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霏霏,清晨的阳光一晃而过,怕是要下小雨了。
然而这对于大多乡民而言这是一个美好的上午,到田垄间忙碌,也不必被阳光灼烧。
当然,今儿个对于黑石村的地痞二人组刘癞与李麻二人而言,同样是一个美好的上午。就在昨夜有人传话给他们,说是李管事请他两去张府吃肉。
“快些快些,万一叫李管事等久了害我丢了这顿酒肉,看老子不把你这一身骨头大卸八块。”胖子李恶气喘吁吁走在前面,时不时催促后边的瘦子刘癞。
刘癞听了,依旧懒散,随口道:“吃吃吃,你这两百斤的体格比我家花猪都要重了,再吃下去,小心被你爹过年杀了打牙祭,哈哈哈……”
“滚犊子,那你有本事等下别喝酒,老子饿死都不吃。”
“那怎么行,咱们两可是酒肉穿肠过,为非作歹我最行。”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其中意思心中自知。
“话说,恶人,你知道那李管事为何无缘无故请我们吃酒肉吗?”笑罢,刘癞露出笑容,卖了个关子。
李恶大名恶人,也符合他这一脸肥肉凶神恶煞的长相,不过脑子肯定就没刘癞好使了,只能迷迷糊糊摇头,好奇道:“我咋个知道呢,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嘿嘿!”刘癞神秘一笑,朝着李恶勾了勾手指,后者立马附耳过去,他悄悄道,“三日前骆成家那个泼妇李大鹅找我们两的事你难道忘了?”
李恶更是糊涂了,他道:“那肯定没忘啊,那泼妇简直蛮横不讲理,凭着几个白面菜包子就想让咱们哥俩替她打人,这不是没把我俩当回事吗?不过,这和李管事请我们吃肉喝酒有什么关系?”
刘癞白了李恶一眼,奸笑道:“别人不知,我可是知道。如今那个李管事,正是多年以前被流放出去的李三响,也就是那李大鹅的叔叔!咱们没答应李大鹅,那泼妇肯定是求他这叔叔来了,不然哪里有这么一顿酒肉吃。”
“此话当真?”李恶有些不信,狐疑道,“既然她是李管事的侄女,那为什么不替骆成在张府谋一个好活技呢?”
刘癞一巴掌拍在后者头上,直痛得后者直蹦跳,他道:“白痴,你忘记了,咱们这个李管事现在可是叫李来福!”
李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顿时明白是那李管事有意隐瞒,不愿再和从前的人相认。
“不过,恶人,等下吃酒肉,你吃就是了,该说的话我来说,如今这个李来福可是狡猾得紧,不然也混不到张府管事的地位上去,你若说错了话,遭了他的道可不好。”刘癞突然严肃提醒,把李恶吓了一跳。
李恶人虽肥胖,却也不愚笨,严肃点头,道:“你放心,我等会就吃,其他的你来做。”
刘癞点头,对于李恶他还是比较相信的,否则也不会和他成为村里的地痞二人组了。
然而就在这时,刘癞突然一皱眉头,有些神游,把李恶吓了一跳。
“老刘,怎么了?”李恶询问。
刘癞被问话惊醒,收了心神,笑道:“没事,我就是看到那边那个少年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
李恶转头看去,另一条小路上还真有一个邋遢少年正低头行路,不过似乎已经走了很久,有些风尘仆仆。
他道:“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娃而已,咱们可都是二十好几了,吃过的盐巴比他吃过的米还多,怕他做甚?你若真怕,我这就去废了他,让他回去躺个十天半月。”
“算了算了,”刘癞摇头,连忙制止,他知道面前这恶人做得出来,“咱们还是赶紧去张府吧,酒肉在前,还触这霉头做什么?”
不过嘴上虽如此说,但他心里却不平衡,虽然那个身影已经转去角落不见了,但刘癞越想越觉得熟悉。
他抓耳挠腮,内心疑惑:“到底是谁呢?”
少年是谁?自然就是掩埋好青锋剑洗去了血迹归来的骆天生了。他同样看到了黑石村臭名昭著的两大地痞,却懒得搭理。他太疲倦了,从那矿坑中出来,可谓马不停蹄,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
不过,他心思却是活跃,早把这两大地痞算进了自己报仇的计划当中,仅仅靠他自己这瘦弱的身板,恐怕一年半载都难以做到。
“李大鹅,李管事,夏一刀,王二,这四个名字,我若不让你们以牙还牙,这黑石村,我便一日不离去。”
家还是那个家,三间正屋,外面一个牛棚,牛棚里面没有牛,只有一个老头酣然入睡。
骆天生来到牛棚当中,看着熟睡过去的老人,心中一股悲凉顿起。
“爷爷!天生对不起你!”
那老人身下的干草已经发臭,有虫子在蠕动,骆天生在的时候每隔三天便会换,但是他一死,这大哥大嫂根本没把老人当人对待。
然而,真正让骆天生忍无可忍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那一口破碗,里面有一些剩饭。
骆天生当场忍不住,一身睡意已经醒了七八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对着房门大声怒吼:“李大鹅,给老子滚出来!”
这一声怒吼,可谓骆天生今生今世说话最响的一次,响彻整个黑石村。
正屋门开着,里面很快走出一个懒散的肥胖妇人,手叉腰间一副吃人的神态,边走边道:“哪个命长的不想活了,要来跟老娘斗嘴,老娘今儿个出来了,你能把我……咕咚!”
那“怎么样”三个字被她生生吞了回去,她看见了正怒火熊熊燃烧的骆天生,顿时脸上表情变化个不停,从难以置信转变为恐惧害怕,仅仅只用了两个呼吸不到。
“鬼,鬼呀!”李大鹅吓得瘫软坐在地上,就要去伸手关门,只觉得脊梁骨发寒,她嘴里念叨个不停,“快走,二郎你快走,别找我寻仇,一切都不关我的事!我给你烧了黄纸的,你别回来了,快走!”
骆天生惨白着脸,怒火中烧,一个健步上去,挡住了要关上的门,然后一个巴掌拍在李大鹅的肥脸上。
“啪!”
清脆而响亮的巴掌,生生在李大鹅脸上印了五个手指印。
李大鹅松了关门的手,神智清醒了一分,知道了骆天生不是鬼,正要起身发难。
“啪!”
骆天生一脚揣开大门,对着李大鹅又是一巴掌,直打得她晕头转向又坐了下去。
然而不解恨啊,又是一连串的巴掌,让李大鹅本就肥圆的脸,变得红彤彤的,犹如生长畸形的巨大苹果。
“贱人,你可还认得我?”骆天生只觉得从未有过如此恨意,接触了公羊苦林之后,他告诉自己不要喜怒表达在脸上,但此刻,他是真的怒了。
骆天生一把抓住李大鹅的头发,将她肥胖的身体往外面拖,怒不可遏道:“老子临走前是如何给你讲的,就忘记了?我爷爷就不是你爷爷?他娘的,不准他进屋睡吃些剩饭剩菜也就罢了,你这贱人倒想的美了,居然弄个狗碗过来,干脆把他当狗养着。来来来,那狗碗里面还有你倒的剩汤剩水,老子今儿个就看着你喝光,喝不完,你今儿个就别想起来!”
“呜呜呜!”
李大鹅痛哭流涕,然而无用,骆天生上头了,将她的嘴按在狗碗当中,那里面的汤水已经发酸,隐约有一股臭味,熏得她不敢张嘴。
这么一闹,周围已经围了许多村民,他们刚看到是骆天生,也以为是鬼魂回来了。不过逐渐的他们便明白在他们眼前一脸狰狞,肆意打骂着李大鹅的就是那个一直被哥哥嫂嫂压着的骆家二郎。
不过,可没人愿意上去帮忙,一是碍于骆天生这一身煞气,二是平常时间这李大鹅喜欢贪小便宜且不说还喜欢背后议论人,更是经常动不动就在乡里撒泼耍横。
“这,那真是骆二郎?他居然有如此本事,就不怕他哥哥回来与他拼命?”
“啧啧,这李大鹅平常一张嘴为害乡里,行事泼辣无比,没想到居然会有今天!”
更有甚者直接鼓掌,大快人心,“二郎,好样的,那骆成狼心狗肺不懂孝字怎么写,你这些年苦了,终于有气出头了,好,这种恶毒女人就该打!”
“嘘嘘,小声点,你看那是谁回来了?”
众人一回头,就看见骆成风风火火的朝着这边跑来。他推开人群,顿时看见了牛棚下的骆天生,他大惊道:“二郎,你还活着?”
地上的李大鹅知道骆成回来了,鼻涕眼泪直流的她不顾那狗碗中的酸汤臭水,求救起来,“骆,咕噜,成,咕噜,救救,我!”
不过每说一两个字,就要喝上一口,被呛得不轻。
骆成看到了被骆天生按在狗碗中的李大鹅,顿时脸色就铁青了,朝着骆天生冲过去,边跑边呼:“你这不分尊卑的东西,你在做什么,她可是你嫂嫂,你怎么能做如此恶行,更让他吃狗碗中的潲水呢?”
骆成一推,瘦弱的骆天生力气自然没有他大,直接被推了个人仰马翻,一头栽倒在牛棚当中,差点砸在半睡半醒看着这一慕的老头子身上。
骆天生犹若未觉,拍了拍身上便站了起来,他盯着扶住李大鹅的骆成,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却阴冷无比,道:“我不分尊卑不知礼数,那你们这恶毒夫妇就懂了?让亲爷爷睡牛棚吃狗碗,这就是你们的礼数与教养?骆成,我念你是我亲哥且对我有养育之恩,今儿个这事我不为难你,但是……”
话未说完,骆天生便一头冲进屋中,又瞬间冲了出来,不过这时,他的手中已经握着一把菜刀。那白芒森然的刀锋,倒映着他的脸,狰狞可怖。
“李大鹅,你莫以为你那点狗屁勾当我不知道,害我也就罢了,原本还不想深究。但没想到你这贱人拿了老子的安抚费不说,还对我爷爷变本加厉!”骆天生握着菜刀,不用回想,杀那公羊仁时的一股热血便喷涌出来,他指着李大鹅怒喝,“今儿个,有我没你!骆成,你滚一边去。”
旁人看了无不动容,又不敢上去劝阻,刀可不长眼睛。并且纷纷猜疑,这骆家二郎如今活着回来,难道是因为吃了熊心豹子胆子,不然怎敢提刀欲杀人?
打与杀虽然一字之差,实际却差之千里。先前还看热闹的乡民怕了,见骆天生这一副凶神恶煞态,猜测他可能还真敢一刀砍下去。
“快,去请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