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穆老师那出来,接到了老妈的电话,让我晚上回家吃饭,说姑姑来了。我轻声说好,却站在“林科大”的校园里不想回家。
清华曾假模假式的拿着我的右手给我算命,说我“六亲冷淡”。我没做声,她知道我内心柔弱的地方,于是又哄我说,骗你的,傻子。其实,我的家庭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父母疼我,甚至有些溺爱。当我渐渐长大,看到周围同学的林林总总,我才发现都是普普通通工人阶层的他们,付出的越多,越是不易,而我越想逃离。
回到家,我连大衣还没来得及脱,姑姑就拉着我又亲有抱,她一直很疼爱我。老妈准备了一桌酒菜,看样子花了不少心思,对于富贵家庭可能不值一提,可对于我的父母来说已属不易。
我笑着说:“姑姑,这是借你的光了,我今天可得猛吃一顿呢。”
老妈摘下套袖,低声说:“这孩子,瞎说啥呢!”
父亲起身给姑姑倒了杯红酒,笑着说:“咱们这个小家可没少借姐姐的光,许文这孩子读书虽然不用我们操心,可那辅导书,营养品,还有外语不都是老姐你给辅导的嘛,老姐对我们的帮助真是太多了。”
姑姑说:“自己弟弟说这些外道了。这个小家多温馨啊,孩子教育的这么好,非常优秀,热爱学习,为人正直,而且一表人才。”
我默默的听着,姑姑所说的热爱读书的人真的是我吗?我也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啊,面对姑姑的关怀我也别无选择,我只是一直在演戏,演的久了,也就入了戏。
父亲说:“许文,你姑姑工作忙,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你工作的事,你可不能辜负姑姑对你的期望啊。”
我无奈的点点头,是要继续演下去吗?
姑姑问道:“想好做什么工作了吗?”
“都行,能挣钱就行。”我随口一说。
“那哪能行呢?总得有个方向吧。”老妈很怕失去这次机会,一个劲儿的在“引导”我。
我不说话,我不想要求太多,我也不想父母欠姑姑的太多。也许是我的自尊心在作祟,我想起上个周末奶奶过八十大寿的场景,我心烦意乱地赶回去参加家庭聚会,心里想着又要面对狗日的有钱人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家庭还在原地踏步,两个叔叔借助二婶家的实力一起做生意,后来又各有各的事业发达起来。这种家庭聚会对我来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不仅仅是因为工作没有着落的关系,我实在看够了那两个有钱叔叔吹嘘的嘴脸,二叔吹嘘着这笔生意赚了几十万,小叔说下个月带表妹去夏威夷……怎么不去太空啊?而我的父母却很朴素,默默地坐在那里总是插不上嘴。我皱着眉,江山轮流坐,看你们还能炫耀几年。我就这样背着“弱国心态”闷头吃饭,希望聚会赶快结束……此刻,父母又在为我的工作求着姑姑,我心里怎能不起波澜。
……
姑姑想了想说:“我还是看看‘林航’有没有机会吧,其实‘林航’是个不错的选择。”
父母齐声说:“快谢谢姑姑!”
我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谢谢姑姑!”
此刻,我一定不是个合格的演员。
……
过了几天,各大高校的招聘会接踵而至。兄弟们疯狂地投简历,楼下的复印社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丰收季,可惜工作的丰收季节却迟迟没有来临。
2007年的冬天,校园里只有一个话题:你找到工作了吗?问的心慌,答的凄凉。现实是残酷的,我们的学校不仅比不上清华北大,就连“211工程”院校的称号都不是,用人单位按照高校排名对我们挑挑拣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眼看着很多同学都降低标准找到了工作,我们寝室的几个人还守着底线,谁都不肯第一个“大减价”。
晚上,车晓在寝室里来回踱着步子,像个钟摆似的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放下“球状闪电”交待的作业,问道:“晓哥,咱能消停一会儿吗?我这还有‘球状闪电’的工作没干完呢。”
车晓长叹一声,“你不懂,我在思考人生,我的生命贬值了。”
“你说什么?”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学历却得不到同样的工作同样的工资,你说是不是贬值了?”
“什么同样同样的,商场成天喊‘跳楼大减价’,‘全场5元’什么的,还不是照样经营着,也没看哪家倒闭了。所以不能好高骛远,赶紧脚踏实地的找份工作才是真的。”
车晓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桌子上,对我指指点点的说:“许文,能有点上进心不?要求怎么这么低?你还有清华呢,怎么着,靠人家养你?”
话音刚落,走廊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大牛风风火火地推开门,高声喊道:“我想死你们啦!”
我和车晓眨眨眼睛,这位大牛兄弟多长时间没回来啦?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吧,自从去外企实习以来就很少见到他了。我心里想着大减价,眼前就出现了个“奢侈品”,大牛就是那个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车晓走上前打量着大牛,“我去,哥们你至少瘦了10斤,资本家这么压榨人啊?”
大牛假装拍拍身上的灰尘,“资本家压榨我?我压榨资本家还差不多,哥们去了才几个月,就帮着老外谈下一个大合同,要是不侍候好哥们,我就把他们fire(解聘)掉。”
我知道大牛的话不完全是吹牛,他的家境很殷实,人脉广泛。本科的时候就开着敞篷车在校园里拉着女生兜风,辅导员对他也是分外的热情,有时候就连我们和他住在一个寝室都感觉无上的荣誉,因为我们的寝室永远都是朝阳的,卫生永远都是免检的,就连网速也是其他寝室望尘莫及的。所以大牛一回寝室,大家都对他非常的热情,只有老杨总是“公子哥”,“公子哥”的称呼他,那眼神中隐藏着一种鄙夷。
第二天一大早,大牛三两口吃下两个包子,风风火火地去上班了。老杨一边看书一边吸着烟,撇了大牛的床铺一眼,酸酸的对我们哥俩念叨:“还是高干子弟好啊,可惜咱没有人家那样的爹妈,啥事都得靠自己。”说着,把书往桌子上一摔,一副视“知识如粪土”的样子。
我说:“大哥,就凭你的学识和工作经验还怕找不到工作?”
老杨翻愣着大眼皮,“现在没以前牛了,早些年那几个小屁公司求我去我都不去。”
这个老杨,“人到中年”总是有点不切实际,工作经历本来是找工作的砝码,怎么还成了挑选工作的障碍了呢,不行,我可不能这么把自己给耽误了,于是说:“要不咱们也实际点,来个跳楼价,大减价,先把自己卖出去再说。”
老杨冲我翻了个白眼,“要减你自己减,工作就跟处对象一样,我得等我的心上人出现,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嫁了。”
我追着问:“校园招聘就这一阵子,过去了怎么办?”
“等等看,好饭不怕晚。怎样也饿不死,有点耐心。”
“我压力大着呢,也不能让清华陪着我喝西北风不是?”我想起昨晚车晓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你减价吧,我看清华照样给你‘减’了信不信?没有经济基础哪来的上层建筑?”老杨振振有词,好像经历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