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冒失的问了,不但与她解释不清楚,还会被当做负心之人来对待。我本不是负心之人,没必要何为了别人的一叶障目而弄的自己里外不是人。
我让她帮忙做些吃食给我,便趁着她不在的空档自己偷偷的跑掉了。
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能有天会独自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小镇里游荡。尤其在月夕节这种日子。南米小镇果真如方才那位大姐说的一样,人流熙攘,不愧是热闹非凡。点点河灯,把漆黑的河面连成一条灯火通明的星河,与天相呼应,与地相靠近。孩子们拿着精致的灯车跑来跑去,看着他们的繁华与欢乐,我始终是独自一人行走在天地之中。
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心里感慨万千,莫名地想哭,还没等我酝酿出眼泪,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
我随即望去,看见一个粉琢玉砌的小姑娘站在树下面哭的很伤心,可能是周围的人太沉浸于自己的快乐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的伤心。同是天涯伤心人,不管年龄相差多少,出于同病相怜,我轻轻走上前去询问她为什么哭。
“灯,娘亲做的飞灯挂到树上去了。”她揉着眼睛,豆大的眼泪滴滴落下。
我抬头往树上望去,看见一盏用丝绸做的小小的一盏飞灯,下面还挂着些许红色穗子,远远望去好像是挂在树上的小灯笼一样。我低头看看小姑娘的穿着也不算太差,能用得起丝绸做飞灯的人,肯定很有钱。
“乖,我帮你把飞灯拿下来,你请我吃这镇上最好吃的好不好?”由于着急想跑出来,逃离小白的魔掌,所以出来的时候还是饿着肚子,身上又没有钱,最值钱的就是小白曾经送给我的一支银簪,方才徘徊在当铺门口的时候,不知怎地就是忍不下心去当掉。
“姐姐,你若是能帮我把娘亲做的飞灯摘下来,我就请姐姐吃南米小镇最好吃的桂花鸭。”小女孩破涕为笑地说道。
我掳了掳袖子,一边往树上爬一边心想到,爬树对我来说可是家常便饭,况且那个飞灯的位置又不是很高,拿下来一定势在必得。我重点在思考的是,桂花鸭一只是不是很小,我这肚子能不能填饱。我觉得有必要在我拿下那只飞灯的时候跟小姑娘说一下,要请我吃两只桂花鸭才行。
脚才刚落地,就被一帮身穿武服的大汉给围住了。
“这丫头摘了我们公子的灯,今夜就要嫁给公子了。”
“太好了,公子终于可以觅得妻子了,家业有传人了。”
“走,还等什么,赶紧绑回去让喜娘给换喜服,立即拜堂成亲。”
眼看大汉们七手八脚就要把我扛走了,我立即大声地吼叫到:“慢着,本姑娘只是帮人上去摘个飞灯,怎么就成摘你家少爷的灯了,还要拜堂成什么亲。”
“姑娘,你可是当着大伙眼皮子底下,自己爬上树去摘得灯,今夜全镇子的都知道我家少爷要择妻成婚,所以才在这里挂了花灯,求一良妻,哪有什么飞灯,明明花灯上拴着丝线呢。”为首的一位年长的大汉说道。
我惊了一下,仔细瞧着手里的花灯,灯上部的地方果然有一些轻柔的并且缠绕的很有规律的细丝线,有些像蜘蛛吐得丝,却比它有韧性,旁人若不是仔细看或者触摸,压根就分不清究竟是蜘蛛结的网,还是故意缠的丝。
“姑娘,你就别推辞了,赶快跟我们走,别耽误了良辰,公子该怪罪我们了。”另一位大汉说道。
我四处找了找刚才要我为她摘飞灯的小姑娘,这才发现小姑娘早就没了踪影。想到这里我心不禁沉了一下,这分明是陷阱。能用这种怪异的方法选妻子,整个南米小镇的姑娘是有多嫌弃他,我来回在这里走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一人上去摘灯的。
“可是本姑娘已经许了人了,并且夫君就在附近,稍等片刻我家良人就会来寻我的。”我心想这位公子虽然家业听起来很雄厚,身体和心理方面一定有缺陷的,否则不会用这种方法去讨媳妇。遇到蔡侯这个变态都够我恶心一辈子了,我可不想再遇见第二次。
围住我的大汉有些发懵了,并不知道我会这样说,我见他们态度有变,所以安心地想脱离这个包围圈。
“公子说了,许了亲不重要,是男是女也不重要,关键把公子放在树上的灯摘了就行。”为首的大汉看到我想逃,于是立即甩出了这么一句话。
由于用绳子困怕把我勒疼了,这些大汉还是蛮细致地找来了绸子跟棉布,一圈圈的捆了个结实,抗在肩上浩浩汤汤地过街串巷。然而周围赏灯的村民们几乎没有惋惜我这个姑娘被人强行拉去成亲,反而都在庆幸。
“澹台家的小公子终于能娶一房媳妇了。”我听到四周窃窃私语。
“可不是,听说刚生下来就是病秧子,从未见过外人,一直养在澹台本家的庄子里。”
“好在澹台家世代是做药材生意的,珍贵名药得手了就先给这个病秧子用了,要不怎么还能撑到娶妻。”
“这姑娘进门就要守活寡了,真是可怜,还没看见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
话说,这个燕国的澹台家,我之前还是有耳闻的,早前在蔡国的书阁里寻找解金蚕噬心蛊的方法时,曾经读到过一本书,名字忘记了,反正是记录澹台家的事情。说是很久之前,久到早在夏朝初年之时,有位诸侯国君的爱妻病了,病的很严重,以至于请了九州之上的名医都无济于事。后来这位国君的爱妻无药可医地死去了,就在此时,澹台家献出蛟珠一枚,国君的爱妻死而复生。从此之后,澹台一族便在这位国君的庇护下渐渐崛起,从而一直到现在都被周王尊上为药王大族。据说那位妻子得救的国君还是燕国的祖上,这也说明了澹台家为何要留在燕地而非周地。我那时因为有些好奇,所以专门找了一下有关描述蛟珠这个东西的书籍。有书上说,蛟珠是蛟龙死后化成的凝结,也有书上说,是将蛟龙的血肉用鼎炼化而成的。更有听民间传说,蛟珠是蛟龙的眼珠。这个说法听着就怪渗人的,虽然怎么形成的是说法不一,但是功效都大同小异,无非是起死回生,延缓衰老,长生不死等等等等。不过若是被抬到澹台家去做新娘,说不准我也会找到什么稀有珍宝,可以把身上的金蚕噬心蛊解了。
被喜娘们迅速地换了喜服之前,我还爽快地洗了个澡。虽然不知道昏睡过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已经有好些时候没有沐浴了。舒服过后,就被精心打扮一番,犹如礼物打包一般地被直接送到主厅去拜堂。
大红色的锦帕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却只能看见澹台家小公子的缎面黑靴。想仰着头缓缓地把锦帕甩掉,却被人再次按着拜了天地。我被折腾的晕头转向,心里暗想到,这些人一定是怕我看到新郎病怏怏的样子,所以才替我盖上了红色锦帕作为盖头。许是怕我当堂闹起来反悔,给他们一家找难堪。虽说是抢亲,但毕竟澹台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婚礼之上定是来了许多外客。闹到台面上,弄得好好的婚礼乌烟瘴气的,肯定是不行的。其实若不是双手被绑在身后,我到真想掀开盖头看一下,这个澹台小公子病成什么德行。
结束繁琐的典礼之后,我便被人带着安置到了新房。刚刚坐在床边,我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折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到手的桂花鸭却换来一场毛都不能吃的婚礼,想想也是蛮心酸的。待确定周围的人都退出新房之后,我扭了扭身后有些被绑的麻了的手,不情愿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想要寻求一些可以隔开绳子的利器。
手背上突然一凉,双手瞬间自由了。明明走了那么多人,怎么还有一人留在新房里,难不成是那澹台家的小公子?我有些震惊地看着恢复自如的双手,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是不是饿了,给你。”
面前一双素手端着一盘桂花鸭,我猛地掀开盖头,朝那人望去,却看见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的小白。
难不成刚才与我拜堂的澹台小公子是他?可是小白不是蝴蝶谷的人吗,又跟澹台家扯上了什么关系。
“怎么不吃么,答应你摘下飞灯就有桂花鸭吃的。”他挑着眉说道。
我拿起盘中一直肥硕的鸭腿,开始毫无形象的啃了起来。我知道从客栈醒过来的那时开始,就已经站在小白设的陷阱里面了,他太过于了解我的心思,知道我会从客栈跑出来,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逃离他的掌控。了解我喜欢管闲事,喜欢爬树,喜欢逞能,更用澹台家的身份把我吸引过来,糊里糊涂地跟他拜了堂成了亲。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居然泛起可耻的甜蜜,可是这种甜蜜却被如潮水一般的回忆所掩盖。我想到那天在蔡宫所发生的一切,想到蔡侯对他说的话,想到信北君称他为昭明君。我缓缓放下手里的桂花鸭,心里难受的吃不下。
忽然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小白柔软的嘴唇略带小心翼翼,犹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我的嘴唇。“桂花鸭的味道,还真是不错。”他的拇指轻抹着嘴角的油渍,歪着嘴笑道。
他依旧笑靥如花,一身大红将他映衬的略带些妖艳的气质。粉唇微翘,绝美无双。
我仰起头盯着他看,望着那双深邃而又目光温柔的双眸,刚想质问他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又说不出口。
“绥绥,以后可就是我的女人了。”他将我抱在怀来,长长的手指缠绕着我的发丝,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
“小白,你说你心悦于我,那我嫁给蔡侯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当我被他钳制在身下的时候,你又是怎样想的,你是毫不在乎,还是说,你将这一切都已经掌控好了,我在你的生命里,只不过是一颗本不该出现却偏偏又出现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