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终于传来消息,天镜经过治疗,已经没有大碍。而因此被延迟的十二缚比赛,明日也会照常举行。人们悬着的心也终于被放下,该吃吃该喝喝,等待着明天的比赛。
而此时的神殿,却没有那么安然。
“天镜,我认为应该立即停止比赛。”
在天镜的寝宫里面,跪着一排排的人。東里幕辰手捧药碗,淡然的坐在天镜床边,对着这些人,有些微微的蹙眉。
这些人都是天界的元老,在整个天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平日里总不问世事的样子,而如今却倾巢而出,为的就是取消十二缚的比赛。
在他们看来,十二缚的存在本就太过越矩,有些时候,手中的权力比他们还大!而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正好给他们找到了借口,说什么十二缚的存在,不仅没有必要,而且还十分危险。
“没有十二缚,天镜的安全谁负责?难道要靠诸位元老么?”
看着他们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東里幕辰就头疼得很。偏偏又都是些威望极高的人,他作为晚辈,还不能开口得罪。如果没有十二缚,怕是天镜三天两头都会有被害的危险,到时候难道要指望他们这把老骨头去折腾吗?
果然,听了東里幕辰这句话,那些元老们都有些犹豫,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毕竟这么多年来,十二缚斩获刺客无数,这功绩摆在那里,是怎么也抹灭不了的。
“天界戒备森严,侍卫们也不是废物,怎么就不能保护天镜了?反而是十二缚,有太多接近天镜的机会,如果其中有人生变,那便是防不胜防啊。”
开口的人跪在所有元老的最前面,東里幕辰看着他,脸色也暗了暗,但是却没有出言反驳。这个人正是这些元老的带头人,也是他的大伯父,天镜的亲兄长——洛王。
顾及他的身份,東里幕辰再怎么,也不能当着众位元老的面,拂了自己伯父的意。只能借着给父亲喂药的时候,悄悄使着眼色。
接过東里慕辰手中的药,天镜一饮而尽。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他又怎会不知?自己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何况是对着一群比自己还要老的人。
“你们的话不无道理。”
天镜的话一出口,那些元老们的脸上便亮了亮,看来此事可行!
“但是,”话锋一转,连带着東里幕辰都有些紧张起来。
“不能以一论百,十二缚跟了我这么久,永远都是只顾我的命而不顾自己。他们的所作所为,我都记在心里。至于晨……”
晨便是刺杀天镜的那位缚,十二缚的名字是以天气、四季以及时辰来命名的,代表着承天地之气,运大地之能,日日夜夜护卫天镜永不休憩。
而晨便是取代表希望的清晨之意,却不想,竟是将他送上了绝途。
天镜似是想起了过去,言语停顿了下来。晨不仅尽职尽责,而且多次为了救他身陷险境,此次的事,天镜也很意外。而在得知晨已经死了的消息后,心中更是惋惜。
“我想,他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天镜这话明显是为晨开脱,下面的元老当然不会满意。
“要人人都有苦衷,那不是人人都能行刺天镜了?”
此人的话语刚落,马上便有人随着附和道:“再则说,十二缚本就是从各国选举,再分送给三位镜者。落叶当归根,不是自己的人,用起来又怎会放心。”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洛王听到后,马上再接着出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镜者的安危关系着整个天界,不可草率啊……”
洛王的话说得诚诚恳恳,明看着是关心天镜的安危,却是用这话占住了理,又抓住了十二缚不是本界人的弱点,让人辩驳不得。
天镜沉思半晌,看着排排而跪的元老们,再看看面色不佳的東里幕辰,最终还是下了结论。
“比赛照常进行,此事我会和其他两位镜者再商量。”
虽是缓兵之计,但是话说到这份上,他们也没有纠缠下去的理由。再则说,本来十二缚就是为三位镜者选的,于情于理,也得问过其他两位镜者的意思。所以那些元老又客套几番,便识相的下去了。
“你怎么看?”
待元老们都走后,天镜才开口询问東里幕辰的意思。他也知道,此事给他带来了很多非议。而对于自己最赞赏的儿子,他也很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我认为,他们只是在借机挑事。”
東里幕辰的态度虽然恭敬,但是言语里却不无对那些元老的鄙弃。在他看来,这些个老骨头,就是太闲,才这般的没事找事。
天镜看着東里幕辰摇摇头,他还是太年轻了点。有些事情不如表面那般,想得远了,往后的麻烦才会少。
“你下去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天镜突然让自己走,但是東里幕辰还是聪明的没有多问。只嘱咐道让天镜多多保重身体,便告退了。
见他出去后,天镜才慢慢的起身,看着自己被纱布缠满的胸口,无奈的笑笑。
自己的心脏与常人不同这种事,作为贴身伺候的十二缚,晨又怎么可能会不知呢……
这件事显然谋划已久,能想到从十二缚下手,想必也是费了大把苦心。想自己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如此被人惦记,真是欣慰。
只是,主意打到他身上也就罢了,若想借此操纵整个天界,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个天界,是替那人保管之物,只要自己还在一天,就不会让它从自己手中被夺走!
青草依依,泉水叮咚,花间彩蝶飞,风中香意浓。此处山清水秀花开遍野,远处的农舍冒着缕缕炊烟,伴着阵阵饭香,玩耍归来的孩子笑闹着朝着家的方向,慢慢赶去。
墨兀蓝站在山顶,看着远处那充满暖意的画面,面色也柔和起来。如果他们还在,那么她们家会不会也是这样一番景象?
她的背后,是两座相连的墓碑,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月了,墓旁的青草都快长满碑头了。
墨兀蓝伸手将那些杂草除去,轻轻的抚摸着墓碑上面的字迹。
“慈父東里君霖,慈母墨兀锦寒。”
她轻声的念着,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吵醒里面安睡着的人。这是她十岁时,一笔一划刻下的。怀着所有的悲愤,带着所有的恨意,将自己的父母葬在了这里。
她发过誓,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拿走属于她的一切。虽然不是现在,但是她相信,这一天就快到来了。
“阿爹,阿娘,等着我。”
墨兀蓝对着墓碑,狠狠的磕了三个头。在墓碑面前伫立了许久,久到掌心都变得冰冷,才毅然的下山,再也没有回过头。
微风从她身后拂过,扬起了她淡蓝色的裙摆。而那墓碑前的青草,也随着她的离去轻轻晃动,仿佛是在与她告别……
当初天界大变,墨兀蓝被管家爷爷救走,也在他的帮助下,将双亲葬在了这里。而从那之后,她便跟着管家爷爷浪迹江湖,直到有了幻,才有了真正的落脚之处。
这些年来,无论吃过多少苦,她都没有觉得委屈过。这是她必须承受的,失去了阿爹阿娘,她便什么也不再在乎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报仇。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能一直走到现在,成为幻的教主。
当听到那个人没死成时,她的心里是庆幸的。如果那个人不是死在自己手上,便什么意义都没有了。她一定要手刃仇人,将他的头颅带到双亲的面前,才能算是慰藉了父母的在天之灵。
当墨兀蓝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渐晚。她这次独自出来,连护法都没有带,而且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有打,可把待在玉茗斋的人急坏了。
毕竟连天镜都能遇刺,那么墨兀蓝的处境,也不安全。所以青灵早就打发手下四处去寻,结果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而当墨兀蓝到门口时,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平日里容光焕发的三大护法,整齐的端坐在门槛上,眼神失焦的望着前方,大有望穿秋水的意味。
而接下来,当她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时,那三人又齐刷刷的站起来,与他们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们这么有默契。
“教主,你去哪了!怎么说都不跟我们说一声,知道我们找了有多久吗?!”
一进门,兰若风的指责声便滔滔不绝的往外冒,而墨兀蓝只当左耳进右耳出,并未在意。
见墨兀蓝还没有悔意,青灵也着急起来。一想到墨兀蓝可能会遇上的危险,他们急得连饭都吃不下。但是现在这个当事人,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
“教主,兰若风说得很对。你知道我们找不到你,有多着急吗?你出去也不说,现在外面又不太平,你,你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
听到青灵的话,墨兀蓝本想反驳些什么,但看到青灵急得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时,到嘴边的话又顺溜的咽了下去。
而一直在旁不发一语的鬼影,也忍不住开口,“教主如果不想我们跟着,说一声便是。如此不坑一声的离开,的确太任性了。”
见一向沉静的鬼影,都忍不住开口抱怨,墨兀蓝在心中反思,自己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让他们气成这样?不过,看到他们着急的样子,无奈的笑道:“好啦,以后我出去一定跟你们报备。”
说着,也不管后面的人还要说些什么,直接把房门一关,世界便清净了!
墨兀蓝背靠着门,嘴边扬起淡淡的微笑。她很庆幸自己拥有幻,更庆幸自己有这样一群唠叨的亲人,这大概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