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妹嘉卉的轿也喜气盈盈的进了宫……祖母说嘉卉的小怜小惜处处多显小家子气,没有称心的奴婢跟着,就将自己年长、省事的侍婢月奴更名为月姑,训练了数月,陪嫁了进宫。
腊月二十九,宫里赐宴,祖母并林氏、南氏赴宴归来,讲起那宫里如何的富丽堂皇,宫中美食如何的精美绝伦,长姐与三妹如何的养尊处优,金奴银婢加太监如何侍候、奉迎,真是一派繁荣景象……南氏则面上抑郁,不肯多言。想是宫中,嘉仪多受待见,而嘉卉则不是很受恩宠。
腊月三十,东方家家宴。
父亲娘亲遥遥对坐,娘亲垂下目光,只关照我与书珏吃饭挟菜,又关照翠姨照顾好摇篮中的书睛,并不抬眼。父亲屡屡望向娘亲,娘亲依旧视而不见,林氏夹起一块腊鱼,放在父亲碗中,笑道:“珍嫔上次提醒我说:父亲钟爱食腊味,娘亲当多多备足。可见虽是皇嫔了,仍是最爱你、最明白你的女儿!”
南姨娘也夹起一夹腊鸡翅放入父亲碗中,笑道:“嘉卉也如此嘱咐了我好几回!”祖父母欢喜,喜气连连。
只冯三娘与娘亲面色如常。
父亲勉强一笑,当夜,父亲三叩东院,娘亲却不许任何人应门,腊月三十便如此寒冷。
书睛与书珏睡了,娘亲坐在梳妆匣前卸妆,我对娘亲的近身婢女素衣说:“素衣,你去和素心吃年夜饭吧,我来给娘梳头!”
娘亲在镜中也对素衣道:“正是!快去和你妹妹团聚吧!”
素衣走了,我展了臂环住娘亲的脖子,道:“娘亲,你生父亲的气?”
娘亲一面摘着耳珰,一面道:“我不生气。”
“娘,我说个比喻给你听,你若觉得我说得对,就对打开院门,迎我爹爹进来。”
娘亲无语的看着我。
我说:“娘亲,这东方府明面上是祖父母当家理家,可是谁不知道父亲才是这一家子的希望与盼头?谁不知道父亲是东方世家这四个字源远流长的根基?”
娘亲点点头,还是不说话,仿佛在催着我有话快说,莫要耽误我卸妆。
我笑笑,又说:“我父亲若是船,那么林氏大娘就如同船篷,外人看上去林氏大娘的确赫赫扬扬,而实际上娘您是舵!是真正握着东方家这条船核心的舵,只有您才能令船或行或停,或沉或浮,这,才是您的本事,这才是我与书珏、书睛的依靠,您说,是与不是?”
娘亲听罢,眼眸中放出一片明亮,我便清楚,我这个比喻讲明白了,我娘亲明白了。
我笑:“如果您再不迎这船返港,这船可就要冻坏了!”
娘亲低下头,又将手心中的耳珰挂了上去,问我:“那依你这说,你是不生嘉仪的气了?”
我笑笑:“我与嘉仪的事和你与父亲这事无干!”
娘亲立起身,拉着我的手:“月儿,这如何能无干?!你若还生嘉仪的气,娘亲我……”
我正色道:“我不进宫,不是很好么?可以在家里陪着您和爹爹,还能常常抱着书睛!这正是我的志向啊!”
娘亲道:“我是说,你的亲姐姐……”
我截断娘亲的话题,笑道:“瞧您,平常还常教我道理呢!把您的夫君关在门外,冻坏了,您不心疼?”遂连推了娘亲几把,娘亲这才依我的话,去开门迎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