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和四年九月,祖父母居住的正院前厅,我与嘉卉跪成一排,垂头听训。前厅两翼左手边坐着父亲的四房妻妾与嘉仪,右手边却坐着家中请来的教习。
“既是公侯家的小姐,参选秀女就是必然之事,这是逃也逃不了的事实!你们怎可以推拒?!”祖母大怒。
“况且天子是人中龙,是天下至尊!文武全才,啪-----”祖母越说越是气,说到怒火叠生处,“啪”地一掌拍在了桌上,那腕上戴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翠玉镯子狠狠的撞了一下桌子,祖母跟随多年婢女月奴慌忙去提示她,她却顾不得镯子,急急的推开月奴,恨了目,盯着我与嘉卉,气喘吁吁。我抬了眼角偷望了她一眼,她那样子倒像是在愤怒没机缘可以在此届去参选秀女呢!忍不住偷偷抿了一嘴角笑。
不怪祖母生气,我哪知道宫里来的女官、京城的官媒来了七八拨人还是将我们三姐妹都看中了,此番要全部带入宫参选呢!我和嘉卉只是听祖母要“端和庄丽”、不可丢东方世家的脸,不可抹黑东方世家数代出好女的声名应应场面的吩咐,也并没有表现什么,还处处为长姐嘉仪陪衬,怎么就给挑中了呢!!我才不要进宫做一摞摞大白菜,任人挑选!遂跪于地上请求祖母想办法,能不能再申请官媒再来一次?我好露点啥病态什么的!哪知堂前一开口,嘉卉也立时跪下,不肯入宫,招来祖母一顿教训。
我委屈,遂回祖母道:“孙女哪里能适应宫里的规矩啊!恐怕只能丢了东方家的脸面!”
祖母白了我一眼,想是知道我所说的是事实,便问嘉卉:“嘉卉,你呢?!”
嘉卉嗫嚅道:“嘉卉是庶出,身份低微,哪能进宫侍奉……”
祖母拍了一把椅子,喝道:“糊涂,你是东方家的女儿,这一拨所谓王公贵族家的小姐,有几个比得起你身份?!”
林氏忙道:“正是呢,嘉卉!你是东方家的女儿,身份何其高贵,只管大胆去!”
嘉卉未及接口,坐在左手座末的嘉仪,却笑道:“二妹、三妹皆糊涂!我瞧这一拨秀女赫扬扬也有数十人,可是谁人能像我家四代为大周名臣?!谁又像我家受民众尊重?!我们当稳稳妥妥进宫,欢欢喜喜应选才是,就是落了选,也不失我家的风范!谁都知道我家三位小姐都适龄选秀,却推来拒去,不丢脸于天下么?失风度于天子么?!”
我和嘉卉偷偷相望了一眼,心里明白,她是志在必得、想做皇妃的,我与嘉卉哪里能适应宫庭生活呢!
祖母听了嘉仪的话,赞道:“这才是我东方家的女儿!”又横了我与嘉卉一眼,咳了一声方道:“就是你俩落了选,也不要紧,莫要丢了东方家的风度就是了!只给我记住:端和庄丽!”
娘亲与南姨娘都欲要开口说话,祖母却一举手止了她俩的话,深远的眼神死死锁着我与嘉卉,又叹了一小口气,才道:“东方家生养了你们,你们恐怕此一生也只这次能为家里略尽绵力,不失脸面就成,反而不肯去?!”
我与嘉卉无话可答了,祖母早想定了嘉仪入选是必然,我与嘉卉落选也是必然,也是,虽三人都是姓东方的女儿,嘉仪永远志向高远,我与嘉卉永远害怕出人头地,就连光耀门楣的话都讲不出来,何况光耀门楣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