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奇迹般的石弹不但解决了劳姆莱克,也将两个离得太近的文德人,和半个刚刚才从长梯上露出头的德国人一齐带走了。
这绝非有意为之,而是在发射时,一个拉索人不小心崴了脚,撞到了别人,使整个队伍不能一齐发力造成的。
这一发石弹终结了劳姆莱克“光荣战死”的希望——因为被石头砸死之类连“对手是谁”都说不出来的死法的按传统北地人的标准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同时,这一发石弹也打灭了许多德国人的胆气。
原本,在石弹隆隆的呼啸下,看着文德人建筑的粗陋防线被轻而易举的摧毁,文德人也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进攻的德国人信心满满,气势十足。
但是,现在,这发打偏了的石弹给他们提了个醒——那些威力十足的大家伙,并不是真的只会落到敌人头上,也是会打偏的,也是会一样把他们砸得只剩下半截身子从长梯上稀里哗啦的掉下来的……
有了这样的心理,再次爬长梯的时候,那些原本骁勇无畏争先恐后的德国人便忍不住畏缩迟疑了起来。
这个时候,沃夫也带着更多的文德人和北地战士冲上了城墙。
后援减少,前敌增加,没多久,城头的德国人便被杀死,或者赶下城头,即便是皇帝已经下令停止了抛石机的发射也没有用。
这一次,亨利二世的脸便黑了下来——如果说第一次进攻是被阴谋诡计打败的,那么这一次进攻就纯粹是被自己人的失误打败的了……
“用投石机把这面城墙砸开,需要多长时间?”黑着脸,皇帝偏头问跟在他身边的顾问——这一位之前是位著名的工匠,也是那些建造和操作抛石机的工程师们的首领。
“我恐怕不能给您确切的时间,陛下。”说着,副官为难的解释,“就我观察石弹对门楼、女墙的破坏来看,如果能够连续击中同一片区域,那么也许只要六到十发石弹就可以让城墙坍塌。”
“但是,您也看到了,抛石机的准头……我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有这么多石弹落在同一点上。”
“虽然我可以让他们把别的抛石机拆卸,搬运到两架抛石机的后面进行远射以加大石弹落在同一区域的机会,但这也可能造成石弹在空中互相撞击,所以……”
听到这些话,亨利二世的脸色更难看了——虽然对方说了不少,但归根结底就一个意思,“用多久才能砸开城墙,得看上帝他老人家啥时候高兴”。
本来,他的想法是,既然在自己的战士进攻的时候抛石机可能会砸偏,那么不妨让士兵先撤下来,用抛石机砸塌城墙之后再进攻——正是基于这种想法,他才特意询问自己的顾问,大概要消耗多长时间。
如果亨利二世早些问,那么那位副官很可能会给出一个让他感到满意的回答。毕竟,虽然抛石机所投出的石弹落点不那么可靠,但偏差也不会太大——六到十发石弹落在很相近的位置上,也许只需要三十来发石弹就可以做到了。
但不幸的是,刚刚那颗大大跑偏的石弹极大的打击了副官对自己那些花费重金制造的精密仪器的信心,而皇帝那阴沉的语调更给了他极大的压力,深思熟虑之下,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原则,副官给了一个听上去似乎毫无希望的回答,让皇帝觉得那玩意似乎除了威力大,就没别的优点了。
叹了口气,皇帝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让小伙子们歇歇吧。把盾车派上去挖墙。”
“遵命,陛下。”
所谓盾车,就是一个大木头框架,四个大木轮子,上面一个“人”字形的顶棚。顶棚用木底,蒙牛皮,铺泥巴,用来防止重物砸击和火焰灼烧——而负责施工的战士们就躲在这样的大车底下,将大车一直推到敌人的城墙下,用撬棍镐头之类的工具把城墙的基石一块块的挖下来,最终使城墙倒塌。
这样的攻城方法,还有一个很形象生动通俗易懂的名字——挖墙脚。
和抛石机砸城墙这样的新办法比起来,挖墙脚、破城门和爬梯子都是很传统的攻城方式。
爬梯子刚刚已经被打下来了,而破城门则因为门楼残骸挡住了大门而显得不现实,那么皇帝自然只有动用第三种方法了。
命令下达,便立即有战士推起盾车,沿着之前铺出来的道路朝着尤姆斯堡的城墙进发——这些战士,也属于皇帝的工程师部队——因为一般的战士不懂得如何挖墙脚,很可能城墙没完全挖倒,反而让城墙倒下来把自己砸死,还能继续挡住部队前进的道路。
见到一个看起来象破门锤的东西朝着城墙前进,城头上的守卫者都愣住了。
文德地方大部分都是小村子,相互之间的征战厮杀也往往都是出到野地里抄家伙开片,极少数情况则是隔着村子的木墙互相射箭丢标枪,根本就没见识过大型堡垒的攻防,自然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是干什么用的。
而沃夫作为一个前不是很成功的海盗头子,平时对陆地的袭击也无非是攻击些小村子和庄园,自然也没见过这么多新奇的手段,更不知道该如何防御——他带来文德王国的那些弟兄们几乎都是他的原班人马,自然也没见过。
整个尤姆斯堡里,最有可能明白这些器具作用的,其实是那些见多识广的吟游诗人们。不过,整个尤姆斯堡里最后一个诗人也刚刚被轰飞,自然不可能跳出来告诉大家这是干什么用的。
于是,一群文德人和北地人傻乎乎的看着两台盾车缓慢但坚定的靠近了城墙,直到盾车撞到城墙上,才想起来试探着用石头向盾车上砸了两下。
但是城墙上准备的石头原本就是用来砸人的小石头,自然无法对早有准备的盾车构成威胁,只在盾车的顶棚上弹了一下就滚到一边了。
事实上,如果是知道如何守城的,这个时候就会直接下令浇火油,或者用提前准备的石梁直接拍下去——即便是这样的手段,都不一定能摧毁盾车,就别提眼下城头的这些充其量不过人头大小的石块了。
对于敌人的干扰,盾车下的德国人全不在乎。
在盾车停稳后,工程师们便将撬棍按在墙基的石缝上,抡起锤子向城墙里钉了起来。
丢了几块石头发现全无效果之后,文德人便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努力。
而听到下面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文德人先是愣了一会,随即就爆发出了大笑:“他们在凿墙。”
文德人虽然没有挖墙攻城的传统,但却有石匠这个职业,因此他们“很清楚”要将一块大石头凿开需要多少时间和功夫。
在他们想来,德国人怕是被气傻了,竟然会用这样的蠢办法——以他们脚下这道城墙的厚度,就算他们完全不加阻挠,想要在墙壁上凿出一个足够让一名战士通行的通道,恐怕是要等到几个月之后了。
然而,没过多久,文德人便惊恐的发现,从一辆盾车的下面,竟然抛出了一块半人大小的石板!
这时候,文德人才想起,在他们的脚下,并非一块完整的巨大的石块,而是粘合在一起的无数条石、石板。
凿开石头也许费劲,但要将石板活动、撬开,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眼下,德国人已经给他们上了很好的一课。
发觉这一点后,文德人们立即联想到,按照这种速度,德国人很快就可以挖出更多的石板,进而将城墙弄塌!
文德人对付盾车完全没有经验,因此并不知道“正确”的做法是浇油点火或者用大石块砸毁盾车,也并没有正确做法所需要的东西。
因此,他们采取了更直接的办法——直接从城墙上垂下绳索,将短刀长枪咬在嘴里,抓着绳索就降了下去。
看到文德人的举动,原本为了保存战士的亨利二世立即下令步兵出击,前去保护那些挖墙脚的工程师。
那些步兵一边呐喊着冲锋,一边张弓搭箭,射击那些顺着绳索下降的文德人。而城头上的守军自然也不甘示弱的开弓放箭,对付新冲上来的步兵。
一些文德人被箭矢射中,手一松从绳索上跌落下来;另一些则成功落地,举着短刀冲进盾车下和敌人展开殊死搏斗;还有的则不耐烦慢慢下降索性直接跳到盾车上再滚落地面……
而德国人也在这时冲到了城墙下,开始围攻那些已经下落到地面的文德人。
转眼间,以两辆盾车为中心,意图杀死挖墙脚者的文德人和那些誓死保卫挖墙脚者的德国人展开了殊死搏斗,丢下了一具具的尸体。
最终,所有降下去的文德人都被杀死,而工程师则成功存活下来一些。
面对德国人顺着绳索反爬上来的威胁,文德人只能停止了绳索下降,收回了皮绳,用弓箭标枪和石块招呼那些在盾车附近保护盾车的德国人——只不过,站在城头守卫的文德人都很聪明的避开了两辆盾车所在的城墙位置。
又对抗了一阵之后,伴随着骇人的轰响、喧嚣的尘烟、文德人的惊叫和德国人的欢呼,城墙,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