儿打的,我们家辛辛苦苦的筹备了这么久被你给搞砸了,我女儿差点想不开,我女婿和我女儿现在都在屋里头,你进去给他们赔罪吧。”林曾染拉着我走进新娘的闺房,新娘还在哭,新郎在一旁安慰着,见我进来,新郎猛地站起来,冲过来就要揍我,林曾染急忙拉开。她又说了一堆好话,总算是平息了他们的怒气。我在旁边连连赔不是。
回到客厅后,林曾染陪着新娘的母亲又说了半天宽慰的话,客人也渐渐的回去了。我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三点半了。林曾染跟新娘母亲说,让我跟阿甘就在沙发上将就睡一晚上。
早上,我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了,客厅里都是人。林曾染已经醒了,递给我一袋牛奶和一盒饼干,她跟我说,新郎的家人也来了,正在跟新娘的家人商议准备明天晚上,补办一场简单的婚礼。两家商议过了,看在林曾染跟新娘多年好姐妹的情分上,也不打算要我赔钱了,但明晚的婚宴,我负责一切杂务,确保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我连连点头。
第二天的晚上,当林曾染挽着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走进酒店的时候,全场爆发了热烈的掌声,我很激动,以至于都流泪了。婚礼开始的时候,我走到林曾染的旁边对她说:“这几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早就被打死了。”
“你以后也长点心吧,别再犯这种错误了。”
“肯定不会”,我深情的望着她,“咱俩的婚礼肯定会顺顺利利的。”
“啪”,一记耳光打在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