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叫易一清的人并不多,因为中间的一字很容易被她的姓氏易的读音吞掉,所以叫来叫去也就成了易清。
似乎记得那日,风和日暖,并且也曾无意间看到了江边芦花怒放的消息,午后日斜,凡榆打电话说是去江边的会心楼共赏芦花,他向来喜好这些阳春白雪之类的不与寻常人相同的消磨时间的方式,易清欣然同意,因为每当她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挣扎的时候,凡榆就好像是一道光,被他照着总觉得心安。易清走上楼来找凡榆的时候,他正临窗看着《西厢记》。易清总是嘲笑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看这种儿女情长的小说,但他好像从来也看不厌这本书,一遍又一遍的看着。
小姑娘,你不也在一个又一个寂静的夜晚翻着这本书吗?
易清是坐船过来的,所以脚略微有些湿,一进来就开始抱怨这小城在这样的季节总是湿气太重,尤其是当微雨朦胧?江南草长的春或秋的半中间,连这样好的天气竟也不例外,边说边轻轻擦着自己带点泥的裤脚。凡榆也只是低着头翻着那本有些破旧的书,好像在听着,又好像充耳不闻。其实这样一静一闹也是不错的吧,易清在心里暗暗想着“岁月静好,琴瑟在御”,然后又偷偷的笑了笑,这样轻轻地笑好像连带着灰色的眼珠也投出异样的神采来,凡榆看到后也是顿了顿别过头看着窗外。
他轻轻的拍了一下窗沿上灰尘,说?“小一,看下面的芦花,像不像路边的狗尾巴草?”
只有他叫他小一,这个被所有人忽视的一。
易清走过来凑近了他,看着楼下随风飘荡的芦花,只觉得美。一片斜阳,反照在芦花浅渚的高头,芦花怒放着,树叶也不曾凋落,原不见秋,更不见雪,只是一味地晴明浩荡,浑然不觉洞贯了我们的眼底和心间。易清看得有些出神,恍然间好像看到了江面上她和凡榆共乘一只船,回环曲折,一路向西向北,只在芦花浅水里打圈圈,周围都是圆桥茅舍,桑树蓼花,满眼都是无限的好风光。远方的青山,不知不觉忽而映入眼帘和他们打个照面,然后又匆匆的别了。
“小一,你痴呆啦?”旁边的人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易清才从刚才的迷离中清醒过来,南柯一梦而已。
“你才痴呆,我是在想一会要吃什么。”
一阵静默。
当然,凡榆也不可能知道易清在想的那些画面。
天有些暗了,空旷的天空里流涨的只是些灰白的云,云层缺处,也可以窥见半角的天,和一点两点的星,但看起来最有风趣的,却仍是欲藏还露,将现仍无的那半规月影。这时候江面上似乎起了风,云脚的迁移,更来得迅速了,而低头向江心一看,几多散乱着船里的灯光,也忽明忽灭地变换了位置。于是凡榆和易清跳上了一个老爷爷的船缓缓地划去对岸。
月光映在易清的眼睛里,水光漾在凡榆的脸上,两个人都看的出神。
上岸以后,凡榆想到易清刚才说在想着吃什么,以为她饿了,便问她想吃什么。易清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先前慌乱的借口,悻悻地说安庆包子。于是两个人在灰黑的电灯底下,面朝了街心,举着一袋包子,边走边吃。二人瘦长的清影,一点一点的拉长。
“会不会觉得无聊?跟我一起在会心楼上呆到现在?”凡榆想到平常有些疯癫的易清,轻轻地问。
易清正大口吃着包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在心里大声的喊着不无聊,怎么会无聊,跟你在一起写作业都开心!然而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老黄今天有点忧郁哦。咱两谁跟谁,谈什么无聊,你就是这个德行啊,酸书生范儿。”
“那就好啊!”凡榆也不动声色的说。
说着就到了易清家的小巷,走了很多次的小巷,但每次经过都是惴惴不安,从前都会闭着眼睛快速跑过,但只要是凡榆送她,她只要拉着他的衣角,然后在心里嫌这个巷子太短。
是巷子太短,还是她的期待太长?
到家后,就像往常一样,没人问她为什么回家这么晚,家里面和家外面的巷子一样黑。她匆匆的洗漱完,在黑暗里细数着不多的温情。她总是这样,竭力的在有光的地方让自己看起来晴空万里,然而在黑暗的地方却再也藏不住自己。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是为了那道光,她也要每天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