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东里幕辰派出去的人,片刻之后便回来了。他的脚步很匆忙,脸上满是焦虑,以至于在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禀天辰,那个人死了!”
本来他奉命去把人带过来,可是没想到还没有到,便碰上前来汇报的人。那位被抓住的缚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老实,而且也没有什么求死的举动,所以他们还算很放心。
可是没想到,就在一炷香之前,那人便七窍流血而死。竟是一早便服了慢性的**,所以才没有被察觉。而且毒发时他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在外人眼里,他就那么平平静静的去了,连声音都没有发出过。
东里幕辰听闻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那人下去了。他现在很累,没有力气去追究任何人。其实早该料到,那人敢这样做,就不会给自己留活路。
此事显然预谋已久,谋杀天镜,那么天界必将大乱,只是这样,对谁又最有利呢?
值得怀疑的人太多,反而无从下手。好在天镜并没有什么危险,而东里幕辰怕的是,如果有人想借此事来大做文章,那么就不得不防了。
“办好了吗?”
浑厚的嗓音还夹杂着些许的沙哑,说话人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环境中,却是格外的突兀。
在他的面前跪着一个人,他狠狠的低着头,看不清任何表情。两手恭敬的搭在腿上,随身佩戴的刺刀,也安顺的放在一旁。
这是他的主人,也是养活了他的人。只要是他下的命令,不管是什么事,自己都要替他完成,哪怕是万劫不复。男子低着头,思绪却渐渐飘远。
他想起那位缚的家人,他的女儿很可爱,笑起来的样子很讨喜,每次看到他,都会将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分给他一半。
为了完成任务,他在那位缚的家附近,扮演了半年的乞丐,那家人的心地都很善良,每次都会给他送来热腾腾的饭菜,刮风下雨时,还会邀他进屋避雨。
半年时间,他成功得到了他们的信任。用全家人的性命相威胁,十二缚毕竟也是普通人,虽然犹豫了很久,但是最终还是答应了。
昨天,见他将刀刺入天镜身体后,那种绝望的表情。他就知道,那个人绝对不会活下来。而后来,主人下了命令……当他提着流满鲜血的刀出来时,竟然会感到痛苦。
从小,当他能提起刀时,便能够杀人。这么多年,如家常便饭的事情,竟然会感到痛苦。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家人临死前震惊的表情,充满着不可置信,还有被背叛的怒意。
而那个每次都分给他糖葫芦的小女孩,在断气前,还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就像每次风雨中,裹着厚厚棉袄的小姑娘,只露出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用那温暖的小手紧紧的拉住自己。
“给你暖暖哦,这样就不冷了。”
只是以后,他的心,怕是再也暖不起来了。
“没有一个活口。”
跪在地上的人,说出这话时,夹杂着一些难以察觉的颤抖。即使是从小将他养大的人,也没有发现。
“办得很好,下去吧。”
午后的阳光透着淡淡的热度,只是照在人的身上,却没有半分暖意。因为天镜的遇刺,今日的比赛全部取消。神殿里的消息封锁得很严密,人们只知道,天镜已经脱离危险,没有大碍。
这就像是定心丸,压倒了一切的流言蜚语。焦点也顺势转移,对于那位刺杀天镜的缚,人们的讨论却是热浪滔天。
墨兀蓝呆在玉茗斋里,天界的国主们都进神殿去了,看这样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对于这次的事件,她也感到很诧异。在这种时候去刺杀天镜,明显是视死如归。
而最令人在意的,便是刺客是十二缚之一。作为最受镜者信任的缚,做出这种事,而且还是在十二缚的选举大赛上,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这事明里是冲着东里幕辰来的,毕竟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便有关于他想篡位的留言传了出来。再加上此次比赛又是他负责的,这么联想开来,嫌疑果然最大。
但是墨兀蓝并不这么认为,倒不是相信东里幕辰,他的野心也不小。但是如果要让他做出这种弑父夺位的事,可能性还是微乎其微的。
十二缚历年来都是最接近镜者的人,几乎与他们形影不离。而转念一想,也是最有机会谋害镜者的人。这点不是没人想到,以前是因为十二缚的名声在外,没人会在意这一点。
但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么关于这一点,必定会被人拿来大肆渲染。这样一来,关于十二缚还能不能如今近身保护镜者,必会有一番争论。
如果没有十二缚,那么想要谋害镜者,便会容易很多。既能将脏水泼向最有继承希望的天辰身上,又能解决十二缚这个麻烦的问题,此事对谁最有利,墨兀蓝的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还如此痴缠那个位子。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墨兀蓝低低应了声,来者便推门而入。
“这次学会敲门了。”
修瑾城是木界的国主,自然没有去神殿。不过他此时来的意图,墨兀蓝也有些不明。
“下雨了。”
打开窗子,外面果然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于。方才还是一片暖阳,却不料,现在竟下起雨来。正如最近之事,世事难料。
“你来干什么?”
修瑾城现在已经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了,甚至比墨兀蓝更清楚这间屋子的摆设。他端了杯茶,还腾腾的往外冒着热气,放在手心,手上的冰冷瞬间被消融干净。
“天界怕是要大乱了。”
他说这话时气定神闲,就像是在说着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常。若不是眼中的真挚骗不了人,墨兀蓝甚至都会怀疑,这人又在同她开玩笑了。
“哦,乱到什么程度?”
对于修瑾城的话,墨兀蓝有些微异。这样的大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确是他修瑾城才会如此罢。
“易主。”
轻轻的放下茶盖,但那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万般的屋子里,也尤为突出。修瑾城直视着墨兀蓝,他相信,此事墨兀蓝不会不知晓。
果然,半晌后,墨兀蓝轻叹一口气,淡淡开口道:“我的确该庆幸没有与你为敌。”
修瑾城闻言一笑,“我永远不会与你为敌。”
不知说者有没有心,但是听者却是有意。墨兀蓝听到这话不由一怔,不管修瑾城是不是玩笑,但是听到这种话,对于从不轻易信人的墨兀蓝,却难得有所动容。
“我也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将话题岔开了去,那刚刚才从两人间蔓延的尴尬,便又消失无踪。修瑾城知道的,比墨兀蓝想象中的多得多。这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国主可以做到的了,此人究竟还有多少本事,是她不知晓的……
关于天镜遇刺这件事,墨兀蓝与修瑾城在客栈里商讨了一个下午。守在门外的幻教护法,与修瑾城的贴身护卫,大眼对小眼,到了最后干脆避开视线,谁也不看谁。
直到日落夕阳,不知是谁的肚子,开始难耐寂寞咕噜噜的响起时,修大国主才从墨教主的房间里出来。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期间也没有人进去过。这是一次隐蔽却又公开的谈话,玉茗斋所有人都知道,修国主与墨教主在房间商讨了一个下午的大事。
而至于他们商讨的是什么大事,却是没有一个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