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刘强睡着了,等他醒来已经是早上四点半,出了旅馆,街灯孤独地耸立在路旁发出黄光,路上看不到什么人。要找个像上次一样摩的几乎不可能,刘强只好凭感觉朝着昭和寺走去,一路上不停四处张望,希望能有什么交通工具哪怕是自行车也行,可以让自己更快点到山脚下。听到前面有扫地的声音,一看,原来是一个环卫工人正在晨扫,于是走上前去,向他问道,“您好,这么早就扫地呀,请问去神峰岩该往哪走呀?”
那人抬了抬头,也没想这么早就有人,还和他说话,诧意地看了看刘强,说,“神峰岩?一直往前走,大约五里路时有条叉路向左拐,然后到了磨盘村口时再往右拐,再走三里就到了山脚下。这么早去那,去看日出?”
“不,有急事得去那一下,请问这边上有没有什么纸钱卖呀?”刘强想了想,自己去拜奠无尘,应该带点东西去才行。
“哦,你是说冥钱之类的吧,往左走100米好像还开着门,我刚才扫地时看到那有人在买东西,可能是家人去世了,你去看看吧,”停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你是去拜奠无缘圣僧吧,听说他可是有道高僧,还是我国佛教理事,昨天省里好多领导都特意来了。”
刘强忙向他道谢,然后按他说的方向寻到那商家,买了点纸钱香烛之类的,走向昭和寺。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走了500米左右就没有街灯,刘强只好在朦胧的月光下走着,想着无尘,想着他对自己的执着寻找,想着他对自己说的话,内心充满了对他的敬意,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不愧对自己的一次发现,苦苦地寻找、等待一个陌生人近二十年,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可造化弄人,找到了没过几天就与世长辞。当刘强到了山脚下,天已经亮了,山路虽然不好走,但是却没有叉路,一直通向山顶。山路比上次来时好走多了,可能是因为贵人来过,县里面还特意安排人到修过,心里不由地感叹,这些政府要人,以前都在干什么?等人都已经灰飞烟灭,才做这样的形象工程?又有多少人直到死后才被世人了解或报道,这或许就是现实吧。
踏着露水刘强来到山顶,路上多了许多高级烟蒂,山上变化不大。寺门大开,里面却是白布萦绕,中间一个大大的黑色奠字让刘强更感到悲切。在中央放着一个黑色骨灰盒,刘强心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双腿一软,跪在它前面,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强才回过神来,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点起香烛纸钱。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刘叔叔,你这么早就来了?”刘强回头一看,原来是道明。于是点了点头,继续烧着纸钱。不久道嗔也来了,呆呆地看着专心烧纸的刘强,一声不吭。直到刘强烧完才说,“你终于来了?你头上没事吧?”
“没什么,一点小伤,对不起,我来晚了,早知道这样我当时也就不会离开,”刘强喃喃地说。
“阿弥陀佛,刘先生不要难过,我师傅早就知道,只是让我不要告诉你,说你近日有一劫,没想到却是如此情形。”道嗔沉声说道,“既然来了,你就和道明在这坐坐,我去做饭,有事等下再说。”说完就返身离开。
道明那黑黑的眼珠直盯着刘强头上的纱布,知道他的疑问,刘强便把自己与小青的事简单说了一下,他听后,脸上露出一付不可思议的样子,刘强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为什么对自己好的人与物却总是难共处长久,先是小青的死亡,现在又是无尘的仙逝。
从道明口中刘强知道原来三天前无尘就死了,嗔海告诉县宗教事务局后,县里不敢怠慢,马上告诉省里,省里才有人下来奠拜。自己由于粗心,没有告诉嗔海他的联系方式,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与自己联系,只好请领导出面,打西风区区长的电话,请他到学校查自己的手机才得知,可是打通了却被告之他正在手术室里做颅腔缝合手术,后来他忙着处理无尘的后事,事情较多,一直没有时间,故刘强多次打电话也没有接到。
吃过早饭后,嗔海叫刘强随他到山后,两人来到一个山壁前,只见那山壁上有一个高约两米的空洞,洞的四周还明显有烧过不久的痕迹裸土,洞口不宽,大约50厘米,洞不深,直径不到一米,底下是一些木炭灰烬。刘强不由地诧意地望了望嗔海,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却看到嗔海双膝跪下,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低声说,“师傅,他来了。”
刘强不由地一怔,心里不由地大感奇怪,见嗔海那慎重的表情,也不敢多言,也学着他的样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时嗔海已经站起,对刘强说,“你也不要多心,这是师傅焚化的地方。在我们佛门中如果有人去世,一般不会土葬或运到火葬场,只是在洞中焚化。”停了一下又说,“师傅是我最敬佩的人,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对许多事情也看得很透,但独对你他总是看不清,所以一直念念不忘。这是他老人家留给你的东西。”说完递过一张纸。刘强忙接过一看,只见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小篆:
说你我有缘,却廿年才见,道你我无缘,终了我心愿。吾自知即将大去,唯对汝心难安,终生攻易经,却难究君命。一身佳骨怎奈造化弄人,是对,是错,是缘?
天道可为,无为乃有为;人心所向,岂凡人所知?若能专心,定有作为,顺其自然,不可贪为。芸芸众生,不可妄为;世风日下,不可强为。独清其身,神静心平,广扬佛法,造福世人,切记,切记!
字不多,却让刘强有点看不懂,看了几遍还是不解,只听嗔海说,“师傅说遇事不可强求,唯求心安,现在你可能不懂,我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这样说,但你以后会知道的。另师傅说你和他之间可能是他错了,但不管怎样,希望你能帮他一个忙。”说完看了看刘强,停口不说。
此时的刘强对无尘充满了好奇,不知道他会提什么要求,但转念一想,像他这样的高僧,定不会提出什么为难之事,再加上无尘对自己的付出却一直没有让自己做任何事情作为回报,心里也一直内疚,于是说:“什么事,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嗔海盯着刘强指了指那山洞说,“师傅请你帮他把这里的东西清理一下,他希望能再多感知些你的气息。”刘强心道:还以为是什么事,只是帮他把他曾焚化的洞清理一下而已,点点头,说,“应该的。”
看着道嗔离去的背影,刘强走向洞口,朝洞里看了看,洞里有点漆黑,昨天烧过的还未冷却,朝外涌出阵阵热浪,让刘强后退了几步,心里有些疑惑无尘的骨灰盒中的骨灰又是怎么从洞中取出来,山上的风很大,也让刘强的头清醒了许多,道嗔说清理洞内是无尘的要求,打扫焚化过他肉身的洞,只是为了让他能多感知一下自己的气息,想到这,刘强不敢怠慢,决定不管里面的高温马上开始动手。到寺中取来扫帚、簸箕之类的,走入洞中,只见木炭灰烬上面依稀有层白色的粉末,想起以前曾听说过的焚化的事情,剩下的骨灰会自动的在一起,和木炭相分离,现在亲眼看到果然如此。
小心地用扫帚把木炭与白灰分离,然后归类扫拢,黑色灰烬装入簸箕倒掉,白灰则放到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挖土埋下后再回身来到洞中,发现洞底竟然全是石头,这些石头大小不一,大的有足球那么大,小的只有鸡蛋大,石头表面都被焚烧成黑色,以一个圆形排列在洞底,心想是嗔海为了架柴火而先行放入的。既然无尘要自己把这里清扫,应该包括这些石头,于是又一块块地把它们捡起放入簸箕中,足足担了三担后,刘强累得浑身大汗,看着还剩下四块大的石头,屁股一沉坐在洞中喘着粗气,这点活就把自己累成这样,还是煅炼不够,歇了会,刘强打起精神把这最后的几块放入簸箕中,可是当他搬到最后一块石头时,底下有一个浅黄色东西映入眼睛,忙把它捡起,定睛一看,只见它有药丸大小,圆圆的,拿在手中有种冰凉的感觉,心中大奇,经过焚烧后洞里什么都是热得,连那石头现在还尚有余温,可是它却散发出一种沁人肺腑的凉意,让刘强疲惫的身体如沐春风,一点也感不到力竭体疲,应该是个好东西,不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感到不解。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道明的声音,“刘叔叔,你扫完了吗?”刘强连忙把它放入口袋中,担起最后的一担石头说,“马上就好了。”
“师兄叫我过来帮忙,要不要我来担呀?”道明从后面走来问道。“不用了,谢谢你。”
道明跟在刘强的后面,看着刘强小心地把石头放入坑中,然后再填土埋上。回到寺中,只见道嗔呆呆地坐在蒲团上,眼睛看着无尘的骨灰盒一动也不动,心知他肯定又在想念无尘,也不想打搅他,于是便来到寺后的一草地上坐了下来,刚歇了片刻功夫道明就来请他去吃饭,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二点。一顿饭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最后刘强吃饱打算离桌时道嗔才说,“刘先生上午辛苦了,如果觉得累的话可以到我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刘强应了一声到水缸边洗了把脸,走入道嗔的房间,躺在床上,摸了摸头顶,昨天做的手术伤口已经不痛了,加上上午出了一身的汗,纱布都快脱落了,干脆把它扯掉扔了。想起刚才捡到的珠子,不由地拿出来仔细端详着,可是看来看去还是不知道不认识,只觉得它传来的清凉让自己特别的舒服,于是把它放在手术伤口上,一阵凉意顿时从脑门而下,直至全身,可能是上午太累了,刘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翻身而起,刘强发现自己竟然全身特别的舒服,身上好像一身的劲,回头一看那珠子就在自己刚才睡觉的枕头后,于是拿起来收起。走出房间来到大厅,看到道嗔还呆呆地坐在蒲团上,眼睛看着无尘的骨灰盒。于是上前说到,“主持请不要太过伤心,还请节衰。”
道嗔抬头看了看刘强,说,“刘先生今晚能否在此过夜,贫僧有些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