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回说到雍正帝毒死了弘时之后,因气恨忠顺郡王,将他父子三人以谋逆罪判了绞刑并立即执行,并判抄没忠顺郡王家的家产,家中其他人,男人充军乌鲁木齐为披甲人之奴,女人入官为妓。因在回京后就派人将忠顺王府包围了,并将计里所有的主仆控制了。皇帝的圣旨一下,立时就有内务府的官员奉旨前去抄家,而刑部官员则派人押了王爷里的所有男人即时上路到乌鲁木齐,而女人们,则全部充入妓馆,成了官妓。
处置了忠顺王父子,雍正帝又命提冯紫英父子和贾珍。这些人都曾是他的得力干将。雍正帝看着他们,问你们知错了吗?三人说知错了。雍正说:“本应判你们斩刑,但念在你们三人都曾是有功之人份上,改判流三千里吧,你们都有一身的武艺,到乌鲁木齐军前去效力五年吧,你们要将功赎罪。另,判抄没全家族财产,如无别的罪过,其他人就不涉及。”冯紫英父子和贾珍连忙叩头谢了不杀之恩。
这贾府因着族长贾珍被关,合族紧张。但经打听是为了这样的谋害皇子的大事,皇帝震怒,所以谁都不敢去找人活动帮忙救人。只有尤氏想着病急乱求医,竟坐了一乘小轿来到端华宫求见太子妃林黛玉。
黛玉一听太监来报尤氏来了,心知他是为贾珍的事来的,她本就恨贾珍不念亲戚之情来杀害她的丈夫,现在尤氏居然有脸来求她去讲情,就冷笑一声,对管事太监说:“这样的事,你竟不知如何去回复?”
管事太监一听,忙说:“回太子妃,奴才现在知道了,这就去骂回她去。”
黛玉听了,也没说别的,转身吩咐摆驾去北静郡王府。你道黛玉去北静郡王府做什么。
原来,因受年羹尧案牵连而被全家圈禁的北静郡王,昨日已去世了。黛玉是他的义女,而弘历自然就是他的义女婿。所以弘历和黛玉向雍正皇帝上表请将北静郡王一家解禁,让北静郡王福晋和贝子水溶出来为北静郡王办理丧事,以尽人伦之道。皇帝准奏。
所以这几天,黛玉和弘历都在北静郡王府为北静郡王治丧。弘历因国事繁忙,每天只能过来一小会儿就得走。黛玉见北静王福晋十分伤心欲绝,几至疯狂。就留下来百般劝慰:死者已矣,生者还得想法活下去,不然义父也不得安心,所以还得节哀顺便之类的话。又说义父去了,福晋还有水溶和她,现在还有弘历在她的身边,一切都有他们。听见当了太子妃的义女这样的安慰自己,福晋才真的安下心来,静心为北静郡王举丧治哀。黛玉也竭尽自己身为义女的义务,每天帮着北静郡王福晋迎来送往,每天一早就到北静郡王的棺前哀哀哭泣。水溶已是几年没见她了,现在一出来,见她出落得更好了,却已是弘历的妻子,且还是大清的太子妃了。只得把心中那一份暗恋的情愫更深地藏到内心深处。
这会儿,水溶见黛玉又在北静郡王的棺前哀哭,就上前劝道:“妹妹,你也节哀才行,要多多保重才行,现在不但是太子府里由你担着半边天,连皇宫里还都倚重着妹妹呢。更不要说林府和我们北静郡王府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才能让这几家的人心安啦。你看看,额娘现在已把你当主心骨了,见了我没一点笑容,只有见了你,才能看得到她的一丝快乐。”黛玉点点头,两人上了香,烧了纸,才出来,水溶去接官客,黛玉则陪着北静福晋接来的堂客。
且说太子府上,这里管事太监恭送黛玉去了北静王府,然后转身到端华宫前门厅里去见了尤氏,说:“你有何事,先给我说吧。”尤氏一听,忙求告道:“我的丈夫贾珍有罪,还请公公转告太子妃,请她看在亲戚份上,向太子和圣上求个情,放了她的表兄弟贾珍吧。”
管事太监听了,笑道:“为这样的事啊,我还真没脸去说。因听着这贾珍是因要剌杀我们的太子爷,因事情败露了,才获的罪。也是我们太子爷福大命大,有天上的祖宗和神灵保佑,不然,这会儿指不定,哭的就是我们的太子妃了。那时你们只怕在笑呢。所以,对这样的事,虽然我是个奴才,没什么见识,但这样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来。就算我厚着脸皮去说了,只怕主子不打我还会骂我一顿呢。只是我想圣上怕是早就有了圣裁了,谁去说也是没有用的。你没见到你那男人拱卫的弘时服了毒了,忠顺王爷一家给绞了,只怕他的日子也是不多了,你还是想法到狱中多去看两眼吧,还在这里瞎撞什么!你走好,咱家就不送了。”说完也不去看尤氏,转身走了,尤氏羞愧得无地自容,无法,只得在宫人的冷眼中回了宁国府,正痛哭时,家人慌忙地跑进来报说官兵来了。
大家正惊吓间,只见贾珍前妻生的儿子贾蓉跑进来说:“母亲快带了人回避,官兵就要进来抄家了。”尤氏一听,昏了过去。
贾蓉哭着上来与人将她抬进里屋放在床上,贾珍的众多姬妾也都哭着守在尤氏的床边。外面的官兵已是进来了,在各处抄捡一气,拿得动的就拿,拿不动的就砸,听得到处者人喧马嘶的,到处都是吆三喝四的,到处又都是砸碎东西的声音。到后来,就抄到尤氏她们所在的这屋子里来了。
官兵们喝命尤氏他们离开这屋,到他们已抄过的地方呆着去,于是大家又扶着尤氏到了另一间已抄过的屋子。平时被众人捧着的美人儿们现在被粗暴地喝来叱去,暴露在那些兵士邪淫的目光下,那些人借着拉一把,推一下,趁机在她们身上摸一把,捏一下,她们也只是惊叫躲避而已。尤氏等人被推进另一间屋,看着满屋破碎,一地狼籍,尤氏和众姬妾们都痛哭起来。好不容易,抄家抄完了,官兵们都集中到院子中去了,那些被抄出来的东西都堆在院里,正在院里一样一样地登记所抄各物,所幸的是,在宁国府倒没有抄出违制之物。
不一会儿,就有去荣国府抄家的官吏也过来了。荣国府就没有宁国府这么幸运了,因为在府里抄出许多违制用品。
抄家的带队官员就是史鼐得罪过的赵侍郎。
这一次抄家,赵侍郎主要呆在宁国府,他见在这府中没有抄出违法违制物品,很是不甘,正筹促间,见抄荣国府的查抄官员走过来,将查抄单子递给了他。
他接过来看了查抄单子,见上面列出的违制之物有上等东珠十颗,其中一颗竟比皇帝的冠上用珍珠更大。赵侍郎看了,笑着说:“只这一条,就足以要他全家的命。”
看到这里,可能看文的亲们不明白,想这贾家近百年的富贵,有十来颗好珍珠应该很正常。这是亲们不明白清朝对珍珠的严格规定。上等珍珠只有帝后可用,皇贵妃只能用二等珍珠,贵妃只能用三等珍珠,到国公府,只能用六等珍珠,且国公级不得超过四颗,现在贾府已减等袭爵,最多只能拥有六等珍珠三颗了。如今却从荣国府里抄出上等珍珠十颗,是严重违制的,而最严重的是,其中一颗居然比皇帝帽子上戴的更大更好,这是什么罪?可以安上谋逆之罪的。所以赵侍郎高兴地说出仅凭这一条就可以灭贾门全家的话来。
赵侍郎又看下面,见还有开办妓馆,放高利贷、逼良为娼等项,问是否查实,抄捡官说正是为此事来报告大人,请大人一起讯问。又问是从谁的屋里抄出来的这些东西。抄捡官说是从贾琏屋里抄出来的。
于是赵侍郎让人押了贾琏夫妻过来讯问,贾琏和凤姐儿如何肯认,咬死说是他们的下人鲍二家开的妓馆,与他们无关。
赵侍郎又让将鲍二押来对质。鲍二哪见过如此阵仗,没等用刑,就全招了。说这是贾琏和凤姐儿出钱,让他两口子顶名经营的妓馆,虽然平日由他两口子管钱管帐,但每天都要向凤姐儿交帐交钱,他两口子每月仍只是领月钱而已。说着拿出了历来向贾琏凤姐儿交帐的册子。抄家的官员又将从凤姐贾琏屋里抄出来的房契和地契,都是写的贾琏的名字。这样,就算已查实了,是贾琏夫妻俩开的妓馆。
赵侍郎又问这妓馆有不有名字。鲍二说是贾琏兄弟两个取的名字,叫做桂园。
赵侍郎一听这桂园是贾家开的,更是咬牙切齿地说:“啊,这桂园竟是贾府开的,这得好好查查,这里面害死了多少的人啊,我那败家子就是在这里面将我那若大的家业给败了的。”命将桂园全部查封在那里,又命将荣国府的人全都锁起来,几人商议着写了奏折将抄家情况及清单报告给皇帝。
皇帝命刑部将荣国府抄出上等珍珠事和开妓馆放高利贷及逼良为娼的事问清楚具奏。
于是刑部讯问贾府各人,很快事情就清楚了。
对开妓馆放高利贷及逼良为娼案,贾琏和凤姐承认了开办妓馆、高利盘剥、逼良为娼一事。后又问出派人杀死夏金桂一事,原来讯问鲍二夫妻俩办妓馆的事时,他俩就将这妓院的来龙去脉及为了保住客人,派人去杀死夏金桂的事都供了出来。又问贾琏夫妻,二人看证据确凿,实难抵赖,贾琏凤姐只得认罪。于是刑部判了贾琏夫妻二人斩刑,家产全部抄没,入内务府。
对家藏珍珠案,因当时是从贾宝玉住处搜出来的,就将贾宝玉夫妻二人拘来问讯。宝玉是个半痴之人,只得问薛宝钗。见她不说,审官就要用刑,宝钗哪里禁得大刑,忙供出是当初父亲做生意时所购得的,本想高价出售,因一直无人来买,所以在她出嫁时就成了她的嫁妆而带到贾府来了。
于是,刑部将这两个案子审理情况具奏皇帝。雍正帝一看这许多的违禁之物是来自薛家,就命拘禁薛家之人,全盘抄捡薛家,又抄出许多违制之物,都不是他家应有的。
刑部将薛蟠和薛王氏等人都抓了来。那薛蟠却因得了梅毒等病已是病得奄奄一息,成天卧床,薛王氏已知靠他不住,又恨他败光家产,所以并不太理会他。现在官差将他从床上抓来,先还遮掩几句,听得要动刑,哪里还敢抵抗,就全部都说了。原来他的父亲在任皇商之时,借着为皇宫采办上用之物时,得了这样一些上贡之物,因他父亲特别喜欢珍珠,就将最好的留下自己欣赏,而将次一些的进给皇上。他父亲死后,就没有再接到采买珍珠的任务,所以只得将这些违禁物私藏在家了。妹妹出嫁时就带了一部分去贾家,现在薛家还剩下二十余颗,但都是上等珠,都未超过那颗尤其大的。
刑部因找着了他的案底,又重新问冯渊之事,薛蟠也供认不讳,于是刑部判薛蟠斩监候,而薛王氏纵子行凶,判当堂苔刑四十。薛宝钗藏匿违禁之物,判入狱一年,贾宝玉知情不报,判入狱一年。又因此案牵出当初审冯渊案的官吏,撤职查办。
贾政贾赦管家不严,将二人流放到皇陵去守陵一年。全族家产全部抄没入内务府。
刑部审案官员审明相关各案,具奏皇上,皇上准奏,并命将薛蟠与贾琏凤姐儿三人择日一起处斩,不必等秋后再审。
这天,北风呼啸中,贾琏和凤姐儿及薛蟠被押赴刑场处斩了。
贾府里这时正一团忙乱,竟没有一个去看他们最后一眼。
贾母见儿孙都获罪,气急之下,年老之人,一口气上不来,就驾鹤西归了。贾府现在一无所有,所剩的就是几个女人而已。于是大家只是穿了孝服,扎了孝帕而已,因第二日就得全家搬出贾府,所以贾母的灵也只在府停放了一天,竟是没有一个亲戚朋友来悼念。还是贾敏看不过去,与林如海过来出人出钱把贾母运送到家庙铁槛寺,在那里做了法事。如海看贾家的人可怜,曾动了将她们接到林府住的念头,但贾敏深恨她们对黛玉的加害,又恨贾珍加害弘历,所以坚决不让如海接她们回府。
那王夫人因着前情也不好意思到林府去。她见自己的老公流放,儿子和儿媳入狱,这时在老太太又去世了,本就身体弱的,就一病倒下了。
而邢夫人更是惨,不但老公贾赦要流放皇陵,儿子和儿媳都被斩,也是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凤姐儿的女儿巧姐才八岁多一点,一边想着这会儿他的父母正跪在刑场被斩,又看着她的奶奶昏倒,所以小小的她也只能一边哭叫着,一边忙给她奶奶抹胸口,好不容易将邢夫人救了回来。
那薛王氏因家产全抄没了,没了住处,自己又挨了四十板,差点被打死。不过,正应了那句话: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这不,等身上的伤略好一点,她又投奔她的姐姐来了。王夫人见了投奔她的妹妹,叹了一口气,说:“你看,我们家也是抄没家产啊,明天就得搬出这府,我们也正在想着往哪里去住呢。”
薛王氏被打了四十大板,在家里躺了好几天,今天才能动弹,好不容易到了姐姐家,看见竟也是这样的惨淡,就哭着对王夫人说:“现在荣宁两府和我家是全部没有一点产业的了,不但没有了经济来源,连住处、吃的喝的和穿的都没有了。我现在也是无法可想的,想着和你们在一处,总多一些人,没有那么害怕。如果姐姐再不想办法,只怕大家都没有办法活下去了。”
王夫人看了看到处是破碎物品的家,看着李纨弱不禁风地半扶着他的儿子贾兰,而床上还放着宝玉不满一岁的儿子,惜春和巧姐儿在侍候着她和邢夫人。她流着泪摇了摇头,说:“怎么会是这样啊,现在,老爷、宝玉和媳妇获罪,家财、奴仆都被抄走了,明天连吃的喝的没有了。贾蓉留下的话还好一点,毕竟有个男子嘛,可珍儿又非让他陪着两位老爷到皇陵去了,说是他们两人老的老,病的病,需要一个年轻人去帮着做事,这说的也对。珍儿又发配到乌鲁布齐去了,一走就是五年啊。只是他们这一走,现在这家里竟是没有一个男人可靠了。圣旨上说了,这院子只让我们住过今晚就得搬走了。天啊,怎么办啊!谁来帮帮我们,谁来救救我们啊。”
说着嚎唿大哭起来,屋里的邢夫人、惜春、巧姐儿、李纨、贾兰、薛王氏听了,也都痛哭失声。大家想着以前穿的绫罗,戴的珠宝,吃的山珍海味,婢仆环绕是何等的富贵威风,现在这一切如南柯一梦,竟碎得这样的早,这样的彻底,怎能不痛哭失声。
还是李纨想着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就先止住了泪,说:“大家哭也无益,还是来想想办法活下去吧。”
王夫人就问,我如今是没有法子的了,你们有什么办法只管提出来,大家合计。
李纨说:“虽是我的娘家贫穷,但如果我娘儿俩投奔过去,他们说不得了,也会接纳于我们,所以,媳妇想将兰儿带着回娘家住着。”
王夫人点头说:“也只能如此。你们去吧,等家中能过日子了,再来接你们回来。”
薛王氏又流泪说:“姐姐,那我们怎么办呢?”
正说着,尤氏带了一帮子姬妾也哭着来了。见这边也是这样的情形,不由放声大哭。王夫人心烦地说:“哭什么哭,想办法吧。”
尤氏忙擦干眼泪,抽泣着说:“你们也知道,我的娘家是早败了的,是一点办法没有的。有什么办法可想。”
王夫人看了看那帮子姬妾,说:“把她们或卖或嫁,只怕还能得些费用,帮我们过些日子。”那帮姬妾一听,不由大哭起来。但王夫人和尤氏打定主意,就将她们带到官媒处议了价,得了些银钱回来,又将李纨母子送走。
六个女人回到贾府里细细收拾起来,凡能用的衣服、器物,哪怕一星半点,也不管脏不脏了,都一律用布包了,偶尔也拾到一些古鼎等值钱之物,都一齐包了,看了看,将这些卖了的话,只怕也够这几个人十天半月的生活了。
于是大家在厨房将能搜到的米面菜等物也收起来,只留了当天要用的东西,自己动手做了最后一顿晚餐。因宝玉的儿子不满岁,就煮了米粉汤来喂他。孩子哪吃过这个,虽是饿了,也不愿吃这样的东西,就在那里撕心裂肺地哭,哭得大家心烦,硬着心肠又喂了一些米汤给他。再收拾收拾,勉强睡了。
第二天,王夫人邢夫人薛王氏尤氏惜春巧姐儿等人抱着宝玉的儿子,提着从院里搜出来的衣服器物米粮包裹,走出了贾府,来到大街上。街边站了许多的老百姓,见了她们的狼狈相,想着她们以前的威风,不由笑的笑,叹的叹,骂的骂。这已是冬至以后,北方的冬天寒风凛烈,她们穿着的冬服是没有抄走的,仍是很华丽的皮袍,与她们现在的狼狈很不相符。六个大人带个小孩子,抱着包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有客栈就进去看一看,问了价钱,掂量着手里的钱,又都出了客栈,重新再找便宜的客栈。
六个人的脚走得很疼了,仍未找到合适的客栈,因为好点的地方就贵,而便宜的地方又什么人都有,还特别脏,所以六人去看了,都逃也似的出来,又来到街上走着,不觉已走出了城。
六人的脚已是走不动了,就坐在路边歇息,尤氏看了看这条路,忽然高兴起来说:“这条路,我好象是来过,只不过因是在轿子里,所以不敢肯定。”
薛王氏也抬头来看了看,说:“这好象是通往你们贾府家庙馒头庵的路。”
邢、王夫人和尤氏也说是的。薛王氏说:“哦,我们可以去庵里暂住。”
王夫人说:“这是祖先买的停灵之所,就算是抄家了,也还是我们的财产,你说得对,我们就去馒头庵去暂住,又干净,又还不要银钱的。”六人又鼓舞起来,抱了小孩子,挽起包袱,一起挪着步子往馒头庵而去。
好容易冒着寒风来到馒头庵,已是天黑尽了。六人来到庵前,拍着山门,可没有人来给她们开门。她们的手脚都冻僵了,只得继续使劲地拍着庵门,好容易才有一个小尼姑来开了门。见是六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这尼姑是没有见过王夫人等人的,所以她骂道:“你们这些女人懂不懂礼啊,这里是尼庵,是尼姑住的地方,你们晚上来敲什么门啊。”尤氏忙上前说:“小师傅,我们是贾府的人,这尼庵是我们贾府的家庙,现在我们六人已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我们要暂且在这庙里住上一段时间,请小师傅去向住持通报一声,让我们住进去。”
那小尼姑听了,让她们等在山门上,让她去向住持去通报,说着,将山门关了。六人无法,只得在山门外等着,夜里的风更是一阵紧过一阵,吹在人的身上,就象要将人吹成筛子似的通透。过了很久,六人冷得已没有一点热气时,山门又开了,那住持尼姑圆通亲自迎了出来,请王夫人等人进去。
进了庵里,因见六人冷得已面无人色,圆通命人给她们做了些吃的和喝的来。热乎的饭食下肚后,六人才开始暖和起来。给小孩子的还是米粉汤,那孩子已是饿极,见有吃的来喂他,早就一顿吃得精光。吃过饭了,又累了好多天了,大家都瞌睡了。于是圆通带她们到客房暂住,六人见这里有床有被,干净整齐,不觉高兴起来,稍事洗漱,就睡下了。
次日起来,虽这是贾府的家庙,也不好都白用别人的,所以六人的事也尽量自己弄,尽量不去麻烦别人,竟也过起了平民百姓的生活。
因她们的吃穿都是庵里供应的,所以有时尼姑们微有说词,六人听了也说不得什么,又无别处可去,只得忍了。
到第二年冬天,宝玉和宝钗才从狱里放出来。因王夫人和薛王氏也去狱里想法探过狱,所以二人知道她们现在寄居在家庙馒头庵里,一出狱,两人就相互扶持着来到馒头庵。
那宝玉现在是蓬头垢面,宝钗也是满脸菜色,两人都衣衫褴褛,冷得瑟瑟发抖,都再没有了一点贾府少爷奶奶的气派,所以当他们走到庵门处时,庵里的尼姑以为他们是叫花子,不让他们进去。还是王夫人等在里听到他们的声音,忙走出来看时,认出了他们,才将他们接进去。
宝玉和宝钗看邢、王夫人薛王氏尤氏忙里忙外给他们烧水洗澡,又给他们做饭,而惜春巧姐儿又忙着给他们铺床,就和平民百姓一样。看着看着,宝玉宝钗不由眼里流泪,也一起上来帮忙。那王夫人看宝玉经过这一劫难之后,清醒了许多,已不象以前似的痴呆了,又见宝钗已褪尽了少奶奶的富丽,散挽着头发,脸上没有了一点过去的美丽,却透出活下去的决心,不觉心中象看到了主心骨似的,也开始高兴起来了。
宝钗来的第二天,想着这馒头庵虽是家庙,但毕竟宝玉是男人,在这些尼姑中住着不好。看了看庵外有一处空着的独立小院,有十几间屋子,本是来庵的施主们住的地方。宝钗想,这里正好合适,今后老爷和珍大哥回来了,也可以在这里住的。就去和住持说,从今日起,自己这一家人就搬进那小院去住着,只是米面还得暂在庙里先支着,到下个月,就可以不再支庙里的钱物了。
那住持圆通听了,十分高兴。因这寺庙是贾家的祖产,如果得罪了他们,这些穷主子可以将庙里的人或卖或撵,所以是不能得罪的。但每天这样养着这些人,尼姑们就总有些微词,她在里面惮压着,却仍有些传到那些穷主耳里,就怕以后得不了什么好。所以她是两头为难。现在听宝钗说下个月就不用从庙里开支了,所以她才高兴起来了。马上就叫了尼姑们先去打扫了那小院,派人送了些棉被过来,让人来帮着搬了她们的东西到那小院去,又送了这一月中的米面等物到小院中来。
邢、王夫人及尤氏各分了两间屋子,薛王氏分了一间屋子,惜春巧姐儿合用一间屋子,宝玉宝钗也分了两间屋子,又将从贾府里搜出来的一些东西分了分,安顿好以后,宝钗问王夫人还有多少钱。
王夫人将剩下的钱都交给她,宝钗看了,笑着说:“我本来想着可以去买来些颜料,画些画来卖,也可有些收入的,好的话,只怕我们几个人还能养得活的。现在看来,只得先画些水墨画儿来买,积点钱后,再买了颜料来画画,到时才能多一些收入。”
于是宝钗让惜春到庵里去要了笔墨来,与宝玉惜春三人各画一幅画,等画干了以后,就让宝玉拿到字画街去卖。得了十几文钱回来交给宝钗。
宝玉哪知这间字画店正是黛玉的家仆李立开的,掌柜李立是认得宝玉的,见宝玉来买画,就多给了几文钱,又说他们画得不错,可以先赊欠着颜料钱,等他们有钱了,再来还上就行了。又问明他们住在哪里,派了小童儿帮着宝玉挑了一担齐全的画具到馒头庵去。宝钗和惜春等人都很高兴,说遇到好掌柜的了。于是宝钗宝玉和惜春都连夜画起来,次日又让宝玉拿了画到店里去买。掌柜的说比昨天的好多了,这个很好卖的,让他们再多多的画了来。这次,店主给了一百文钱,宝玉拿回来,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那尤氏见有了钱,就对宝钗说:“我们大家的针线活,不说一流,但也算是看得的了,我想,能不能去买些绸缎针线来,我们现在也有了空儿了,就做做针线活,做好了,也可拿来换生活的。”宝钗说:“这样当然好,明天就请二爷去街上买些绸缎针线回来,我们大家都可以绣的。记得二爷说那字画店旁就有一家绣庄呢。到时,就可以一起卖了,自然就多一份收入了。”大家看到了希望,也都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