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上前挑衅,亦无人上前搭讪。
在大殿站了约莫半刻钟,就听见众才人的谈话声一滞。宫星沁移首向着大门看去,见任春莹领着吴玉华等人姗姗来迟。
她今日外面仅披了一件艳红色的捻金丝勾花纱衣,内着乳白色锦缎抹胸长裙,裙子的下摆绣着大开的富贵牡丹。牡丹红的娇艳,蓝的优雅,一步一行间,牡丹花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木浔跟默默无声地跟在吴玉华身后,此刻似感觉到宫星沁的目光,她抬起头来对着她遥遥一笑。
那笑容说不出的亲切,明媚,就好似昨天夜里二人的争执只是个梦一般。
宫星沁见此微微怔愣,但随即也扬唇一笑。既然她都不计前嫌,那自己若再木着一张脸可就显得小肚鸡肠了。
二人你来我往的眼神被任春莹收入眼底,她眼角徒冷。抬手抚上自己额前的艳红色桃花形花钿借以掩饰,“木浔姐姐,你这般当这我的面给她递眼色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句话任春莹压得有些低,木浔听罢,笑弯了一双杏目:“妹妹见怪了,我与琪菲本是好友,见了面这般打个招呼也不为过吧?”
见任春莹向着角落里的宫星沁二人走去,原本站在殿中的才人纷纷退到了两边。
任春莹柳腰轻摆,殷红的唇微抿着,她向着宫星沁走去。泛着冷霜的眸子在凤兮与宫星沁二人的脸上转了一圈。
宫星沁心生警惕,她将凤兮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任春莹掩嘴笑了起来。“我是来给凤兮妹妹道歉的,你可否让让?”
心下疑惑,宫星沁狐疑地扫了一眼来势汹汹的任春莹等人,步子却是错开了去。
任春莹目光越过宫星沁看向凤兮:“凤兮妹妹,姐姐是为当日之事来道歉的,还望你贵人多忘事忘了才好。”
凤兮揪住宫星沁袖子的手一抖,宫星沁疑惑,这个任春莹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说完这句话冲着宫星沁笑笑就转身离开了,宫星沁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眼露疑惑,却逢木浔回头,对着她抿唇一笑。
宫星沁眯起眼,愈发弄不懂这些人要做什么了。难道是因为木浔所以任春莹才对她和凤兮和颜悦色?如此猜测宫星沁又觉好笑,木浔不过是一个书香门第家的小姐,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她昨夜不是还信誓旦旦的劝告自己任春莹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吗?
如是想着,未过半刻,柳尚宫就带着数名嬷嬷来了。她先是给各位才人请了安,然后便恭敬有礼的为各才人迎路。看到呆滞的王素素,柳尚宫眉头微皱,但也不敢擅自做主将她留下。只嘱咐她身旁的人勿要让他污了陛下的圣目。
这次的参选在乾曦殿,才人们两人一组携手相行,粉黛略施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与紧张。
“传言陛下今年刚过二十,是个极美的美男子呢?”有人在压低了声音在同伴耳边低语,那声音听在宫星沁耳中极是清晰。
“哪有,哪有,我父亲说,陛下的龙颜常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看,你听到的绝对是假的!”女子的同伴听罢,瞬间反驳,她说:“我父亲说了,陛下曾下令他经过的地方所有人皆不可抬头,就连那议政殿的龙椅前都被挂了纱帐……所以,你听说的绝对是假的!”
宫星沁听见她们的谈话目光微闪,她不由想到了在屋顶上所看到的那双眼睛和那夜在宫殿顶楼自斟自饮的男子。拥有那样一双眼的男子为何要带着斗笠呢?他又为何要在深夜独酌……
关于他的一切如洪荒猛兽一般霸道狂肆的占据了宫星沁所有的思绪,直到柳尚宫突然一声咳嗽,她才回过身来。那两名争得面红耳赤的才人各自低下了头。
走到乾曦宫,便有内官前来传见。被点到名的四名才人便立即面含羞涩地随着内官走入大殿,不过片刻,四名才人出来了。皆是面露喜意,眉眼含春。
又有四人跟着内官走了进去,宫星沁双手掩在袖中垂眉敛目地站着。此时她心中的思路委实乱的一塌糊涂,从入宫那****便发誓不与其他女人共同分享一个男人。可如今,亲眼看着一个个才人被封为答应,常在,贵人。她心中的弦当真是断了又断,断了又断,不知何时,那根脆弱亦断的弦就已经碎成了粉末……
是了,管她人身处何位都与她无关,这是她入宫的初衷。她进宫不求荣华富贵,也无意为家族争光,她只要安然一世便知足了……
想明白这些,宫星沁思绪豁然开朗了。回转头就见凤兮一脸忐忑的看着自己:“怎么了?兮兮?”
凤兮慌乱的垂下头,她双手绞着衣角咬唇道:“姐姐,我害怕……”
“怕什么,以你的身份一定可以入选的!”她并未以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去安慰她,宫星沁只是拍了拍凤兮的手臂,扬唇微笑。
凤兮手心微凉,她愕然抬头:“姐姐,其实我是……”
“宣御用占星大师宫江正之女宫琪菲,霞西太守霍健之女霍晴儿,柳江刺史代蓝山之女代云云,兵部侍郎王培安之女王素素觐见……”一语未尽,高亢绵长的尖细嗓音就将凤兮的话匆匆打断。
宫星沁拿下凤兮抓住自己衣角的手,在内官的带领下,与霍晴儿等人先后步入乾曦宫的大殿。
大殿中金碧辉煌,有九爪真龙攀梁附柱,金砖砌成的台阶散发出灼目的光辉……宫星沁一眼扫去,便被这满殿的金碧辉煌灼伤了眼睛。如此多的金砖,若敲下来赐予贫苦百姓,将会救济多少因为饥饿而死亡的孩子老人,又会挽救多少因为金钱而误入歧途的少年女子?
按照顺序一个一个跪拜而下,宫星沁心中暗自扶额叹息,这自打出生就锦衣玉食的皇上,又怎会明白贫苦百姓的生活?
敛目,跪地。“臣女宫琪菲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语气平淡,态度平淡。她进宫本就无心谋个好位,她只愿自己入了宫,宫江正会按照约定将父母的牌位移入本家的祠堂。
有一双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晌,一直盯着看了很久,久到让她都感觉到了那双眼里流露出来的浓浓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