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是彻底的寂静,如同世间万物都死了一般。秋风瑟瑟,越发的显得寂静。
云若如一袭大红色凤袍,金线堆绣的凤凰在红色的锦缎上展开巨翼,一片片的羽毛,都似散发出金色的炫目光辉,凤目是用一对红色宝石镶嵌的,转动间,流光溢彩,仿若一只鲜活的凤凰,霎时间便会腾飞而起。
双手静静地放在膝上,宽大的袖口用金线绣出繁杂的牡丹花,一朵朵绽放得正好。发髻亦是册封大典那天梳的凤舞九天髻,浓厚的青丝悉数盘上,大红色的珊瑚珠子,错落有致地嵌在发髻之中。金色的璎珞,长长的流苏,仿若能听见它动起来之时那淙淙的清脆乐音。
她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目光平视,不看连宸祈一眼。
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正好,不多一分谄媚,不少一分失礼。一切都如她在册封大典之上一般,她是那样的尊贵,那样的傲视一切。
自打进门起,连宸祈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好看的眉眼掩饰不住的疲惫,却依然那样犀利,如鹰一般直直地盯住她。嘴唇微抿,任是谁都看出来,皇帝的怒火已经是到达了极限。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身边伺候着的内侍侍女们,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巴巴地希望赶紧溜走,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终是连宸祈先开口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嘴角依然是那样的笑,若如开口,声音也是恬淡的:“就算是死,我也是大玥朝的皇后。”就算是死,也没有人能把这一身凤袍从她身上脱下去!
“朕可以下旨,废了你这个皇后。”连宸祈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事到如今,你以为朝中还会有人为你说话吗?”
“臣妾并无过错。”她倔强地,“错就错在,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在那个哥哥心里的地位,高估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她以为,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她总归是有一点情分的!
没想到,他根本只把她当作了一枚棋子,用来牵制大兴国的棋子!如今,她已经毫无用处了。
所以,死亡是她最后的一条路吧?
“并无过错?”脑子里浮现出画扇的脸,月夜里梨树下那样清澈的眼神,和如今如死水一般寂静的双眸,忍不住怒气冲上心头,“你心肠歹毒,为保地位连自己的妹妹都可以赶尽杀绝,像你这样的女子,如何能母仪天下!”
“成者为王。古今往来,多少帝王不都是踩着万人的尸首踏上皇位的。”若如冷笑,“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先例还少吗?我云若如不过是不幸做了失败的那个,我并没有错!”
腾地站起,她直视连宸祈:“我错就错在,伤害了皇上心爱的女子,是吗?”若那个人不是云画扇,他又如何会这样愤怒。
那眼眸中的透彻,逼得连宸祈喘不过起来。
父子成仇,兄弟反目……
皇兄……
看他这样,云若如得意地:“啊,被臣妾说中了吗?”嘴角的笑容忽地绽放开来,灿烂如同袖口上的金牡丹。“可惜啊……云画扇注定亦不会有好下场。”
连宸祈面色苍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如请若无闻地:“江山美人,在皇上心中孰轻孰重?若是有一日,云画扇的存在动摇了您的皇位,你待如何?”
你待如何?
四个字轰然在连宸祈耳边炸开。
若将来有一日,她的存在动摇了他的皇位,他待如何?
他……
会杀了她吗?
还是,他愿意为画扇放弃他的皇位,他的责任?
一时间头疼欲裂,他痛苦地踉跄退后几步,以手扶额。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冒出,顺着白皙的脸颊留下。吴意子见状,急忙上去扶住:“皇上!来人,传御医。”
连宸祈颓然地挥了挥手。
“传朕旨意——”他不再看若如,将脸别向了窗外。
“不!”一声凄厉的呼喊,方才还那样傲然的云若如颓然冲过去,一把揪住了连宸祈的衣襟,“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的正宫皇后,我是大玥朝的皇后!”
早有两边的内侍上来,匆忙拉开了她。
她拼命挣扎着,却依然被狠狠地按到在地。她不断地挣扎,力气忽地变得大得惊人,便不断有内侍涌上来,按住她。玄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散发出死一般的寒冷,她的脸贴在地上,几乎要失去了知觉。
大红色的凤袍,也如破布一样被仁踩在脚下,一颗颗珊珊可爱的珊瑚珠子,也滚落了一地。
“我是大玥朝的皇后!”脸都已经被压得变了形,口中却还是含糊不清地呼喊着。
吴意子小心地将皇帝护在身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皇后,该不是疯了吧?
正午时分的时候,中宫终于传出了消息,皇后因大兴国之事自责,已经在中宫自尽了。吴意子把这番话传出去的时候,连宸祈只愣愣地坐在金銮殿之上,并不是庭议的时候,殿下是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若有一天,云画扇的存在动摇了您的皇位,你待如何?
云若如的话,诡异地在他耳边不断响起,一声声如钟声震耳欲聋。她被狠狠地按在地上时候,那扭曲的脸,脸上带着的狂热,鲜活得仿佛就在眼前。
这便是帝王的无奈罢?
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手中的笔,饱蘸着浓黑是墨,在黄色的缎子上写下圣旨。
赐皇后葬于西皇陵,谥号敬德仁。
今天没有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