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瑞雪回到席上,滕燕赐自然跟在旁边。
端敬王燕厚德一见他们走进来,笑道:“呦呵……姑姑,滕王来了。”
太主也是高兴,说道:“行行,来了就好,就怕你们这些年轻人把老婆子我给忘了。”
燕厚德笑道:“哪能啊。”
罗瑞雪一进来,就看见方才去而复返的方良平,又坐在了滕燕赐本该坐的位置了,不禁额角突突直跳。
滕燕赐也看见了方良平,虽然对这么一个人他本该没什么印象,但是奈何这个方良平竟然是罗瑞雪的“青梅竹马”,上次宫宴还口口声声的叫着“瑞雪”,就算滕王爷贵人多忘事,也不可能把他忘了。
滕燕赐当下脸色有些不好,扶着罗瑞雪走进去,然后自己先坐下来,竟然坐在了罗瑞雪方才的位置上,正好就挨着方良平。
罗瑞雪抿嘴一笑,也就挨着滕燕赐的另一头坐下来,这样正好和方良平隔开。
丫头们很有眼力见儿的上前来,将方才的碗筷全都换下去,换上新的碗碟来。
方良平一见,顿时着急了,但是又不敢越过滕燕赐和罗瑞雪说话,毕竟他上次可是领教了滕燕赐,觉得滕王爷简直就是斯文败类,野蛮到不行,简直让他们这些都斯文人蒙羞。
方良平唯唯诺诺的不说话,倒是太主见到了滕燕赐非常高兴,气氛一下子就活络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紫色衫子的女子走了进来,原来是方才去换衣服的燕瑶紫进来了。
燕瑶紫一进宴厅就看见了坐在罗瑞雪旁边的滕王爷,顿时眼睛就亮了,她还不曾正面见过滕王爷,只是在端怀封地的时候听说过滕王爷。
大家都把滕王爷传得神乎其神,最年轻的王爷,英俊、铁血、骁勇善战,常胜将军,而且据说还很专情,哪个女人不喜欢专情的男人?燕瑶紫还没来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向往上滕燕赐了,心想着定要见一见这个滕王爷,看看到底是不是虚有其名。
这样一见,不禁一颗放心砰砰直跳,收敛了一下心神,低眉顺眼的,装作乖巧的模样,聘婷而上。
席间有两个空位,当然就是端怀王和郡主的空位,但是都不在滕燕赐旁边,燕瑶紫走过去,站在方良平旁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方良平正愁找不到机会起身坐到罗瑞雪那边去,因此被燕瑶紫一瞪,赶紧站起来,恭敬有礼的说道:“郡主,这边坐。”
燕瑶紫装作温顺可人的笑道:“谢谢方大人了。”
方良平又说不谢,这才施施然的走到罗瑞雪的另一头坐下来。
如今罗瑞雪的目光都在搔首弄姿的燕瑶紫身上,哪还顾得了方良平?燕瑶紫那副德行,显然是看中了滕燕赐,滕燕赐也是天生招烂桃花,这桃花永远一拨一拨灭不掉,简直是春风吹又生。
罗瑞雪心中不齿,燕瑶紫和端怀王做那苟且龌龊之事,现在又对滕燕赐暗送秋波,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
不过罗瑞雪要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瞎子,自然不能使劲去瞟滕燕赐和燕瑶紫,只能默默的吐槽着。
席间燕瑶紫一个劲儿往滕燕赐身边靠,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啊”的大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突然要往滕燕赐身上扑。
但是滕燕赐是什么样的人,反应力自然比燕瑶紫要快得多,闪身一躲,就听燕瑶紫凄厉的“啊呀”一声,整个人突然扑了一个空,“咚”的一声巨响,竟然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郡主!”
旁边的丫头们赶紧上去扶燕瑶紫,这一变故大家都始料未及,都以为燕瑶紫好端端的坐着,竟然从椅子上摔下来,那是何等的滑稽,不禁纷纷捂嘴偷笑起来。
燕瑶紫被丫头扶起来,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当下冷哼一声,十分气愤的甩袖子大步走出了宴厅。
燕瑶紫走了之后,方良平又碍于滕燕赐不敢和罗瑞雪搭话,席间还算是一篇祥和,大家说说笑笑,尽捡一些好听的话恭维太主。
散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太主的府邸又在城郊,此时城门已经关了,大家自然不能进城,太主早就让丫头们准备好客房,引着众人各自去了客房下榻。
罗瑞雪跟着滕燕赐刚进了客房,就听外面有些杂乱的声音,众宾客也都纷纷出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都围拢过去,声音原来是在园子的角落发出来的,罗瑞雪和滕燕赐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被埋在树坑里的端怀王终于醒了。
端怀王灰头土脸的,醒来就发现自己浑身不能动弹,只有头可以动,当下大惊失色,自己竟然被活埋了!
端怀王大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救救本王!”
路过的丫头听见了端怀王的声音,赶紧过来看看,这一看就吓傻了,竟然有人把端怀王给活埋了,这也太大胆子了。
丫头赶紧去叫来侍卫,拿着铁铲子,要将土坑刨开。
因着这边儿的声音太大了,所以招惹了很多宾客过来一瞧究竟,这一看又都笑了,心想着端怀王一行人来京城里是干什么的,方才郡主从椅子上掉下来,如今端怀王又被埋了,简直不能再逗了。
端怀王被众人围观,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只能发脾气大喊道:“快点!干什么吃的!快点给我刨开!放本王出去!小心点!嘿嘿,你的铲子,想铲死本王么!”
罗瑞雪发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果不其然,就在树坑里的土终于被铲完了之后,端怀王终于重获了新生,他被两个侍卫拽着从土坑里爬出来。
“啊呀!”
旁边围观的女子们和丫头们顿时惊叫了起来,然后一个个用手捂住眼睛回过头去。
端怀王这才惊觉,自己不仅被埋了,而且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竟然什么都没有穿,赤条条的露着肚皮上带褶儿的大肥肉。
第二天一早,就有大臣参奏端怀王粗俗有碍风化,竟然在太主的寿宴上赤身裸体。
端怀王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去,但是自己是遇对滕王妃图谋不轨,然后就突然失去意识被人打昏,醒来就这幅德行了,如果他要追究这件事情,只能把前因后果全都抖了出来,那到时候就不只是有伤风化了,还要面对滕王的弹劾!
端怀王终于知道什么叫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掉牙的不是罗瑞雪,而是他自己!
根本就没有地儿撒邪火。
罗瑞雪玩的十分痛快,看过了好戏就随着滕燕赐回客房去了。
她刚一进客房,就发现滕燕赐将丫头都遣走了,然后关上门,罗瑞雪还没有坐下来,就被滕燕赐突然从后面抱起来。
“啊……”罗瑞雪轻呼了一声,说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滕燕赐将人扔在床榻上,欺身上去,说道:“夫人你说呢?”
罗瑞雪心脏突突直跳,赶紧撇过头去,说道:“王爷,这可是太主的府上……而且院子里宾客众多,不宜在这里……”
罗瑞雪说到这里脸上有些发红,就没说下去,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了。
滕燕赐笑着亲了亲她白皙的鼻尖,说道:“不宜行房事?”
罗瑞雪脸上更是通红,和滕王爷相处久了才会发现,其实滕王爷根本不是冷漠,而是闷骚,只要一熟悉起来就会各种黑心肠。
滕燕赐说道:“不行房事也可以……那夫人和本王谈谈心。”
罗瑞雪眉头一跳,谈心?喝心灵鸡汤么?
只听滕燕赐说道:“夫人和那个方良平,看起来像是旧相识?”
罗瑞雪更是心头一跳,原来滕王爷这是吃味儿了?
罗瑞雪躺在床上,心中一转,笑道:“方大人原是丞相府的家奴,若说不认识,王爷定然也不相信……不过现在方大人已经出人头地,更是端怀郡主的准郡马,只不过婚期没有个准头儿,王爷何不撮合好事儿,请皇上早早赐他们完婚呢?”
罗瑞雪这么说,既解决了方良平这个狗皮膏药,又一并将燕瑶紫这个烂桃花也能剔掉,真是何乐不为。
滕燕赐笑了一声,说道:“夫人说的有道理。”
第二日用了早膳之后,众宾客这才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滕燕赐一行离开的时候,太主还亲自送出了府门。
太主拉着罗瑞雪的手,笑道:“我看着这丫头就喜欢,下个月老身就要上安霆山礼佛一年,丫头不如跟着老身一起去罢。”
燕厚德在旁边摇着扇子,笑眯眯的说道:“姑姑,你当真是要了滕王的命呢?他这么宝贝着自家媳妇儿,成天离开一刻都心头不舒服,还一年?我看滕王定然把军机处也搬到安霆山去,到时候别说礼佛了,姑姑定然不得安宁!”
罗瑞雪笑眯眯的说道:“太主若是高兴,瑞雪可以隔几天就去一趟安霆山,陪着太主说说话儿,安霆山离京城也不过一日时间。”
太主拍着罗瑞雪的手背,笑道:“瞧瞧,这善解人意的性子,好啊。”
太主说着,似乎想到了很多往事,笑道:“老身若是早些时候也知道收敛,就不会落得现在卸磨杀驴的下场。”
燕厚德说道:“诶,姑姑怎么说自己是驴。”
太主顿时横了燕厚德一眼,说道:“算了,不叫丫头跟着我礼佛去了,你这个小子皮紧的厉害,跟着我去礼佛一年罢!”
燕厚德连忙说道:“我一天不吃肉就浑身难受,若是让我去礼佛,庙里都是肉味了!”
太主赶紧念道:“阿弥陀佛,佛祖勿怪。”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太主看着罗瑞雪登上马车,滕燕赐翻身上马,突然拄着拐杖,上前说道:“燕赐啊……你在这朝廷里也是辛苦了,若是往后……若是皇帝针对你,记得来找老身,或许老身有什么法子,也说不定的。”
罗瑞雪坐在马车里,听着太主在外面的话儿,似乎话里有话,但是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人物,小说里太主就没有怎么出场过,所以罗瑞雪也不知她话里是什么意思。
滕燕赐点了点头,说道:“太主哪日启程,记得遣人来告诉我一声,我送太主。”
太主笑道:“行了,去罢。”
滕燕赐这才催马而行,带着众人往回去了。
罗瑞雪的车马进了城,回到滕王府上,远远的就听见府门口有些吵闹。
罗瑞雪偷偷打起帘子往前看,只见府门口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女人,后面跟着一个年纪稍小一点的丫头,丫头背着行李。
女人泼妇似的,说道:“让我进府去!我可是你们纪夫人的侄女儿!赶紧让我进府去,我要见纪夫人。”
守门的侍卫当然不会让她进去,这女人的打扮是在太俗粗,纪氏也算是书香门第,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侄女儿呢。
那侍卫哄着女人,说道:“赶紧走,赶紧走,这是王府,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儿,再不走就打了。”
女人被他一喝,吓得有些怕了,退了好几步,只好悻悻然的走了。
女人刚走,滕燕赐和罗瑞雪的车马就来了。
罗瑞雪并没有当一回事,就进去了。
滕燕赐进府之后,换了一身儿衣服,就进宫去了,罗瑞雪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中午的时候让春禾和碧盏扶着,去纪氏哪里走一圈,正好问问纪氏要不要一起传膳。
罗瑞雪进了纪氏的院子,纪氏并不在房间里。
丫头说道:“少奶奶,夫人在茶室会客呢。”
罗瑞雪顺口问了一句,说道:“又是谁家的太太?”
丫头皱了皱鼻子,说道:“少奶奶,不是奴婢嚼舌头根子,这回可不是谁家的太太小姐,是个乡野村姑,一大早就在府门口吵闹,说是夫人的内侄女儿,但是那模样,那说话的气度,还真真儿的一点儿也不像。夫人也不知怎么的,就将她给放进来了,还单独叫到茶室去说话儿,把下人都遣散了。”
罗瑞雪有些好奇,说道:“行了,我在茶室的外间儿等一等罢。”
丫头赶紧引着罗瑞雪到了茶室的外间儿,然后上了茶点,这才退下去。
碧盏好奇的望着里面儿,不过内间儿关了门,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隐约能听见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但是就算仔细听,也听不真切。
碧盏说道:“少奶奶,夫人干什么偷偷摸摸的?”
罗瑞雪说道:“别多事儿。”
碧盏吐了吐舌头。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哐啷”一声巨响,像是把桌子椅子之类的弄翻了,然后屋子里传出了争吵的声音。
罗瑞雪吓了一跳,春禾和碧盏也有些着急。
春禾说道:“少奶奶,夫人在里面儿会不会出事啊?”
罗瑞雪站起身来,往前走了走,内间儿的门还是关着的,里面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大喊着。
“凭什么不行!我告诉你,我就是要嫁给滕王爷!你是滕王爷的娘,有什么做不了主的!我又没想做正室,给我个侧妃就行了……你想想看,我现在怀孕了,就算不是滕王爷的,不过才刚刚怀孕,你赶紧安排着,我和滕王爷立马完婚,谁也不知道我怀的倒地是不是滕王爷的种,等我生下一个儿子,母凭子贵,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扶我做正室!姨母,不是我说你,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你儿子的正室姓纪,往后纪家不也好说话儿么,干什么肥水偏偏给了外人?”
她的声音很大,春禾和碧盏立马就惊呆了,你看我我看你的。
罗瑞雪则是眯了眯眼睛。
纪氏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声音没有那么大,听不清楚。
那个尖锐的女声又响了起来,说道:“让我小声点?!哼哼,你若是不同意,那我干嘛小声?我现在就跑出去嚷嚷着!就说你纪氏家风败坏,内家侄女儿死了夫君,守寡的时候和隔壁的男人偷 腥,现在怀了孩子,走投无路还投靠我的好姨母了!”
纪氏的声音终于提高了一些,隐约听到她说道:“你!你怎么如此不要脸!”
那尖锐的女声冷笑了一下,说道:“我不要脸?我就是不要脸了!我不要脸有什么的,反正我是个乡下人!你不同啊,你可是滕王爷的母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满京城的人都看着你呢!你自个儿想想罢!你的内家侄女儿若是以后这样的丑事儿,这府里头的老夫人能容你?滕王爷还能认你这样的娘?到时候咱们姨侄俩儿,正好一同被赶出府去!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今儿个我就要结果!今儿你不提让我嫁给滕王爷的事儿,我就给你不要脸了!”
春禾低声说道:“少奶奶,这……这怎么办?”
罗瑞雪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春禾和碧盏追着罗瑞雪出来。
碧盏说道:“少奶奶,你怎么不进去?就该骂死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罗瑞雪说道:“你不想想,我若是进去了,夫人的事情不就被人发现了么?夫人的脸面到时候没有地方搁,心里头定然不舒服。”
春禾说道:“依奴婢看,这根本没什么丢脸的事儿,那个女子自己没脸没皮做这些勾当,竟然腆着脸往夫人身上泼脏水,夫人就该把她赶走才是。”
罗瑞雪说道:“夫人是最重礼数的,家门出现这样儿的人,定然不会好受。这件事儿,还需要背后解决才好。”
碧盏说道:“少奶奶,怎么背后解决?”
罗瑞雪笑道:“她是个寡妇,竟然还和别的男子偷 腥,那不如将偷 腥的男子找过来,当面举发她,不就得了。”
碧盏皱眉说道:“可是少奶奶,时间不够了呀!那不要脸的说今儿个就让夫人把她指给王爷,咱们到哪里去找那个不要脸的男人?”
罗瑞雪说道:“碧盏,你就不会动动脑子?”
碧盏说道:“少奶奶,奴婢脑子再动也不想不出来了……”
罗瑞雪笑眯眯的,轻飘飘的说道:“她不要脸面,想要把野种栽赃给王爷,对待这种人,咱们还顾着什么脸面?碧盏,你去街头上随便找个乞丐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给他些钱财,让他指认,不就行了。”
碧盏拍手笑道:“原来是这样!奴婢怎么就没想到!”
罗瑞雪说道:“还不快些去,找个机灵些的,要会随机应变。”
碧盏笑道:“少奶奶要找奴婢这样机灵的,怕是找不到,奴婢就勉强去找找比奴婢愚钝一点儿的罢。”
春禾瞧着弹了她额头一下,说道:“碧盏又开始贫嘴了。”
碧盏笑嘻嘻的,又蹦又跳,一想起来就开心,赶紧出府门办事去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都已经过了午膳的时候了,罗瑞雪早就回了院子,这个时候有丫头过来了,说道:“少奶奶,夫人请您过去用午膳呢。”
罗瑞雪说道:“这个时候用午膳?”
丫头说道:“是呢。”
丫头说完,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少奶奶,就是奴婢方才跟你说的那个女子,夫人 和她在茶室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出来之后那女子说想请少奶奶用午膳,夫人就答应了。夫人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病了……”
罗瑞雪当即就明白了,看来这个不要脸的是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底细。
罗瑞雪笑道:“既然夫人不舒服,春禾,你去小厨房把拿到润肺的炖雪梨端过来,咱们一会子过去,眼下夏末秋初,天气燥的厉害。”
春禾立马去端来了,还不忘了赏给小丫头一碗,小丫头千恩万谢的,顿时喜笑颜开,觉得少奶奶真是又漂亮又端庄,为人客客气气的从来不摆架子,还特别的大方。
罗瑞雪带着春禾到了纪氏的院子,丫头引着她们往里走,进了饭堂。
一进去,就听到有个尖锐的女声说道:“哎,哎!这个好吃,还有么!这个肉香啊!那个鱼肉太嫩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嫩的!这个菜不好,换掉换掉,再来一盘鱼,给我再加碗米饭!”
罗瑞雪走进去,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里面儿。
就见纪氏坐在桌边,脸色很是阴沉,面上都是局促不安,下意识的撕扯着手中的帕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坐在她旁边,左手托着碗,碗边上挂着米饭粒子,右手拿着一把盛汤的大勺子,却去舀盘子里的东坡肉,然后就着勺子,欠起身子,直接就去呼噜带声的吃掉了。
女人吃完了,还长出一口气,打了个响嗝,用袖子抹了把嘴,说道:“好吃好吃。”
罗瑞雪走进去,纪氏就看见了她,连忙站起来,又尴尬的看了看吃的很香吧唧着嘴的女人,干笑了两声,说道:“瑞雪来了啊。”
女人听到声音,这才抬头,也不起身来,只是吧唧着嘴,嚼着满嘴的肉,一边嚼还一边舔着牙齿上的米粒子,冷笑 一声,说道:“这就是滕王府的少奶奶了呀?”
纪氏为了缓解尴尬,连忙拉着罗瑞雪,说道:“瑞雪,快来坐,这是我家里的内侄女儿,今年二十岁了,比你大一些,来这里省亲,名唤纪翠玲,你们认一认。”
罗瑞雪笑道:“原来是纪家姐姐。”
纪翠玲没有放下手里托着的碗,另一只手却在罗瑞雪眼前摆了摆,笑道:“滕王府的少奶奶当真是个瞎子?”
纪氏顿时喝道:“翠玲,说什么呢!”
纪翠玲说道:“不是么,她看不见。我就奇了怪的,为啥子一个瞎子都能做少奶奶?进宫选秀都不要有残疾的,做王妃就可以残疾了?”
纪氏当即“嘭”的拍了一下桌子,说道:“翠玲,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怎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张口闭口这么难听!”
纪翠玲仗着罗瑞雪看不见,对纪氏哼哼冷笑了一声,然后挤眉弄眼的,满是威胁,说道:“姨母,我说的都是大实话而已。”
纪氏被她威胁了,她本就是个软弱的人,嫁了滕家之后,处处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老夫人不高兴,丈夫早早去世,也是在家中老老实实的带儿子,从来不惹一点儿事端,如今突然来了一个内侄女,要给她泼脏水,软弱的纪氏顿时就没了主心骨儿。
纪氏气的不行,胸口气促的起伏着,却不敢再说。
罗瑞雪把这些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笑眯眯的说道:“母亲别气,纪家姐姐说的也是实话儿。”
纪氏说道:“瑞雪……”
她话还没有说完,罗瑞雪又笑眯眯的,似乎特别诚恳的说道:“纪家姐姐说的挺对的,其实瑞雪也一直在反思,像瑞雪这样的人,既没有貌,也没有才,而且眼盲又残疾,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样儿的福分,才能让滕王爷这么看重瑞雪,王爷天天都公务繁忙的,还要早中晚都赶回府里和瑞雪一道用午膳,真真儿是太辛苦了。”
她一说完,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炫耀啊,纪翠玲当即就火了,但是又不能发火,只是对着罗瑞雪虚扇了两个嘴巴。
罗瑞雪怎么能看不见纪翠玲滑稽的在自己眼前扇嘴巴,不过没有点破罢了。
纪翠玲一直从人前吃到人后,都没有住嘴的,把所有的菜都祸拢了一遍,让谁看着都觉着恶心的不能下咽。
罗瑞雪看纪氏铁青的脸色,笑着说道:“母亲,瑞雪听说母亲身子不好,定然是初秋天气太燥,特意让春禾端来了一碗炖雪梨,和着冰糖和冰屑子,吃了刚好。”
纪氏顿时欣慰的笑了笑,说道:“还是瑞雪有心了。”
罗瑞雪让春禾将碗递过去,纪翠玲一瞧,碗特别的精致,一打开盖子,里面的雪梨白生生儿的,飘出一股淡淡的甜香,特别的好闻。
纪翠玲当即将碗劈手抢过来,春禾“哎”的喊了一声,刚要说话,纪氏却用眼神制止了,还摇了摇头。
罗瑞雪自然全都看见了,仍旧没有说话。
纪翠玲呼噜噜的全都喝的一干二净,然后又抹了抹嘴,打一个响嗝。
罗瑞雪笑眯眯的说道:“母亲,还好喝么?雪梨一直炖着,是不是十分软烂了?”
纪氏很尴尬的说道:“嗯……好喝,瑞雪有心了。”
罗瑞雪说道:“没事儿。母亲若是喜欢喝,一会子我再让春禾拿来一些。”
纪氏连忙摆手,说道:“不必了,瑞雪你辛苦了,别再忙道了。”
纪氏想着,拿来了也是喂了狼崽子,还不如不拿。
罗瑞雪又坐了一会儿,说道:“母亲,那我就先回去了。”
纪氏点头说道:“去罢,中午了,去午歇一会儿。”
罗瑞雪应声,就起身走了。
纪翠玲在罗瑞雪背后啐了一口,说道:“一个瞎子,我还当什么天仙,也没那么漂亮!”
纪氏气的脸色发青,说道:“你!你也太嚣张了!”
纪翠玲冷笑道:“怎么样啊?俗话说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是不要脸,你也跟着我不要脸啊?别忘了,今儿个你就告诉大家,让我给滕王爷做侧妃!”
纪氏气的几乎昏厥过去,有些摇摇欲坠。
春禾扶着罗瑞雪走出来,说道:“少奶奶,那个纪翠玲太不像话了!少奶奶你方才是没看见,那个纪翠玲,把少奶奶给夫人的炖雪梨给抢走了,还吃的稀里哗啦的,简直就是乡野村姑,太没教养了,而且她还敢瞪夫人!没人给她个教训,她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滕王府呢!”
罗瑞雪幽幽的笑道:“谁说没人给她教训?”
春禾不解的说道:“少奶奶?奴婢愚钝,没明白是什么事儿。”
罗瑞雪说道:“记得上次的马千柔么?”
春禾说道:“记得。”
罗瑞雪说道:“上次的巴豆粉没有用完,方才你拿的炖雪梨里面儿,我顺手放了一些,给没教养的纪翠玲,清清肠子。”
春禾“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说道:“奴婢竟然都没有发现。”
那边纪翠玲还在嚣张,突然脸色就白了,感觉肚子里有些不对劲儿,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珠儿就顺着额头滚了下来,肚子疼得好像刀绞一样,爬起来就冲了出去。
纪翠玲因着把那个炖雪梨喝了个干净,一滴也没剩,所以肚子就额外的疼,一个下午都在茅厕渡过,还在茅厕里大喊大叫的道:“你们滕王府是不是要害死人啊!吃个午饭肚子这么疼!是不是诚心要弄死我啊!哎呦我的天……”
纪翠玲好不容易肚子不疼了,但是双腿一麻,“噗通”就跪在了茅厕的地上,一身的臭气熏天,连丫头都不敢靠近她,躲得远远的。
滕燕赐今日回来的早,他刚进来,碧盏也就办事儿回来了,蹦蹦跳跳的心情极好,冲进来喊道:“少奶奶!奴婢办妥了!奴婢……”
她叫着,突然就住嘴了,一脸傻眼的表情,没想到滕王爷坐在屋里呢,顿时蔫儿了,赶紧低下头退到一边儿去。
滕燕赐笑着说道:“你又让丫头去办什么事儿了?”
罗瑞雪笑道:“今儿个王爷回来的早,先吃些点心垫垫底儿罢,一会子晚膳必定精彩的不得了。”
滕燕赐知道她是故意卖关子,也就没有再问。
晚膳的时候,纪氏果然叫丫头来传了。
没想到今儿个老夫人心情好,也要和纪氏一起用晚膳。
晚膳在主院的大饭厅里布设,罗瑞雪和滕燕赐到的很早,然后就看到老夫人住着个拐杖,慢悠悠的走出来。
纪氏来的最晚,因着她心中有事儿,不想让纪翠玲和大家见面。
纪氏惴惴不安的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精心打扮过的纪翠玲。
纪翠玲今日掉到了茅厕里,出来之后使劲洗刷了一遍,换了新衣服,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插得金钗银坠子,整个人就像一个移动的金库,别提多俗艳了。
虽然精心打扮,又扑了许多香粉,恨不得把纪氏所有的胭脂水粉都用在自己身上,但是终究遮不掉茅厕的味道。
旁人都纷纷用袖子捂鼻,罗瑞雪装作看不见,说道:“咦,这是什么味道,好生难闻。”
她这样一说,旁边的丫头纷纷都笑了起来,一个个盯着纪翠玲瞧。
纪翠玲恨得要死,却想在老夫人面前装装样子,只好咬牙不说话。
老夫人看见纪翠玲这般打扮,她头上插的发簪,都是纪氏的,纪氏虽然平日里不打扮,但是首饰珠宝也不少,好几样儿还都是老夫人赏赐的,老夫人心思自然发现了。
而且纪翠玲年纪不大,纪氏的首饰却都是老成型的,纪翠玲戴上顿时不伦不类。
老夫人说道:“这就是你那个内家侄女儿?”
纪氏连忙说道:“是的母亲,唤作翠玲的。”
纪翠玲赶紧娇滴滴的说道:“奶奶。”
老夫人说道:“不用这么叫,叫老夫人就行。”
纪翠玲顿时脸上很难看。
纪翠玲又看向滕燕赐,笑道:“姨母,想必那位就是滕王爷了罢?”
纪氏脸上也不好看,却硬着头皮,笑道:“正是呢,翠玲快坐下罢,坐我这里。”
纪翠玲想要挨着滕燕赐坐,可偏生滕燕赐挨着老夫人,另一头坐了罗瑞雪,纪翠玲只好用眼睛去剜罗瑞雪。
菜都布好了,老夫人说道:“用膳罢。”
大家这才应了一声,然后拿起筷子,唯独纪翠玲一上来就把碗抄了起来托在手中,一点儿也不规矩。
老夫人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儿。
纪翠玲看着老夫人面前的八宝七珍,顿时口水横流,欠起身子就抄了一筷子,因着袖子太大,全都掉进菜里了,这回连滕燕赐也皱了皱眉。
而纪翠玲还浑然不觉。
席上很安静,只听见纪翠玲吧唧吧唧的涮舌头,听得众人是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了,纪氏更是尴尬的脸色铁青,想要钻进地底下去。
纪翠玲吃好了,用袖子抹了把嘴,将碗放在桌上,然后看着纪氏,笑道:“姨母,您不是有话儿要和大家说嘛?”
纪氏连连给她打眼色,老夫人却已经开口了,说道:“食不言寝不语,这些规矩你在家里头不曾学过?”
纪翠玲当即被噎着了。
等众人都吃好了之后,丫头进来撤下剩菜,引着众人进内间儿茶室用茶点。
纪翠玲连连推纪氏,纪氏才终于一咬牙,说道:“母亲,媳妇有个事儿,想要和您说说。”
老夫人说道:“哦?什么事儿?”
纪翠玲顿时眼放精光,目光灼热的盯着滕燕赐。
纪氏硬着头皮说道:“是这样的……”
她的话头儿还没说下去,就见一个嬷嬷进来了。
嬷嬷说道:“老夫人,外面儿有个男子,要找纪家小姐。”
纪翠玲说道:“谁啊!”
老嬷嬷有些踟蹰,看向纪翠玲,又看了看老夫人,支吾的说道:“是……那男子说……他是纪姑娘的……老相好儿。”
纪翠玲顿时一惊,说道:“什么?!”
她定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在乡下的那个邻居。
众人脸上都是惊讶和不齿,唯独罗瑞雪好端端的坐着,稳稳当当的,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滕燕赐当即侧头,轻声在她耳边笑道:“这就是你卖的关子?”
罗瑞雪也轻声笑道:“王爷只管看好戏,便成了。”
滕燕赐鼻子里低沉的“嗯”了一声,笑道:“听夫人的。”
罗瑞雪被他灼热的鼻息弄得耳根子有些发痒,赶紧撇开头去。
老夫人听了冷笑一声,说道:“老身怎么听说纪姑娘已经成婚了,丈夫早亡,守了两年的寡,哪来的老相好儿?”
纪翠玲着急了,说道:“假的!定然是诬蔑我的!”
罗瑞雪幽幽的说道:“奶奶,不如将那人请来和纪家姐姐对峙?冤屈了姐姐或者旁人,在外人眼里都会觉着滕王府偏袒,对王爷的影响也不好。”
滕燕赐只是挑了挑眉,看了罗瑞雪一眼,不经意的侧过头去,低声说道:“夫人总是拿本王当枪使?今儿个晚上本王定要夫人看看,本王的枪是不是好使的?”
罗瑞雪的脸色突地一下就烧红了,耳根子都红彤彤的,直接蔓延到脖颈上都是一片粉红,心想着滕王爷还是冷着脸罢,说起笑话来真是黑色幽默!
老夫人点头说道:“嗯,就叫那人进来,和纪翠玲当面对质。”
纪翠玲顿时大惊失色,“噌”的站起来,说道:“不能啊!别叫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