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睁大了眼看着桌上的碎银,粗略一数起码也有二两了,心里默默一掐,房钱、一顿饭菜加上套普通衣服最多花去八钱左右,自己一月工钱也不过才三两银子,就这么一下就能赚上大半月的工钱,顿时脸上心里都乐开了花。
“哎哟!客官!恕小的眼拙!您稍等!小的马上去办!马上去办!”
小二一改先前的模样,前倨后恭的安排羽山坐下,先倒上一杯香茶,才转身朝着后厨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醋溜排骨!油焖肘子!三尖鸡片!一斤酱牛肉!白玉蹄花汤!再上一坛陈年花雕酒!哎!动作都麻利着点!可别让客官等急了!”
客栈掌柜正在柜台后面愁眉苦脸的拨着算盘,被店小二一声大吼惊得手一哆嗦,不由得大怒。
“这王八犊子平时总是焉不啦唧的,今天是吃错药了...”
掌柜一抬头,看见坐在窗边一边喝茶一边瞧着窗外景象的羽山,脸色一变,连忙将正准备出门的小二拖进柜台后面。
“你还真吃错药了?叫花子你也敢往里引?叫那么多菜,还陈年花雕?吃完一抹嘴说没钱你来给?”
店小二慌忙把掌柜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掌柜的...你小声点,客人先前就把钱付了。”
掌柜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坐着的羽山,转头问店小二:“付了?付了多少?”
店小二眼珠一转:“嗯...付了一两银子,一间上房一桌酒菜还让我去给他买套衣服,我算着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哦?”掌柜的脸色好看了些,抬手拨了拨算盘,点了点头,说道:“饭钱房钱一共六钱银子,还有一套衣服...嗯...你去给后厨说一声,饭菜的份量减半,酒上半坛兑点水,再去问少爷要两件不要的旧衣服来!”
“掌柜的...这...这不太好吧。”店小二目瞪口呆。
“有什么不好!”掌柜的一瞪眼,低声骂道:“他一人能吃掉那么多东西?再说了,一个叫花子哪能知道东西好坏,这银子还不知道是不是他偷来的!万一官府找上门来说不定还得退回去!行了行了!少啰嗦...赶紧去!”
店小二愁眉苦脸的刚转身,却又被掌柜的给拉了回来。
“等等。”掌柜的一伸手:“先把银子拿来!”
这老王八!真不愧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抠门儿!黑锅全让我背,银子他一人拿,还一天到晚总数落我只吃饭不做事,一会要是客人怪罪下来这老不死的肯定又要赖在我身上!
哼!幸亏老子机灵说收了一两,要不吃了亏毛还捞不到一根!怪不得现在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照这样下去迟早关门!店小二在后堂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大骂。
...
羽山意犹未尽的拍了拍肚子,看着面前桌上干干净净的碗碟,以前在荒原的时候饭食里哪有如此多种的调料,基本都是在锅里撒上些粗盐就吃得稀里呼噜的。
说实话这家客栈的饭菜在安平府来说的确只能算是稀松平常,再加上一个远近闻名的抠门掌柜,平日里除了后厨里的耗子、大门外的麻雀基本就再没什么活物上门,但羽山还是觉得这是他从小到大吃过最美味的一顿饭...虽然份量确实少了点。
“客官...这是您要的衣服。”见羽山吃好,店小二有些忐忑的凑了过来。
羽山接过一看,一件青色的长衫,还有些贴身衣裤,虽然看上去不像是新的,但好在还算干净。
“嗯...不错,辛苦了。”羽山拍拍店小二的肩膀,问道:“房间在哪呢,我想先去洗个澡。”
店小二见羽山没说什么,不由心里一松,同时也生出几分鄙夷的心思。
但想归想,店小二还是满脸堆笑的把羽山引进了客房,只是在掌柜眼神的指示下,去的却不是二楼的上房,而是后院里的偏房...
“来之前老听漠北说宋国人多有钱,安平府的客栈多漂亮,现在看起来也不咋的嘛...”羽山舒坦的泡在澡盆里,头斜靠在盆沿打量着自己住的这间破旧屋子,感觉比自己在黑河镇的小茅屋也强不了多少。
洗去一路尘垢,羽山觉得全身上下仿佛都轻了几两,擦干身上的水珠,打开窗户迎着微凉的夜风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
原先的破衣被随意的扔在了墙角,羽山上前捡起,将里面的物事都抖落在床上一一清点,点着点着就皱起了眉头,银钱符箓都在,唯独那块破木头一样的玩意儿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他连忙把衣服拿起来摸了又摸,抖了又抖,又将随身的包袱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不会是在路上搞丢了吧...羽山心里一凉,回想这几天赶路的情形,却也没什么印象,想了半天实在也想不出个什么。
无奈的抓抓头,算了,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落在自己手里也没什么用处,反正要丢也是丢在了荒原上,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只要不被大夏人得去就行了。
他本就是个随意性子,丢了东西虽然心中固然不喜,却也不会为这些事情过多去纠结,随手又将破衣扔回墙角,将床上的东西仔细收好,翻身上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想着先前的美味吃食,想着那不知是啥模样的恶狼帮,不一会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
第二天,雄鸡的报晓声惊退了东方天际的最后一抹灰暗,天空渐渐泛起了白。
羽山伸着懒腰走出房间,这几日里都是风餐露宿,晚上还要时时警惕着不能睡死了,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早就疲累不堪了,昨夜吃了顿热食又泡了个澡,羽山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了开来,舒服透了,一上床挨着枕头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站在铺满青石的客栈后院里,呼吸着南宋边城清晨的空气,羽山一阵神清气爽,回屋收拾好东西慢慢踱到前堂,看见店小二正傻坐在门口数麻雀,羽山微微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店小二回头却是一愣:“你是...?”
此时的羽山沐浴更衣后跟昨天比起来就完全是换了个人,干净的脸庞带着淡淡的书卷气,一袭青衫配上挺拔的身姿,衬托出一股英气又带着些洒脱,要不是背上的行李和长刀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还以为是哪个书香门第的公子哥,小二也是瞧了半天才从那柄长刀上认出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