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柳清音指了个方向,冉升甩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骏马撒开蹄子驰骋,步履稳健。
天空低沉,乌黑似铁,雨水哗啦一声,倾盆而下。
幸好,马车顶上车盖宽大,不会让冉升淋着雨。实际上马车飞驰,雨水飞扑而入,马蹄溅起的泥水悉数给了冉升,迷了他一脸。顾不上嫌弃,冉升用衣袖抹了把脸。
雨越下越大,叮叮当当打在车上,夹杂风声咿呀作曲,扰的人心烦意燥。“咳、咳”,风卷起纱帘,一时不查吸了口冷气,柳清音咳嗽起来。
冉升纠结是否要放慢车速,在他左思右想中,咳嗽声停了。他心安下来,专心驾车。
柳清音紧闭双眼,瓢泼的大雨似浓墨遮住了她的视线。她越发焦急,雨水能隔绝她和阿澈的牵连,之前还有些许的感觉,依稀能窥见阿澈行迹。这会就快要没了,马上将屏蔽她的视线,若是不早些找到阿澈,怕是要动用……
蓦地,空气一紧,杀气凛人。
冉升立时停下马车,眼神冷冽的望向前方。
柳清音一把撩开车帘,马车犹还在官道上。离城有段距离,又下着大雨,四周已无人烟,两边几棵被风吹雨打的树木,摇摇曳曳,形单影只。
前方二十步处,一排黑衣人,目光如梭,绞向马车。
冉升紧握腰间的剑,打量那些人,估测自己能几招夺人性命。这些人来无影,估计是高手,一起对付,胜算不大;同时担心柳清音失了人保护,一时无法动作。
“你去,缠住几人即可,其他人别管。”柳清音看出冉升顾虑,迅速下了判断,放下车帘,躲进车内。为了杀她,孙茹君这次还真下了血本,她暗想,那就让你血本无归。
冉升咬咬牙,飞身而出,拦住四人,打算以最快速度解决。哪知,交了手方知黑衣人武功不俗,几人联手,他被围攻,很难寻到破绽。
而其他六人在冉升离开马车时,快速分开,呈包围状态逼近马车,搭好手弩,扣动机关,六只弩箭宛如六瓣霜花,急速无声,迅疾靠近马车。
冉升急红了眼,招数愈发狠辣,两人不查,登时毙命。
车内,柳清音来不及细想,双手拢起,十指翻飞,口中念念有词,须臾间结出复杂印记。在弩箭刺破马车即将攻向她时,端起双手,低喝:“——破!”急如流星的弩箭堪堪停在离身体一寸处。柳清音压下胸腹的暗涌,手中动作不停,轻叱“——去!”
弩箭破出马车,疾如闪电,逼向黑衣人,黑衣人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弩箭一一没入心脏。除了为首的黑衣人临危时侧了下身子,躲过致命一击,其他人俱灭。临死前,他们望着马车,满目不可置信。
黑衣人首领瘫倒在地,心中黯悔,不该轻信人言,妄自尊大。事先不曾调查,盲目行动,丧失这么多兄弟。他撑着一口气,飞速逃去。
冉升解决掉剩下的两人,奔向马车,短短距离就觉得自己的心在火上焦灼已久:“大人,您没事吧?”声音小心翼翼,掀开帘子的手也在颤抖。
柳清音吞下涌上的血水,看到冉升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不在意的笑笑:“我没事,你主子是怎么交代你的,看把你吓成这样?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她打开随身携带的锦囊,吃了颗药丸,幽幽的香气浮散在马车里,慢慢沁入空气。
冉升见柳清音神色尚好,还能说笑,一颗心才从火海上落回原处,嘴里嘟囔着:“主子说,您要是出事,让我提头去见。”所以,您老人家可要好好保重啊!
吃下药丸,柳清音靠在车壁上歇息,本来她身体不好,妄动法术已犯大忌,回去得被苏雯骂死。
冉升趁着这会搜遍杀手的身,照柳清音的吩咐将几支手弩收好,拔掉弩箭,然后把尸首堆在一处。
刚做完这些,远处传来马嘶鸣声。万籁俱寂唯有雨声,哒哒的马蹄声添了分趣,可惜没人欣赏。
“是奕王”,来上京一个多月,冉升已掌握不少资料,了解许多人物。
奕王,皇七子梁元皓,贵妃韩慕灵之子,统领五万护城军,平素会去距离京城三十里的西郊军营操练大军。护城军里官阶在身大多是勋贵之人,若是普通的人担任将领,怕是很难压制那帮勋贵,周帝让自己的儿子任职,勋贵们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反正比出身比家世,还有哪家比得上皇室。
远远望去,奕王清新俊雅,神采奕奕满身正气。紧跟着的是太医院院判的小儿子韩槿西,翩翩少年,稚气未脱。
大雨将停,淅淅沥沥。血腥气并没有铺天盖地,几具尸首不难彰显此前的激烈战斗。
梁元皓是聪明人,一眼瞧出此间的局面,也在心底猜测对方的身份。能够杀死这么多人,功夫可不一般,而坐在车驾上的武功的确不低。
韩槿西眼尖,瞧见马鞍右下角用金线绣着个凌字,凌家?姓凌的府邸上京城可没有几家,有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会不知道?
韩槿西瞅瞅梁元皓,偷偷指了指那个“凌”字。
梁元皓先开口:“不知尊驾可有受伤,是否需要帮忙?”
刚才那番动作下来,柳清音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恢复点力气,又要浪费在这种小事上,本想不理,奈何对方名头太大。
她有些虚弱却略带点嘲讽的说:“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然有这般穷凶极恶的杀手,想来护城军平日里安稳的日子过的太多,都忘记要居安思危。幸好我等无名小辈还有点本事,才能幸免于难。要是哪天撞上某位贵人,不知会不会有我等这般好命。”话说的太多又急,牵动了内腹,柳清音闷声咳嗽,捂住心口,感到阵阵凉意袭来。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就差没直说他们不思进取,玩忽职守。韩槿西怒了,巡防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殿下今天巡营进行大操练,勋贵的那帮人肯定是偷懒没有按规矩办事,但这与殿下无关。
韩槿西怒了的结果就是胀红了脸巴拉巴拉道:“你是哪个府上的家眷,竟敢如此跟奕王殿下讲话?见了殿下,还不拜见,殿下都没有追究你不敬之意,你竟然还……”
“好了”,梁元皓打断韩槿西的喋喋不休,对着马车拱手,“在下治军不严,惊扰了姑娘,姑娘恼怒是应当的。这件事,本王定将给姑娘一个交代。”
先是在下,然后本王,这样官方的语气……可真叫人鄙夷,摆明身份就了不起啊,冉升十分不高兴。
嗤之以鼻的冉升想说话,就听柳清音高声道:“不必,走吧。”他轻哼了哼,扬起马鞭,转眼把他们抛在后面,留下一地的尸体外加两个人。
“这、这——这什么人啊!”韩槿西望着远去的马车,目瞪口呆,真是嚣张,太过嚣张啊!
梁元皓默了片刻,上前仔细查看尸体的伤口,眼眸微闪,又想到那女子的话,勾起唇角,脸上浮出笑意:“有点意思。”
随后对韩槿西道:“你速回城里,通知京兆尹派人来此,就说我遇到刺杀。”
韩槿西还呆呆怔在那里,没有回神,梁元皓又说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驾马离去。
见韩槿西远去,梁元皓扶额,这少年可真够呆的,虽说聪明,却老是犯迷糊,不知舅舅舅母是怎样教导的,跟在自己身边真的好吗?话说舅舅舅母估计也头痛,大表兄沉迷医道,醉心医术,全年待在山林研究药草;小表弟木木呆呆,与人交谈,话不投机半句多。
唉,怪不得母妃整日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