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答是,心里有所触动,故而默言,心里还在一意挣扎……是东奕的虚情假意,是李蝶舞的横空降落,也是嘉仪被贬、家族被降旨斥责,也是莹贵人那样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脸……
薜氏起身,在亭子中踱步,笑道:“本宫此时有诗意,念一首耳熟能详的诗与你听: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荚笏中,恩情中道绝。玉贵嫔说说,这诗好不好,是谁所写?”
我心里此时已禁不住那触动,只是任一串泪滑滚下来,左一滴落入面前雪中,不见踪影,右一滴却滑到嘴角,只死死噙了:“好诗,汉,斑婕妤所做!”
“古今君王又有什么不同?大多扬扬赫赫坐皇殿,簇簇拥拥围六宫!”薜氏道,她虽无叹息出声,却于字字眼眼之中,莫不是长长叹息,“宫里的女人多少都如同这秋扇,不过青春任捐,痴情空负!”
我触动已极,无泪,无话……
薜氏又道:“你如今不是谁捐了你,是自捐!选这条青春空负的路,你还选不起!请问你,你方才若不是有三品夫人之位,那被奴婢扇脸的宫妃到底是谁?”
是我,我心里答。
“不是三品夫人之位,又敢触怒皇帝,长门宫里还空闲着,有你住一辈子的地方!”薜氏说。
是的,我心里答。
“玉贵嫔,自己捉摸这个去吧!想想,呆会有个上一品夫人过来,会是如何的大戏!”薜氏又道。
是的,我心里又答。
薜氏又道:“你家中三个姐妹,长姐已沦落至此,最终也只能是沉寂皇宫,这宫里并不缺少沉寂一生的女人!难道你也要沉寂皇宫终生?”
于是,东奕那张脸,李蝶舞那样脸,丽贵妃那张脸,还有太后那威仪赫赫的样子,莹贵人那得意得不可一世的样子,荣林二人的际遇皆浮上心头……
为什么我终身的安宁,要靠一个男人去得到?为什么我是不是沉寂宫中,只有东奕的心能决定?我心里终于诘问自己,泪,流满了面颊。
薜氏坐了石墩上,整理她的步摇上的珍珠串子,并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