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桥看着胡杨,微笑说道:“你大概是百年来第一个在天罗阵下挑战武家人的妖族了。”
胡杨正要说什么,还没有来得及张口,一阵劲风就扑面而来,一个拳头挟风雷之势已经冲到了面前,胡杨微微一愣,断没有想到武桥的拳说来就来,电光火石间已经被武桥抢了先机,他心中不由暗骂,手上却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武桥在武清流的颈后见过胡杨留下的指印,知道他神力惊人,见到他本人之后更是确认他肉体力量强大,所以早就打定主意务必要一出手就抢攻,不给他反击的机会,因此借言语松懈了胡杨的气势,然后突然出手抢到了一丝先机,当下哪里容得胡杨反击,出手便是尽全力抢攻,拳拳不留情,一时之间,小院之内风雷之声大作,胡杨被拳风逼的步步后退。
妖族肉体天赋惊人,但化身的妖族必要经雷劫,骨子里对雷电自有畏惧之意,这就是路林所说的本能,武家人的拳法本是针对妖族而创,取疾风惊雷之意,拳法大成之后出拳时有雷声不息,一时间,小院里雷声滚滚,拳风到处砖瓦碎块四溅。片刻间,胡杨已经被逼到小院的一角,身上也已经挨了两拳。胡杨心里在暗骂武桥阴险,怪不得义父让自己对他时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武桥这边却在暗暗着急,他这一轮抢攻是前一晚奔跑是和顾姓男子早就算计好的,他原本以为即使不能以此打败胡杨但至少也可以让他受些伤,但是打在胡杨身上的两拳却似乎是落了空,武桥一向对自己的拳很有信心,那两拳若是打在真正的老虎身上,也足以令其当场毙命,谁知胡杨却半点异常没有,他不由暗叹一声好强的肉体防御力。
思忖间,武桥又一拳击出,这一拳的拳头隐隐有银色闪电围绕四周,这是武家惊雷拳大成的标志,胡杨身后已是小院的围墙,他知道这掩灵阵的边界在此,断不可再往后退,于是心一横,腰身一扭,足下用力,左臂斜向前一顶,生生受了武桥这一拳。武桥一拳到肉,心中一喜,紧接着腰腹用力左腿屈膝,冲着胡杨的腰眼顶去。胡杨左臂受了武桥一拳,雷电之力入体,他不由眉头一簇,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但仍然脚下用力不肯再后退半步,右手疾挥直拍向武桥的腿。
只听见啪啪两声,接着两声闷哼,武桥疾退到小院中央站定。那一边,胡杨的左臂的衣服已经不见了,露出他粗壮的手臂和上面的刺青,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在轻微的颤抖,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武桥,沉声说:“二公子好手段。”
武桥的左腿上的衣服被撕裂,一道深深的伤口从膝盖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血流不止。武桥咬着牙,用手在伤口上拂过,空气中传来一股烤肉的香味,那道伤口慢慢的止住了血。胡杨看着武桥想都没有想就用这种暴烈的手段给自己止血,也不禁愣了一下。武桥一边呲牙咧嘴的给自己的伤口止血,一边朝胡杨右手里握着的一样东西努了努嘴:“你那是什么法器?我的这衣服看上去不怎么样,其实可是我们武家特制的,一般的刀是划不破的。”
胡杨知道他如此说并不是真心夸耀自己武器,而是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举起手里的一把乳白色短刀回答说:“刀名怀远,用我的乳牙制成。”
武桥吹了声口哨,夸赞道:“了不起,自给自足。”
胡杨扬起了短刀,简单的说:“再请教。”
然后正要前冲,就看到武桥连连摆手:“等等等等。我也有武器,我也有武器。”
胡杨停下脚步,只见武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药丸塞到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说:“我也有一把刀,你看。”一把巨大的弯刀不知道从哪里闪电般拔出,向着胡杨迎头猛击而去,院里骤然响起一串极为刺耳的碰撞声,劲风起处,院子里只见两团青光,如夜晚绽开的烟火一般耀眼,那烟火一闪而过,两个人影分开。
胡杨皱着眉头站在院子中央,他身上多了一处伤口,衣服已经被割裂成片。而另一边的武桥正随手把那快有他高的直柄大弯刀扔到地上,那刀刃上出现了好几个缺口,刀身上还有几道裂纹,眼看是不中用了,武桥冲着胡杨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厉害,你的乳牙都这么硬,真是了不起。”
胡杨这一次没有理会他,刀锋一闪,人已经冲了过去,武桥一边大叫:“哎哎哎,我还没有拔刀呢。”一边手忙脚乱的闪过胡杨挥出的刀风。
胡杨哪里肯再容他缓过气来,当下刀挥的更急,疾风一般挥洒出去,武桥一边怪叫着躲闪,一边不知道从哪里又抽出一把厚背大砍刀朝着胡杨砍去。几招过后,那把厚背大砍刀当啷一声断做两段。武桥随手一扔,又摸出一把长刀来大吼一声疾攻上去。
不过片刻,武桥拿出的几把刀都断了,他毫不气馁继续拿刀出来。从开始对战,武桥一直走着刚猛暴烈的路子,不论拳是刀都是一往无前的抢攻,这样硬碰硬的打法很合胡杨的胃口,他自己因为种族天赋的原因,一直是走刚猛的路子,所以也最明白刚不能持久的道理,对战以来,武桥一路抢攻,这样的打法看上去气势十足可是极耗体力,可是他眼看着武桥一把又一把的抽刀却丝毫不见气息稍乱,胡桥不由的暗暗赞叹,这武家二少为这一代第一绝不是自己义父夸大。
思忖间,当啷一声,武桥手中不知名的刀又断掉了,他双手一错扔掉断刃,不知道从哪里又抽出一把样式普通的巨大柴刀出来,大吼一声劈了下去。
胡桥举起右手的怀远刀格挡,只听得轻轻的一声响,那柴刀刀身出现一道裂隙,武桥不以为意,下劈的力道不减,狠狠的往胡桥处压下去。胡桥心里暗叹一声:“武桥好强的心智,好大的力气。”他对手中的怀远刀信心很足,当下也不撤刀,大吼一声,奋起神力反而往武桥的刀上迎上去,又一声轻响,怀远刀嵌进柴刀的刀身倒有三分之一,两把刀十字交叉的交错在一起,武桥大吼一声,双手用力,柴刀应声而断。
胡桥觉得手中的劲道一松,正要收劲,力道正收未收之际,突然眼前一道银光闪过,那光极快,很柔和,仿佛是情人的手,趁着夏天微热的风,轻轻的就飘到了身前。胡桥心中顿时觉得不妙,脚下急退,手中的怀远刀迎上了那道银色的风,耳中只听得刺啦一声轻响,然后就觉得胸口一痛,他暗叫一声:“坏了,上当了。”
武桥从那把断掉的巨大柴刀里抽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细长短剑,这剑身跟一把长匕首差不多大小,他握着那把短剑,就像是握着了夏天的风秋天的落叶,身上一往无前的气势突然消失殆尽,他在这一刻变得轻巧而温柔,他轻轻的挥剑前刺,那把剑向是奔向恋人的少女,剑尖轻盈的穿过怀远刀的刀身,扑进了胡杨的怀里。
武桥一剑刺中胡杨,心中一喜,他不敢大意,手下用力,更往深处刺去,可短剑入肉三分之后,恰如遇到铁板,再难寸进。胡杨大叫一声,双手握住短剑,脚下一蹬,身体向后滑去,却把武桥的力道卸去了大部分。
武桥知道胡杨一族肉体防御力惊人,也不觉意外,只是脚下一沉,跟着向前,腰腹发力,左手挥出一拳往短剑末端击去。一拳既出,他抬眼看胡杨,只见胡杨表情狰狞,双手紧紧的握住短剑还未刺入的部分,这短剑锋利惊人,连他乳牙做成的法器都可以销毁,却不知为何却没有割破胡杨的双手,那双手现在呈赤金色,牢牢的抓住短剑,不像是往外推,倒像是他抓着短剑往自己胸口刺一样。
武桥突然觉得一阵心悸,有莫大的不安袭上心头来,他还没有想出到底是哪里不对,身体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反映,右手松开剑柄往胸口一挡,挥到短剑末端左手往剑柄出一推,借力就往后急退。这种对危险的直觉是多年来战斗养成的,武家三爷力排众议将当初学器初成的武桥硬拉来亲自传授功法,就是因为他觉得武桥对于战斗和危险的直觉以及反应是武家第三代里最好的,他曾经对武桥说过:“战斗中形势瞬息万变,要相信你的实力,更要相信你的身体和你的直觉,它们是你的武器,更是你最好的伙伴,直觉不会骗人,拥有对危险早一秒感知的直觉,有时候就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这一次,武桥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危机,他明明已经占了上风,毁了胡杨的本命法器,又一剑刺伤了胡杨,可是他却在看到胡杨表情的那一瞬间觉得心生恐惧,这恐惧从未有过的强烈,他还没有想清楚,身体已经做了最快速的应对。
他在最快的时间里,撒剑,格挡,后退,并且毫不犹豫的将剩余的法力狂灌入贴身的护甲里,在护甲泛出土黄色光晕的瞬间,他感觉到一道无形的风追过他的左手,他左手的手腕立刻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折向一旁,那道风只顿了顿就刮到了他挡在胸前的右手上,他右手握拳,拳头上泛着乳白色的光,这是拳法用到极致的表现,那道风被挡了一下,接着拳头上的光晕像太阳升起后的薄雾一样悄然散去,那道风带着他的右手刮到了他的胸前,武桥大叫一声,退的更急,但那道风还是追上了他,他的拳头像是一把大锤重重的击打在了他的胸前,护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两下,三下,而后颓然散去,武桥一张口,鲜红的血喷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青石地板上,他人像一张纸糊的风筝一样飞了起来,直飞到影壁墙上,那堵墙晃了一下,然后武桥重重的落在地上,在他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的是:耳钉,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