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大雪纷飞的日子,娘说,我生下来的那时,云州已经连下了快二十日的大雪了,我一出生,大雪也停了下来,云开见日,是难得的好天气。
羊角城的百姓都欢呼着跑出门,孩子们在雪堆中打闹,娘说,羊角城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爹说我是个小福星,出生伴着朝霞,便取名瑶光吧。
娘温柔地笑着,说好。
我叫赢瑶光,卫国舜英长公主之女。
无忧无虑的生活在我七岁那一年被打断。
那是一个冬日,府里的侍卫送来战报,母亲正抱着我,手里拿着绣帕,为我擦去嘴边凤梨酥的残屑。
知晓城破时,母亲的身体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瞬,随即将我抱得更加紧了。门口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荷韵姑姑面色惨白的立在门口。
彼时的我还不懂城破意味着什么,我只是突然害怕起来,因为母亲忽然像变了一个人般。
“带奈儿走。”她吐出一句话,将我放了下来。
荷韵姑姑匆匆跑进来,将我抱起,我急了,伸手想去抓母亲的袖子,却怎么也抓不到了。
烟尘滚滚,到处都是逃命的人,荷韵姑姑紧紧抱住我,步子有些虚浮。
一直走出院门,我才看见母亲跌跌撞撞的追出来,最后站在琉璃井旁,深深地看我,凤眸中泪水落了下来。
我大声的哭喊:母亲,莫丢下我!小手努力想要扒开荷韵姑姑的手。
奇怪姑姑平日总是羸弱妇女的模样,我竟不知她力气这般大。任我如何挣扎哭喊,终是被带离了公主府。
等我醒来,看到荷韵姑姑红肿的眼睛,才知道,我没娘亲了。
羊角城破,爹爹战死沙场,母亲为了给我逃命的时间,用生命谱写的九幽乐章,为我挡住了追兵。楚军失去了我的下落,暴怒下展开了屠城,荷韵姑姑为我挡了一剑,我们躲在一间破屋里,重伤的姑姑拼尽最后的力气滚下床,用被子将我裹住,藏在床下。
黑暗中,我听到姑姑很低很低的声音:“奈儿,你要坚强,好好地活下去。”
然后,腥浓的血水浸透了被褥,流到我脸上、身上,潮湿而黏稠,混合着眼泪,淌遍身上每一寸肌肤。我瑟瑟的抖,无声的哭泣,眼泪几近干涸。
不知过了多久,搜索的士兵离去,姑姑的伤口也不再流血,苍白着一张脸,身体冰冷,僵硬。
那时的我还不懂什么是恨,无边无际的恐惧惊慌包围着我小小的心灵,我攒足力气,跑遍城中每一个角落,每一所房子,可是不是人去楼空,就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我七岁那一年,我的故乡变成了一座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