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许凝急切地询问,却见碧明朗无奈地摇头叹息:“归虚族的邪咒,嗲嗲无能为力。”
闻言,许凝的心陡然一沉,似坠入无底的海,一片黑暗和冰冷。目光落在碧无情安宁苍白的脸上,手指轻轻地抚摸他冰凉的肌肤,胸口一阵闷痛。
“连你、也不行么?”月族的治疗术最是了得,碧明朗长年身居族内,对月族的治疗术和解咒术掌握颇多,如今却也对付不了哥哥身上的邪咒。难道,就让哥哥一直睡死在梦里不成?
该死的梦!哥哥身上中的邪咒居然又是与梦有关。他神色安宁,唇畔含着一丝笑意。显然,沉浸在美好的梦境里。然而,若一直沉睡不醒,则会慢慢地衰弱下去,直到死亡。
到底是谁,要害她兄妹二人?!若让她揪出来,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许凝握了握拳头,扭过头,看着碧明朗:“宝珠姐妹,果真回南蛮去了?”
“你就这么信不过嗲嗲?”碧明朗神色一暗,很是难过。
许凝垂眸,默然。他有哪点值得人相信的呢?没有!所以,别以为帮了这么点忙她就会感激涕零,对他毫无芥蒂!谁知道,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目的?
又或许,幕后之人根本就是他也不定!许凝想到这个可能,不由地眼神暗了下,复又抬头,直直盯着他看,恨不得将他的心掏出来看看是红是黑。
碧明朗坦然地对上她探究的眼神,神色平和,一派磊落。然而,许凝终究还是不信任他。
“你先回去吧。哥哥我来照顾。”宝珠姐妹是否已经回去,还是自己暗地里查比较可靠。
碧明朗叮嘱了句,“别太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深深地看她一眼,才转身出去。
“等等!”许凝忽然叫住他,碧明朗脚步一顿,转身几分期待地看着她。
期待什么呢?许凝瞥开目光,淡淡问:“对归虚族,你了解多少?”
碧明朗很快地掩饰了眼底的一抹失落,想了下,才慢慢说道:“对于归虚族,我所知不多。归虚是与月族一样神秘的部族。其族人亦掌握着精深的巫法邪术。不过,与月族相反,他们更擅各种诡秘骇人的邪术。”
“月族与归虚,一个代表光明,一个代表黑暗。月族救人,归虚害人,自古就势同水火,听说曾经两族发生过惊天动地的斗争,最终以归虚族的失败告终。自此后,归虚族渐渐隐退,愈发地显得神秘莫测……然先皇帝南征之时,竟然能找出归虚族的退隐之地,掳走上代巫尊也就是阿瑶皇后。一番屠戮,归虚族人幸存无几。想不到,历经十数年,竟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许凝安静地听他说完,沉吟着道:“我娘亲,与归虚族可有仇怨?”
碧明朗摇摇头:“应该没有。她是个不涉世事,单纯善良的女子。又怎么会与隐秘的归虚族结怨呢?”
“那么、月天琪可曾修炼过归虚族的邪术?”
碧明朗惊诧:“你怀疑她?”
闻言,许凝的眼轻轻一眯,不答反问:“你不奇怪我知道月天琪?”
碧明朗眼皮一跳,很快地道:“没有什么是沈家查不到的!”
“是么?”许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碧明朗一时猜不透她的想法,微微垂眸,一阵沉默。
“你还没回答我?”静了片刻,许凝再次开口。
碧明朗看她神色如常,不由地暗中松了口气。回道:“月天琪,也修炼了些归虚族的邪术。至于修炼了哪些,我不大清楚。”
“嗯。”许凝轻应着,低下头,陷入沉思。
“你先走吧。”回过神,她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碧明朗犹疑了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然而,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门合上的那一刻,许凝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般,软软地趴在碧无情的胸口上。倾听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生命,心里稍定。
“哥哥,你为何不醒来?难道梦里有什么东西比我还重要么?居然让你如此留恋不舍?你再不醒来,我要生气了……再不醒来,我就搬到沈府去,以后都不回来了……”许凝伤感地喃喃,手揪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摇晃着,希望下一刻,他就能醒转过来。
然,直到她疲惫万分地沉入梦中,碧无情依旧沉沦在自己的梦境中,不愿走出。
云雾飘渺,无边无际。听得虚空里一个邪肆的声音低笑道:“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许凝忐忑地左右张望:“你是谁?这里,莫非又是梦境?”这场景,见得太多,如今她已经不会再傻傻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是梦,也是真实。”那人含糊地笑道,声音里总是充满了一股邪恶感,让许凝觉得很不舒服。
“你就是操控梦杀术的人?既然来了,为何不敢出来相见?”许凝看似平静,然而,心里早掀起了惊涛骇浪。恨不得将那人剥皮拆骨,喝其血吃其肉!
“是又如何?”那人显然毫不在意,“你不是我对手。若要见我,死路一条。等你哪天强大到足以与我对抗,你我自然会相见。如今,还不是时候。想救你的哥哥,来南蛮吧,我等着你!”
“记得,唯有归虚族的巫尊可救你哥哥。若不来,他必死无疑!”
“归虚族?族在何处?”许凝扬声问,那人却再无回应。苦恼之际,忽然就醒了过来。
归虚族?巫尊?要到哪里去寻呢?那个传说中早被灭族的神秘部族,死灰复燃了吗?可为何,偏偏与她为难?是与月天心的仇怨?还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
“做梦了吗?”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贴上她的额头,许凝一惊,抬起头,意外地对上沈白衣水样的目光,不由地怔了怔。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毫无所觉,警惕性已经那么差了吗?
“在想什么?”沈白衣微微倾身,静静地俯视她,神色清冷,目光轻柔,疤痕交错的脸上,微微地白,看起来有些虚弱。
许凝有些心疼地抚上他的脸,对付那只老妖怪他定然是受了伤的,之后又与哥哥对掌,想必更是伤上加伤。而自己竟然还责怪他……
“白衣,对不起。”她歉然道。
沈白衣顺势捉住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脸,眼底是包容与温柔,“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的是、你的爱。”
“白衣。”许凝动容,轻轻地靠进他的怀里,手环住他的腰身。合上眼,嗅着他独特的清冷味道,只觉得分外安心。
沈白衣环住她,视线移到碧无情身上,眼底滑过一丝忧虑,“凝儿,目前我还没有办法。且容我些时日,我定会找出解咒之法的。”
“嗯。”许凝轻应着,又抱紧一分。心里却无奈地一叹:她可以等,只怕哥哥等不了。所以,她不能等。她要去,南蛮寻找归虚族的巫尊。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闯一闯!
主意已定。她状似无意地道,“白衣,你、恨哥哥吗?”
“不恨。”沈白衣没有一丝迟疑。他对碧无情没有恨。爱本无错,怪只怪,他爱错了人。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世所难容。
“那么,你可愿意帮助我照顾哥哥?”
“什么意思?”沈白衣何其敏感,忙地抬起她的脸,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欲从中读出点什么信息。
“就是怕自己一人照顾不来。毕竟,如今哥哥昏迷不醒,府中族人虎视耽耽,稍有不慎则万劫不复。”许凝轻轻一叹,眨了眨眼,掩去满腹心思。
“是吗?”沈白衣轻喃一声,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只将她拥入怀里的那一刻,眼底泄露出些许复杂意味。
沉默良久。听得他柔声问:“累了吗?去休息吧。若不放心,我来替你守着。”
许凝将脸轻轻蹭着他的衣衫,咬着嘴唇不说话。要离开这里,离开白衣,也许,有去无回。此生,再也见不到了……很难过,很不舍。
手无意识地扯他的衣衫,良久,终于憋出一句:“白衣,留下陪我。”
“嗯?”沈白衣一时领会不到她话中意思。直到她声若蚊呐地补充了句:“你的洞房花烛夜……还要不要……”
“凝儿?”他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挑起她的下巴,认真地凝视着她含了一丝羞怯的神情,唇边冉冉地升起一丝笑意。
慢慢低头,深深一吻,旋即抱起她,走了出去。以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月华如水,花香渐浓。
红罗委地,轻纱帐暖。一夜缠绵,销魂蚀骨。
云收雨散,彼此相拥而眠。天光微曦,许凝睁开眼,侧首深深地看了眼沈白衣,在他唇边轻轻一吻。悄然地起身。
房间里,香气微醺。许凝自屉子里翻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驱除脑袋的晕沉之意。留下书信,回头看了眼睡的正好的沈白衣,微微一笑:那药量,够他睡上一天半天的。也足够,撑到自己离开。
天还是暗的,只天边一线微光,整个大地都拢在一片迷离中。
许凝轻手轻脚地来到碧无情的房里,坐到床边,握住他微凉的手,低喃道:“哥哥,等我回来。”静默片刻,起身决然离开。
因此错过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床上的碧无情蓦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