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慌忙道:“大小姐说:蓝姑梳头的手艺哪有翠姨的好!再说,大、大小姐说,这,这是嫡太太的意思。”
嫡太太?我心底暗暗生怒,平常丫环们叫林氏都是太太,我娘亲是二太太,冯三娘是三太太,南姨娘是四太太,此时此境,这么讲出嫡太太来,想来是以嫡、平、腾妾在排资格了!这么说,小怜这话大有机关!小怜是三妹的侍婢,同是庶妻所生,她哪会分什么嫡庶去,可知是长姐用来压三妹,三妹的侍婢就这样讲了出来。
我压了火气,问:“这话是大小姐要你一字不漏告诉我们的吧?”
小怜慌忙跪倒:“二小姐……”
看小怜那战栗的样子,也提醒了我这可不是三妹嘉卉的意思,我怎么能为难从小随着她的丫头呢!我叫小怜起来,也对翠姑说:“翠姨,您去替她梳头吧!必是祖母知道您手艺好,善于梳头,能将姐姐打扮得更出众”
翠姨这才对我道:“你且吃东西、饮茶,头别梳,我回来给你梳!”又吩咐素心:“你不要给小姐梳头!”这才转身去了嘉仪处。
小怜又递上那盏燕窝:“二小姐,这是储秀宫管事女官昨晚熬了一夜的,只进了我们家的小姐们三盏,您也趁热喝!”
我向小翠称谢,心里虽然恼怒,也知道该恼怒的是嘉仪,遂接过汤盏,一口气饮尽,却又不忿:“总是这样的,好饮的汤饮只半盏!喝也不尽兴!”
素心俏皮向小怜道:“小怜,快去把大小姐、三小姐的抢了下来,就说我们二小姐没喝够!!”
小怜破涕一笑,我却欢笑不起来,脑袋微有点沉郁。
大周朝的皇宫建立富丽堂皇,储秀宫至清音阁有一条长长的甬道,这甬道以方方正正的青金砖铺就,也建得极宽畅,两边又是花台,又是彩旗,宫娥太监见了这队秀女队伍远远的就避在了墙根底下立着。
十月底的太阳本不是如此灼烈的,却为何刺得我眼睛疼痛?我走在秀女群中不禁有点目眩,翠姨与素心因是婢女身份,此次的清音阁听戏却没份同往,此届王公贵族家的秀女有四十多人,此四十多人都是皇宫里派了管事的女官一个个看过长相、验了身、细细教导过的,此时间又打扮得花枝招展,极尽奢华,金珠玉翠晃得我眼乱心迷,模糊看着我的长姐嘉仪在我身左,三妹嘉卉在我身右,三妹见我身欲摇摇,目若眩眩,神色不对,轻声道:“二姐!你怎么了?”
我迷糊道:“头有点晕,想是昨晚没睡好。”
嘉卉又道:“你撑一撑啊,不可失仪啊!”
不可失仪,不可失仪!我提醒自己。然而,眼前的青砖怎么也晃动了起来,支离破碎,晃、晃、晃……不过,失仪有啥不好,那一晚,半片残月,一点寒星,可以不去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拣拣挑挑了,只是倒下,就可以梦见那几叶兰叶与寒星一般的眼眸,我轻叹了一声:“睡吧……”
耳边只有三妹的带着抽泣的声音:“二姐!二姐!”以及嘉仪的恨声:“快起来!你怎么了?……”
一觉睡得畅快,梦见一处菊园,比凝秋园还要大还要广远,那里的菊花开得正艳,大的若梳妆台的大镜子,小的也似三妹妹耳朵上的珍珠钉,闪闪亮亮,好不美丽;那守护就站在花丛中,长身玉立,仿佛穿着白底银菊花的长衫,手里拎着一朵菊花,冲我微笑,依然目如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