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婆子带来的消息无疑佐证了孙茹君的猜测,当即她便要去梅苑要人,想起昨日吃的暗亏,又按捺住,吩咐人去喊柳嘉宇。
苏雯整晚担心忧虑,清晨见柳清音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裴牧坐在一旁,见她进屋,起身道好,几人用着早膳,一时无话。
用罢早饭,待一个青衣小丫头上前好收拾碗碟杯盏,正要离开,柳清音叫住了她:“慢着。”
小丫头立住脚,低头回身,卑微恭敬:“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柳清音问。
“回大小姐,奴婢莺歌。”莺歌一颤,胆怯的答道。
“莺歌?”苏雯仔细打量着莺歌,想到什么,回味过来,笑着念叨,“莺歌,雀屏,真是不错的名字。”
莺歌身子一软,险些不稳摔掉手中食盒,她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苏雯,似乎不明白自己是怎样被发现的。见苏雯没有恶意,似乎还笑了笑。她横下心来,双目含泪朝柳清音跪下,磕着头道:“求大小姐救救奴婢姐姐!”
回到梅苑的锦鸳进门瞧见这幕,她想到自己,一阵后怕,原来这月余大小姐看似毫无动作,却是将所有人查了个遍。夫人这回碰到铁板了,以后在府内怕是难以一家独大。不过,她冷笑,这对自己浑水摸鱼更加便利!
莺歌磕头不遗余力,不一会地上现出一片血迹,柳清音不语,冷然的看着她动作;苏雯虽有不忍,却也不言语。
莺歌卑微的身影让裴牧想到来京途中的遭遇,地上大滩的血迹刺痛着他的眼睛。见莺歌磕头的动作慢下来,心里着急,殷切恳求的看着柳清音,柳清音不理,又转头望向苏雯。
苏雯吃不消他的攻势,微微颔首,裴牧跳下座椅,扶着莺歌,止住莺歌的动作。
流了太多血,莺歌头昏目胀,没听到大小姐的声音,她挣扎着推开裴牧,继续磕头。
这时,柳清音冷漠的声音传来:“我不喜欢被人威胁。就算你磕死在这里,你姐姐也不会得救。”
闻言,莺歌顿住身,懵然望着柳清音,头上脸上血泪模糊一片。
苏雯叹息一声,唤来锦鸳带她下去梳洗。
等她们离开,憋了一晚上的苏雯炮仗燃了:“昨天我是嘱咐又嘱咐的,要护好你自己。你是好,自己倒下昏睡,一了百了。我可差点被你吓死!”
被苏雯吵得头痛,柳清音揉额:“这不是好好的嘛!”
苏雯气不打一处来:“还好好的,你明明知道,如果……”抬眼见裴牧在场,她咽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话锋一转,“翠姨未到之前,,冉晟寸步不离阿澈,而你去哪儿我都跟着。”
柳清音无奈点头,苏雯才放过她,转而拉着裴牧讲话。
闲聊几句,尽管年纪尚小,但裴牧的聪慧和灵性显露无疑,尤其是在五行八卦之术上见解独到,甚至能举一反三,不得不让苏雯惊喜。即刻,她拉着裴牧去书房谈论闲暇之余捣鼓出的东西。
柳嘉宇一早去了刑部,派去的人没赶上。孙茹君犹豫半晌,带着锦绣去梅苑。这次较量输的太惨,面子里子都没了,惠儿在人手中,她却要向人低头,偏偏还是怨恨了多年的人的女儿,比杀了她还痛苦。
孙茹君来到梅苑,守门的丫鬟恭敬行礼,她担心有诈,让一人领着她们进屋,室内唯有柳清音一人在喝着茶水。
输人不输阵,孙茹君抬高头,走到座椅上坐下。有眼力劲的丫鬟端上茶水,悄悄退出屋。锦绣站在孙茹君身后,盯着脚下的裙裾,一动不动。
柳清音悠然品着茶,对孙茹君视而不见,孙茹君尽力放缓声音,拔高的嗓音还是显示出趾高气昂:“惠儿在哪儿?”
段位太低,沉不住气,柳清音不语,心中喟叹,跟前世的继母相比,孙茹君弱的竟然没有丝毫战斗力。
事实上,孙茹君如此深有缘由,太傅府老太君年近四十老蚌含珠,十月怀胎,得龙凤双生。身为太傅府上唯一的女孩,孙茹君自小在蜜罐中泡大,二老对她宠爱有加,有求必应。
嫁人后,定远侯府后宅清净,除了十七年前的花梅雪,她也没受过任何人的气。加上玩心机比算计她本就不在行,反正三哥会帮她解决事情。
抱着这样的心态,孙茹君在侯府一家独大到现今,直到碰上柳清音——这个早该死了十几年的人。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何没死?或者,你还在怀疑我的身世?”柳清音淡淡言语,不慌不忙欣赏孙茹君变幻莫测的脸,轻抚杯盏上的青花瓷茉莉花纹。
锦绣低着头,恨不得立马变成傻子,极力缩成一团,拼命减少存在感。
柳清音的态度彻底惹火孙茹君,将来梅苑前告诫自己不能生气的话抛之脑后,她愤声道:“当年的事天衣无缝,花梅雪都死透了,孩子根本不可能存活。你骗得了侯爷,可骗不了我!”
“哦,是吗?”柳清音笑语,慢条斯理的道,“那你敢对我爹说吗?说,我娘死了,我也死了。”她凑近孙茹君,唇角勾起一丝笑,苍白的脸色让人心渗,邪魅低语,一字字的道,“我们都被你害死了!”
孙茹君吓得大叫一声,跳将起来。熟悉的脸,熟悉的嗓音,她仿佛见到花梅雪从幽暗地狱缓缓归来,阴暗不明,鬼气森森。
这会,锦绣也顾不上什么,飞快退了出去,她担心接下来的话涉及到更隐秘的事,听到不该听的话,保不齐大小姐也会想灭掉她。
孙茹君心跳如鼓,气喘吁吁,指着柳清音颤抖着道:“你,你,是人是鬼?”
“呵”,柳清音浅笑,语气轻蔑,“胆子这么小,还敢杀人放火。这些年没少受折磨吧!”
孙茹君摸到腰上的锦囊,心下稍安,锦囊里有护国寺高僧开过光的护身符,谨防任何邪祟近身。
“其实”,柳清音瞧着孙茹君动作,神色晦暗难辨,讥笑道:“你根本没必要杀她,那会,不需要你动手,她生下我,自己就活不下去了。”迷雾山的人,千百年的掣肘,才造就渐渐衰败的迹象。
“什么?”孙茹君太吃惊,猛地看向柳清音,眼中未退去的惊惧厌憎变成愕然,“你说什么?”
柳清音却不想再和孙茹君纠缠,她们时间不多,要做的事情不少。于是,她正色说道:“本不欲与你们相争,谁料到你却对阿澈动手。我让人把柳嘉惠扔到花楼,作为之前你想对阿澈动手的代价。”
孙茹君这下疯了,暴跳如雷:“那是你妹妹,你竟然把她丢到……那种地方。”她连说那两字都觉得是耻辱。
“所以,记住,不要惹我。”柳清音凉凉的道,“我会将她带回来,此后,你得记住,我的事情你别插手,梅苑里发生的任何事概与你们无关。”
孙茹君气喘如牛,犹自挣扎:“我是你嫡母,你不敬长辈,不睦兄弟姐妹,难道我还管不得?”
“下一次,”茶水已凉,味道苦涩,柳清音放下手里的茶盏,淡声说,“我就让她接客。”
孙茹君怒容满面咬牙切齿,明智的选择闭口。
柳清音赞许的看了眼孙茹君:“很好。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
孙茹君败兴而回,府内人见夫人垂头丧气,猜测肯定是又被大小姐打击了,一时间,侯府议论纷纷。
至此,梅苑里的人做事一丝不苟,恪尽职守;包括府内其他人见到柳清音等都是毕恭毕敬。此乃后话。
柳嘉惠被陆离拎回汀兰轩时,已经哭肿了双眼,声音嘶哑,披头散发犹如怪物。孙茹君搂着她,心肝宝贝的哭喊。
柳嘉惠吓惨了,扑到孙茹君怀里,断断续续的说自己躺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怎么喊都没人搭理。后来哭累后睡着,醒来就见到娘了。她哑着嗓子,抽抽泣泣的问:“娘,那是不是我在做梦?”
赤红的双眼,凌乱的发丝,女儿的样子让孙茹君心如刀割,她宠溺宝贝长大的孩子,接二连三的遭罪。她恨柳清音,也不敢告诉女儿真相,只能点头称是。
在娘亲的安抚下,柳嘉惠慢慢睡着了,手里还抓着孙茹君的衣摆。孙茹君动了动身,柳嘉惠惊醒,见娘亲还在眼前,才合上眼继续安睡。
孙茹君望着女儿抓紧衣摆的手,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