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老人已然离去,骆天生再不能找到他的踪影,仙人二字不是虚妄,来无影去无踪。
他的心神很快便投入到那《补天经》上,没有注解,没有经文繁字,只有三幅图画为他所开。
第一副仙人指路!
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独立万丈峰顶,四周云鹤环绕,那老者孤身立足,一脚沾地,一指虚无。顿时四周风起云涌,天地万物破碎朝着那老者所指处汇集,化作了一颗金色珠子,璀璨非凡。
第二副天魔乱舞!
地底深渊,无穷魔气汹涌如潮,魔气中浮现万千血红眼珠,那是一个个身形扭曲的怪物。它们一边吞食同族,一边争先恐后朝着深渊外爬行,直到最后,其中一只怪物化作人形,一脚震碎深渊中万千同族。
第三幅无名!
乃是一片混沌,光明与黑暗,死亡与新生,仁慈与杀伐,守护与背叛,仿佛世间一切都在其中浮沉。然而骆天生再一次睁眼,却又发现,那不过是一片混沌,显得诡异非凡。
“补天经,名字倒是霸气!”骆天生低声念到,却以为这两幅图画放错了顺序,应当是魔在前仙在后才对。
不然,难道还是仙给这天捅了个窟窿,需要魔去修补?想想骆天生便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此刻他该想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去修习这两个法门。
仙人指路也好,天魔乱舞也罢!两法皆无注解,反倒让骆天生犯了迷糊,他从小自认聪明,此刻也觉得为难起来。
这让向来不肯服输的骆天生,终于明白了空有宝山在却无从下手的感觉。
“该死的白袍老头,待我下次见了你,定要找你要个说法,居然如此为难于我!”骆天生抱怨起来,那白袍老人也是过分,给了法门却不引路,算个劳什子的仙人。原本骆天生还想以后冲出这方天地,斩敌之前大笑三声我乃仙人之徒,但如今想来,瞬间掐灭了这个念头。
但骆天生是坐着等死的主儿?肯定不是,他机灵着,不断观摩之下他终于发现两幅图最细微的特点所在。
第一副仙人指路,那万物凝聚之时,经过了那仙人本体,最后才转化为金色珠子。
一点灵光闪动,骆天生觉得摸到了方向,那最后的金色珠子,想必便是第一副图的描述的最终所在。那么是不是说,他需要通过万物来凝聚那金色珠子呢?如果真是这样,那该如何去炼化那万物来凝聚呢?
思考不仅让骆天生忘记了独处荒郊野外的恐惧,也让他忘却了时间。不知不觉,在骆天生思考之间,天边已经露出一片鱼肚白。
黑夜过去,换来山林的清醒,醒来的,同样还有那一山野兽。
骆天生不敢逗留,他摸着一条方向赶紧下山,青风山深处别说他一个小小少年,就是老猎户都不敢久呆。毒虫猛兽算是轻的,听闻还有成精的大虫,吸食阳气的狐媚,生前被抛尸荒野的孤魂野鬼。光是想想,骆天生便觉得不寒而栗。
当阳光照进每一片落叶,骆天生终于走到了山下,四周的树木开始稀疏矮小。他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只觉得人生难得如此惬意。
“整整半日,我终于走出这该死的山林了!”然而一说出这句话,骆天生便有些犯难了,心中升起一股茫然,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也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他曾听闻传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那白袍老人既然是仙人,那处天坑神秘无比,骆天生分不清自己到底先前是在天上还是人间。
若是天上,岂不是世间已经过去了数个月之久?
“等等,那我爷爷,岂不是已经……”骆天生惊慌。
还好他识得路,从日出的方向他已经分辨出了黑石村的大体位置。
他原本不想过早回去,希望有自保之力再回去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然后凭借铁血手段震慑人心,报了杀身之仇。
但他等不及了,爷爷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的依靠,更是精神支柱,那恶妇连他都下的去手,一个孤寡无助的老人在她面前,岂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血气上涌,不去想还好,只要一想,一股不安就如同兔子一般蹿了出来,让他内心起伏。
骆天生咬牙,阴沉目光望向黑石村的方向:“李大鹅,你若害我爷爷,我必定要你生不如死!”
他很快确定了方向,朝着黑石村奔去,已经管不了什么体弱力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
一日恍惚而过,天已经摸黑,热闹的黑石村家家户户升起炊烟,传出阵阵饭菜香味。
既然身为妇人,李大鹅还是要入厨房的,骆成今日欢喜,从外面买了好酒回来。
“什么事让你都合不拢嘴了,哟,这还专门买了米酒,难道是你今儿个发财了,在咱们地里挖出了宝贝?”李大鹅端着菜从旁屋出来,见到骆成的模样,调笑道。
骆成眨巴几下眼睛,满是欢喜,道:“你猜猜!”
李大鹅不动声色,其实早已经明白,还不是因为她在李管事面前说了几句好话,让骆成以后可以在张府打杂。
不过见到骆成的模样,她只能装不明白,摸了摸大肚子道:“快说说,说出来让咱们儿子听听,他的爹爹可是了不得的。”
“嘿嘿!”骆成一阵憨笑,道,“从今以后,我可以去张府做下人了,只要每日去打扫院子,便能得两文工钱,媳妇,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好好好!”李大鹅连道三声,却不过是为了配合骆成罢了。
“那个,大鹅呀!”骆成忽然摸了摸头,讪笑哀求道,“今儿个这样的好日子,要不要我去将爷爷叫进来和我们一起吃?”
“哼,不许!”当真翻脸如翻书,李大鹅瞬间码起脸色,阴沉道,“你别忘了,那老头前几日听闻你那死鬼弟弟的消息,居然在老娘面前发疯,可是差点将我肚中的孩子给吓出来,你若再提他,信不信我让你也滚出去!”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动怒,不喊便不喊吧!”骆成劝慰起来,起身关上了房门。
一时间屋内其乐融融,其乐无穷。
屋外,牛棚中的干草堆上,一个邋遢老者骨瘦如柴睡在那里,提着酒葫芦要倒酒,却倒不出一滴。
老者面如死灰,动了动那深深陷下眼眶中的眼珠,饥寒交迫之下,他偶尔还是能说出几个字的。
“天生,天生,天……”
骆天生没有千里眼顺风耳,自然不知道他的爷爷在念他。如今他离黑石村还有十几里山路,面前被二十米宽的青风河截断了去路。
不过还好有渡船过河,摆渡翁是一个极其苍老的老人。如今天色已晚,老人已经在栓船绳,应该是不会再过河了。
“老丈,可否再过一趟河?”骆天生上前询问。
老人望了一眼骆天生,摇头,道:“不过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小兄弟明日再来吧!”
骆天生还要说话,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背后有马蹄之音,杂乱匆忙。
他一回头,看到一支三人马队朝着这边飞奔过来,一个锦绣华服的年轻公子,两个佩刀中年护卫,三人皆是风尘仆仆。
“老头,过河几文钱?”年轻公子骑马将骆天生撞到一边,语气桀骜,询问老人。
老翁连头都未转,背对着那年轻公子,还是那句话:“不过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来吧!”
“你可知我是谁?敢说这样的话,在这青风镇地界,今儿个你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年轻公子嚣张跋扈,从马上一跃而下。手捧腰上青锋上,一股血煞之气传出。
骆天生被惊了一跳,赶紧退了两步。这就是他听闻的江湖,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相向,他只觉得害怕,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一股向往。
另外两个中年男人下马,其中一人掏出一绣花锦袋,扔入老翁手中,道:“速速准备,若是慢了,你也就别做这生意了!”
老翁掂了掂袋子,不知不觉收入囊中,然后开始解绳取桨。
船船下了水,三人牵马陆陆续续上了船,老翁打桨,就要离去,却突然想起还有骆天生。
他道:“那个少年,你不是也要过河吗?今儿个老翁我发了横财,便带你一程吧!”
骆天生上船之后,只觉得周围三人身有血气,不敢招惹,他只能寻着老翁打桨的位置,找了个地方坐在老翁边上,远离身后那几人。
“怎么,怕了?”不知何时,骆天生听到老翁在笑话他。
他摇头,道:“不怕,只是觉得那几人不凡,有大背景,肯定杀人不眨眼!”
“不过也就是公羊家的一条小狗领着两只看门狗罢了,什么大背景小背景的,”老翁突然望了一眼骆天生,那森然目光冰冷至极,直把他看得不敢出气,“你信不信,今儿个老翁我请你吃一顿狗肉?”
骆天生内心翻滚,不能平息,他不敢回答,这老翁与后面那三人一样,皆是不简单。
“喂喂喂,你两个卑贱之民,再在那里嘀咕个没完,信不信本公子将你们两人剁碎了丢入河中喂鱼?”那年轻公子当真桀骜,冷笑着看向老翁和骆天生,言语歹毒。
“公子,你想不想知道我们刚刚在说什么?”老翁突然望过去,笑容可掬道,“我跟这少年说,叫他不要怕,你们三个不过是公羊家的小狗领着两条看门狗罢了,问他吃不吃狗肉!”
“蹭蹭蹭!”
三下拔剑之音,那两个中年男人立刻将年轻公子护在身后,警惕道:“你到底是谁?想对我家少主做什么?”
老翁站起身来,用手在脸上一抹,顿时苍老不见,变了中年人的模样。
他看着那两人身后的年轻人,依旧笑呵呵:“我是谁?仁儿,我自然是你叔叔呀!”
两人齐齐大喝,“少主,小心!”
骆天生见到这一慕,只觉得心力交瘁,他在寻一条生路。他明白,无论哪一方胜利,他都不可能对付的了。
“妈的,真是过个河都能遇到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