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蓝小月自杀以后,张皓天的心里就像被人用刀子剜去一块,伤口始终都没有愈合。出事之后,他就搬回到原来租住的小屋里去住了,原以为大鱼回国后还会来找他,可是没有,连一点她的消息都没有。张皓天手里还有一把她家的钥匙,他把它放在床头柜的小盒子里,他想,等合适的时候,就把钥匙送还给她。
妈妈依旧是踪影全无,但是张皓天有一种感觉,他觉得妈妈好像就在身边,她并没有走远。
有一天,张皓天到外面去办事,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天已经黑了,他沿着“歌如海”歌厅的前面的那条马路慢慢往前走,那霓虹闪烁的地方刺痛了他的伤口,他又开始想小月了。人行道上走着成双成对的恋人,他尽量调开目光,不看他们。
路边有一家店引起了张皓天的注意,那是一家门脸儿小小的裁缝店,门脸儿上方写着“金枝玉叶”四个字。张皓天以前从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家这样的小店,他站在那儿出了一会儿神儿。他想起在老家母亲也有这样一家店,门脸儿虽小但地理位置很好,生意也还说得过去。
门开了,从店里走出一个女人。女人见张皓天愣头愣脑地站在她店门口,就态度和气地问道:“是要做衣服吗?”张皓天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后就一溜烟地跑走了。女人望着他的背影自语道:“好帅的小伙子!”
其实,母亲就在一窗之隔的地方埋头做针钱,只是他们彼此看不见。地球上的人常常是这样,有时候就像是掉进了某个看不见的黑洞,虽然近在咫尺,却又无法看见。
刚才从裁缝店里出来的那个人,就是李爽。李爽收留了皓天妈,让她慢慢实现千里寻夫的梦想。
张皓天跑了一段路之后,感觉到身体渐渐发热,他把夹克衫的拉链敞开了,头发也热烘烘的,他想回到家第一件事先得洗个澡。他想,不知道露露今天晚上把电热水器的插头插上没有。露露妈为了省电,不让家里的热水器二十四小时插着,如果晚上谁要洗澡,就先提前一小时把插头插上,这样虽然麻烦,但的确很省电。
蓝小月出事以后,露露的病倒是一天天好起来。张皓天住在露露家,不仅没有照顾露露,反而要露露照顾他,有时想想他会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他希望自己早点振作起来,重新开始,可小月的死对他的刺激太大了,要振作起来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张皓天推开家门,看到露露正端坐在门厅的那把椅子上,眼睛被灯光照得像玻璃一样透明,她涂了淡色的口红,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那微笑又像一束光照在她脸上,转瞬即逝。她垂下睫毛,那睫毛长长的,看上去很美。
“我已经给你烧好水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洗澡?”
她脸上显露出少女般的羞涩。
“……反正就是知道。”
张皓天说:“露露你对我真好。”
又问:“你妈妈呢?”
“她还能上哪儿?上朋友家打牌去了。”
“露露,我一路上走得热死了,我进去洗个澡,等我出来陪你说会儿话。”
“嗯。”
露露依旧在那盏灯下坐着,她安静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一幅画似的。其实,她早已如火焚心,她相信自己一生中只爱这个男人,她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浴室里的热气弥散开来,像雾一样包裹着张皓天的身体,在这云雾之中忽然多出一双小手,那手从后面搂住张皓天的腰。张皓天犹豫了一下,他不敢动,也不敢拒绝她。他知道那是露露。
热水哗啦啦地从空中洒落下来,就像什么人的眼泪。自从小月去世,张皓天还没好好哭过。此时此刻,他的眼泪真的来了,好在有热水掩盖,没人能看得出来。
——你在哭吗?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出去?
——我是真的爱你。
耳边传来露露的声音,那声音就像透过某种墙壁传来的回声,听不太真切。张皓天回过头来,他看到了奇怪的景象,他看到一只洋红色的胸罩和配套的三角内裤悬立于半空中,女人的身体却隐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只隐隐地觉得有些害怕。热水龙头被关掉之后,雾气渐渐散去,女人显露出真身,那是身穿三点式的露露站在他身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露露,别这样好吗?”
“你真这样讨厌我吗?”
露露转身准备出去。“露露!”他叫住她。露露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他走过去,扳过她的身体让她面朝着自己。“露露!”他又轻轻叫了她一声,然后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晚上,他和露露在一起了。他们关着灯,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被子露露白天偷偷拿去晒过,盖在身上十分松软,还能闻到好闻的太阳味儿。
露露说:“知道吗?我妈妈已经同意了。”
“同意什么?”
“当然是我跟你……妈妈说只要我愿意,她不再干涉我的个人问题。”
张皓天“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个人问题’,这种话是你跟大人学的吧?”
“我已经是大人了,什么‘跟大人学的’,你还把我当小孩呀?”
张皓天点点她的鼻子说:“你呀你。”
露露告诉他,她还是个处女。张皓天愣了一下,不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以前当然碰到过处女,但差不多都是事后才知道的,知道的时候“处女”这个词已经没有用了。而像露露这样事先通告的还是第一个。他把本来已经伸过去放在露露胸口的那只手又收回来。
她说:“你怕什么?难道你害怕处女?”
他说:“我怕处女干什么?我什么也不怕。”
她说:“不怕就好,我也不怕。”
他说:“别说话好吗?”
他开始亲吻露露,吻她的脖颈和乳房。她很安静地被他亲着,但她显然没什么经验,一动不动有点像个木头。皓天心里一点都不快乐,他想,小月为了爱他毁灭了自己,露露为了爱他不顾一切,而他真正爱着的女人却是大鱼。
张皓天想,人有的时候真是奇怪啊,当初他躺在这间租来的小房间里,脚撑在床栏杆上做着冒泡美梦,他脑子里勾勒着名车、豪宅、美女相伴的豪华生活,当他以为这一切不可能实现的时候,他遇到了大鱼。一夜之间生活就改变了,他从这间小屋里搬走,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而现在,时间过去了一年,他仍躺在这间小屋里,就像他从来也没走出去过。他又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两手空空。
“皓天,你为什么不跟我做爱?”
“我不能确定,我是否爱你。”
“我能确定,我爱你。快点儿吧,再耽误我妈就该回来了。”
张皓天说:“这回你能确定,你妈不会再把我扔大街上去了?上回瞧她那样儿,可够凶的。”说着,就压到露露身上去。露露伸出双臂抱住他,抱得死死的,似乎永生永世都不会撒手。张皓天说:“你抱我抱得太紧了,我都动不了了。”露露说:“可能是我太激动了……”两人正说着话,房门“吱扭”一声响了,那声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被放大了几倍,张皓天打了一个冷颤,从露露光溜溜的身子上滑下来。
“你怎么啦?”露露依偎着他小声问。
“没听见你妈回来了?”
“我妈回来了怎么了?她说过不管咱们的事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踏实。”
张皓天想起上一次的经历,那噩梦一般的情景使他不寒而栗,上次露露偷偷溜进他的房间,他俩关着灯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但她母亲回来后大发雷霆,揪住张皓天又打又骂,还朝他脸上吐唾沫,这一次会发生什么事还真说不准。
果然,外面的大门关上以后,那个沉重的、硬底皮鞋的脚步声“哒”、“哒”、“哒”地在整套房子里响起,张皓天抱紧露露,两个年轻人吓得缩成一团。
“露露!露露!你在家吗?”
母亲显然去了露露的房间,她没有找到女儿,又转了出来,那“哒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已经很接近张皓天的房间了,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电话铃响了,皓天想:“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两个年轻人抱在一起,屏息聆听。露露的母亲拿起电话,粗声大气地“喂”了一声。张皓天在心里默念,“希梵,希梵,千万不要是我的”、“希梵,希梵,千万不要是我的……”他默念了两遍咒语,可咒语偏偏在这时候失灵了。
他听到外面有人大叫他的名字:“皓天呀,你在不在家?电话!”“哎,我在,我在,马上来!”当他挪动身体的时候,才发现露露的手把他搂得紧紧的,掰都掰不开。
“露露,露露,我去接一下电话。”他凑近露露的耳朵小声说。
当张皓天拧亮柜头的一盏灯,看到柠檬黄色的光线照在露露苍白的脸上,有一颗泪在她眼角慢慢爬行,那一刹那,张皓天的心像被一把雪亮的钢刀刺了一下,痛得要命。他虽然不爱露露,但还是很心疼她,知道她内心的挣扎。
他去听电话,十步远的距离像走了一千米。电话是汪丁丁打来的,为的是告诉他两件事,一件是他已经跟诸葛小晴分手了,这件事没什么稀奇的,他们已经分分合合好几回了,谁也弄不清哪一件是真的,哪一件是假的。关键是另一件事让张皓天大吃一惊,汪丁丁说:“这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反正你听了以后千万别生气,我听人说大鱼把你给你妈的那十万块钱又要回去了。”
张皓天的手抖得很厉害,他好像听不懂电话里的人到底在说什么。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日光灯煞白的光线刺激着他的眼,他眼前一片淡白色的虚光,什么也看不见。
接下来他看见了他最不愿看见的一幕:他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亮得犹如舞台。露露尴尬地坐在床上,被子拥到胸口。一看就知道她下面什么也没穿,她羞愧地低着头,接受母亲目光的拷问。
她母亲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穿上衣服回你自己房间去!”
又转身对张皓天说:“你回避一下,让她穿上衣服。”
张皓天咳嗽了一声,只好装作要上洗手间的样子,扭头走了。张皓天长这么大,从没像今天这么窝囊过。他关上洗手间的门,双手用力敲着自己的头,他恨死自己了。他想,明天的日子该怎么过呀?他还有什么脸面再见露露和露露她妈……
第二天上午,张皓天一觉起来就给大鱼打电话。家里电话没人接,想必她已去了公司。
——大鱼,你也太黑了,你有上千万的资产,还在乎我那十万块钱,硬从我妈手里要回来?
——是我要回来的,还是你妈硬砸给我的,这点我们全公司的人都可以作证。
——没想到你这么无情。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无耻。
这是张皓天跟大鱼的最后一次联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脆弱到像纸一样用手一捅就破的程度。张皓天手里拿着电话,感到伤痛欲绝,他想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全世界都背叛了他,大鱼恨他,露露妈恨他,死去的小月恨他,露露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可能也在恨他。他躺在床上一遍遍地过着电影,女人,形形色色的女人,一个个从眼前走过。他最心疼的人已死去,最爱的人已成仇人。他怎么办?是开门去见她们母女?还是就此在床上懒下去,永不见人……他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那一觉睡得可真长啊,整整睡了二十四小时,醒来后,他又是个新人了。
猜猜我在哪儿
那天晚上,李爽发现一向埋头做活儿的花裁缝,突然往脸上擦了许多玉兰油。她的脸一下子白了许多,站在灯下都有些不认得她了。
李爽“哒哒”地踩着缝纫机,最近店里的生意一下子好起来,李爽觉得那是花裁缝带来的财运,所以她很怕花裁缝离开。她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说:“花裁缝,今儿晚上有什么行动?”
花裁缝手里拿着个小镜子,在脸上左照右照,有一束银白的光就从她手中飞出去,在屋顶上飘来飘去,像一个梦的空壳,不断变幻着形状。花裁缝照完镜子,神情庄重地说:“是的,是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了。”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让我想想……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自己作的孽,最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李爽说:“那孩子也在北京吧?什么时候把他带来让我看看。”
“我儿子张皓天已经长得很大了,他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哪个当妈的不说自己儿子好啊?”
“哎,我这可不是吹牛,我儿子真的长得很英俊,就跟那个会演戏又会唱歌的偶像明星潘晓伟长得差不多。”
李爽眼前掠过一个影子。那是几天前在店门口晃来晃去的一个小帅哥,刚问他一句话,他就跑远了。趁着李爽一愣神儿的工夫,花裁缝也跑远了。李爽觉得奇怪的是,她居然没看到屋门打开再关上,花裁缝是一下子就不见了,就像一滴水在树叶上蒸发一样,不留一点痕迹。
花裁缝走在通往“歌如海”歌厅的那条路上。这条路她已经很熟了,每天出去买菜都要顺道到歌厅前面拐一拐,看看歌厅上方偌大的“如海”两个字。那是她的名字。在她的想象中,那个男人——也就是皓天的亲生父亲肯定还记得25年前发生的事,也记得她的名字。
那时候,别人都叫她“小花”,只有他管她叫“如海”。
“我真的能在‘如海’里找到皓天爸吗?”
一想到这儿,花裁缝就感到脚底发软,鞋底踏上凉滑的大理石台阶,身体向前冲了一下,差点跌倒。有人上前扶了她一把,问她是找人还是唱歌。花裁缝忙说:“找人,找人。”
服务生又问她找谁,她说:“我找你们老板。”
服务生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问:“你和我们老板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一个亲人。”
“什么样的亲人?”
“你无法想象的亲人。”
“那我就知道了。”
服务生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然后将她引进一间密不透风的小屋子里,说声“你坐”就退出去了。皓天妈环顾四周的环境,只见屋里除了沿墙摆了一圈沙发,什么也没有,连只茶几都没有,倒在墙角的字纸篓里,发现了几枚用过的避孕套。这使皓天妈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另外一个发现就是,这间屋的墙角好像有一只摄像机探头,皓天妈虽弄不懂那是什么,但她隐约感到她在这间屋子里的一举一动可能都是被监视的。
在另一个房间里,有一个人正通过电视屏幕暗中观察那个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只见这个女人,身穿做工精美的中式服装,举止端庄,娴静美丽。“她是谁?”
屏幕对面的那个观察者嘴里叼着一支雪茄烟,他吞云吐雾,将那只雪茄烟抽得“叭叭”有声。突然,他的眼睛在屏幕上停住了,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许多年前、小城、楼台、烟雨、难以遏制的爱情,他以为那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鬼使神差地找了来,就坐在隔壁房间里。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下电话号码,知道是妻子打来的。
“喂。”电话里传来妻子娇柔甜腻的声音,“是我呀!博之,猜猜我在哪儿?”
张博之的妻子顾圆圆是一个孩子气颇重的女人,他们的女儿张小雪已读小学三年级,平时在学校里住读。因此顾圆圆有着大把的时间逛商店、喝茶、看演出、买唱片,她还爱结交各界朋友,是个交际花式的美人。
张博之对妻子十分宠爱,只要她高兴,干什么都成。她动不动就爱给丈夫打电话:“亲爱的,猜猜我在哪儿?”张博之总是不厌其烦地同她玩这个游戏:“国贸商城?太平洋百货?燕莎?中友百货……”如果他猜不对,妻子每回都在电话那头“格格”地笑。
然而这次张博之无心跟她玩游戏,他语气低沉地对妻子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你怎么啦?声音好冷淡,就跟见鬼了似的。”
“噢,今天太忙了,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回家再说好吗?”
“博之,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
电话挂断之后,张博之看到了令人惊异的场面:隔壁那女人竟然对着镜头在说:“博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如海呀!”“不!你不是!不!不!”
这时候,刚才那个服务生推门进来。
“老板,出什么事了?”
“叫隔壁那个女人走。”
“是。”
服务生关上门出去了。不一会儿,张博之就在屋里听到外面女人大吵大闹的声音。“张博之,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在!出来!”
张博之关掉电视、关掉灯,一个人痛苦地缩在角落里,欲哭无泪。几十年的岁月片断慢慢浮现眼前,他觉得当年的花如海重新出现,对他来说如同一个幻影,那是一个几十年都追着他不放的幻影,今天终于现身。她是怎么找到他的?为什么认定他就一定在这里呢?单凭一个歌厅的名字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女人的直觉。张博之坚信,花如海是凭直觉找到这里的,女人的直觉就像狗的嗅觉,毫无道理可讲。
皓天妈在走廊里闹了一阵子,被保安强行推了出去。但皓天妈并不生气,她从保安急赤白脸的态度上看出了问题。她想,这家店的老板定是皓天他爸张博之无疑。
就在皓天妈到“歌如海”歌厅大吵大闹的时候,露露和张皓天终于有了第一次。他们每次在一起露露的母亲都会突然回来,弄得他们俩一上床就胆战心惊的,生怕什么人会再次闯进来。
这天晚上,露露妈又去打牌了,两个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锁好门,拉上窗帘,躺到床上去。深秋时节,暖气还没有来,被窝里很凉,为取暖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脸紧贴着脸,胳膊和腿相互缠绕着,有种生死相依的味道。
“露露,咱们结婚吧,结婚后我就找份工作,我再也不折腾了,咱们简简单单地过日子。”
“我可以叫我爸帮你找份工作。”
“哦?你爸是做什么生意的?”
“是做地产生意的。他叫房道明,生意做得很大的,在地产界很有名。”
“什么?你爸叫房道明?我怎么不知道你姓房啊?”
“是吗?我本来就姓房呀,我叫房露露,从小到大一直叫这个名儿来着。”
“房露露……”
张皓天想起大鱼现在的男友就叫房道明,他们曾一起到马场骑过马,彼此都还有些印象。原来,露露竟是他的女儿,要是自己真和露露结了婚,而大鱼也真的嫁给房道明的话,那可真要天下大乱了。可要让他扔下露露,他又不忍心,露露是那么一门心思地喜欢他,为了他甚至可以去死,他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蓝小月了。
这样想着,他就搂紧露露,很温存地抚摸她的敏感部位。露露喃喃地说:“皓天,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他们开始做爱。张皓天问露露疼不疼,露露说“不”。他们不再说什么了。张皓天这一次是打算负起责任来跟她结婚的,在露露这儿,他感觉到一个大男人应该是顶天立地的,这种感觉特别强烈,而在大鱼身边的时候,这种感觉是没有的。大鱼很独立,顶天立地的仿佛是她。
露露的母亲似乎从心理上完全接受了张皓天,她做牛肉萝卜汤给皓天喝,一勺勺帮他盛到饭碗里,看着他一口口喝得很香的样子,就问:“好喝吗?”
“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儿,锅里还有。”
“露露呢,露露怎么不来吃饭?”
“看电视剧呢,眼都直了。露露!露露!皓天叫你过来吃饭呢。”
他们围坐在灯下,一家三口,热饭热汤,张皓天想,就这样,也挺不错的,多少人的小日子不就是这样过的嘛,人家可以过,我为什么不可以。他舒舒服服地喝了汤,又添了碗饭。露露小鸟依人地坐在身旁,眼睛总是温柔地看着他。
“露露,给妈也盛碗饭。”
“哎。”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东一句西一句的。张皓天有种错觉,好像他们三个人一直生活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日子还将平和地延续下去,没有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却一天天过得很结实。
一天夜里,张皓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母亲穿着鲜艳的衣服,坐在“歌如海”歌厅里。他从未见过母亲穿如此艳丽的衣服,而且母亲坐的地方也不对,她为什么要坐到歌厅里去呢?那种地方以前她连听都没听说过,就更不要说进去了。
张皓天听到层层叠叠的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浪高过一浪。
歌声中,蓝小月笑吟吟地向他走过来。她越走越近。她穿着白纱裙,腰间有个红色的蝴蝶结。他正要伸手抱住小月,红色的蝴蝶变成了红色的血,汩汩地往外流着。他用手去堵那伤口,血却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
手背上到处都是血。他闻到了浓烈的腥气。
张皓天在睡梦中被露露推醒。露露柔声说:“今天不行,我来月经了。”张皓天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正放在露露的两腿之间,焦虑地揉着她的那个地方。露露误会了他的意思。他也没把梦到的情景告诉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