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现在出租屋转角的甜品店门外,那时正逢初夏,下着太阳雨,他一手插兜一手握着咖啡,转头间,与我的眸子撞个正着。
有一瞬间,我错觉得似乎回到了从前,十七岁那一年那个夏天。
他喝掉手中的咖啡,撑开竖在一旁的透明伞,朝我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他抿着唇对我浅笑,清爽利落的短发,干净整洁的白衬杉,左耳那颗蓝色的耳钻透过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这模样很帅气。
我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他用伞碰了碰我的小花伞,表示问候。
我撇了撇嘴,艰难的开了口:“我以为你会乖乖的消失掉。”
他说:“我也以为你会逃得更远……”
我暗自吸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随后他问我:“是不是害怕我找不到你,所以每次才故意躲得这么近?”
“习城,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只是太懒,不想走太远而己。还没有一个可以逼迫我远走他乡的理由。
“依依,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我嘲讽一笑:“我们早在六年前就玩完了,习城,你的前途无量,不用跟我这种人纠缠不清,当初你跟我撇得一干二净,现在,也不要再来纠缠,这是我对你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要求。”
他摇了摇头:“让我照顾你,当年欠你的我会还给你。拿我一辈子还!依依,给我一次机会。”
“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我的心已经死了。”如果还可以再爱,我愿意再重来一次,只是我现在心如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席城并未因此而打退堂鼓,他似乎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坚持。每天早上给我带早餐,给我送小礼物,为我做这做那。看着席城,我的眼眶微微湿润。
“依依,这盆仙人掌摆这里好看吗?”他回头,看我没有说话,忐忑不安的问:“你不喜欢仙人掌?”
我擦掉脸上的泪水,说:“不,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而己,习城,你没有必要再做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
“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习城是自私的,当初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所以丢弃了我,如果丢掉一块脏掉的抹布。如今,他想回来,不顾我的意愿,再次强势闯入我的生命中。
我也懒得理会他,他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依依,你别再骗人了,骗人不好。”
我往嘴里塞着乔麦面包,瞄了他一眼,满脸不屑:“他们愿意让我骗,你管得着吗?”
“警察管得着!”
“哦~差点忘了,你是红三代!将来也是要做警察的呢。”我嘲讽的笑了笑:“你要是看不惯那你可以抓我呀!”
习城无奈叹了口气:“我想抓不是早抓了?”
“习城,你不累么?两副面孔的活着,我看着你都挺累的。”我白了他一眼。
他说:“我累,可是人总是在生活中找到一个正与邪,黑与白的平衡点。找到那个点,才能更好的活着。”
“对,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就像当初,为了你们习家的脸面,而将我推向无底的深渊!”
“我也是迫不得己!!”习城似乎很是激动:“我没办法,当时我们都太年轻了。年轻的时候谁没有犯过错?难道做错了一次就不能被原谅吗?”
“如果……原谅的代价是我奶奶的性命,你觉得我还会原谅你吗?”
我抬眸直视着他,习城怔忡在当场久久没有回答。
他甩门离开了,破旧的出租屋木门,似乎都要被摔得七零八落,伴晚下起了中雨,他来时没有带伞,估计会淋个湿透。
我站在窗口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泪水忍不住滑落。人真是脆弱的生物,要是没有这么多感情就好了,带着这些感情的包袱实在太累。
之后习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来,我在网络上约了一个爆发户,家里有妻子还想分分钟想出来找三儿的男人。
与他见了两面,我亲昵的叫他‘哥哥’,他十分受用,一高兴就往我钱包里塞钱。一开始只让他摸摸小手,吃点儿甜头,到后面他越来越耐不住了,为了尽快把我带到床上,他对我的投入大了起来。
最后一次,我骗了他十万,约他开房,带了一包碾成粉的安眠药过去。趁他喝得半醉时,在酒里下了安眠药。
一瓶酒喝下肚,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沉沉,嘴里还叨唠着要与我办正事儿。我扒了他的衣服,给他拍了几张照片,拿了他包里所有的现金就离开了酒店。
第二天他在网络上留言说要弄死我,我把他的祼照一一发了过去,对他说如果他能接受得了这些丑态百出的照片被所有人看到,就尽管让人来弄死我。
他也怕惹麻烦,此事就不了了之了。我拿着这些钱,买了看上好久的专柜奢侈品。这些本是我买不起的东西,现在终于都到手了。
我把赚来的钱烧给了奶奶,像个神经病一般的,把一张张钞票投进火盆里,看着这些肮脏的钞票烧成灰烬,心里平衡了许多。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需要看看心理医生,烧完这些钞票一段时间后,没钱用了,就开始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
于是恶性循环的,一边继续骗钱,一边将赚来的钱烧掉,一边悔恨。
我很宅,除了骗男人,几乎不怎么出门,对着电脑屏幕似乎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骗完那个男人之后,我开始接到了另一单生意。本来一切开始都很顺利,只是在骗完钱回家的路上,遭人殴打了一顿。
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嘛。我被人打也是迟早的事情。回去连伤也没处理,泡了个澡就埋头睡了。
结果睡到半夜,只觉得胸口阵阵刺痛,直到痛得无法忍受,喉间一股腥甜涌上,吐出一口血来,当时自己都懵了,心想着可能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就要病发身亡。
当时也没想什么,只是特别悲伤,甚至没有求生的意识。等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床上,席城守在我的身边,双眼布满了血丝,瞪着眼睛看着我。
见我醒了,他舒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死了?”
“不是还没有死吗?”
“还知道顶嘴,就应该表示没有什么大碍了。”席城轻抚着我的头发,一脸无奈:“还好我那天过去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习城,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我?”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
“可是你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了我。”
“依依,当年我没有选择,我的一切都是倚杖着父母,而且我也没有能力不听他们的话。”
我的心一阵阵发疼:“那你现在有能力了吗?”
“我……”
他答不上来,可我却贱得还想再信他一次:“如果我再次有了你的孩子,你还会不会否认我和这个孩子?”
记忆深处的痛苦,辛辛苦压制了这么多年,一股脑的全冒了上来。
十七岁那一年,我和习城还是一对恋人。那样的我,不知道习城为什么会同意与我交往。毕竟我喜欢了他这么久,在我眼中,他优秀得遥不可及。幸福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时间给我认真考虑。
少年时的我们总是太单纯,把问题看得太片面,只看重眼前的东西不会去想得太复杂。
直到某一天自己最好的朋友对我说:“你真以为习城是真的喜欢你?不过是跟朋友喝酒打赌输了!谁输了就要追你这个丑八怪!习城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他说他喜欢我!”
我最好的朋友,在我被所有人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我,关心我,给了我除奶奶之外,唯一的温暖。然而这样纯粹的感情,当破碎的时候,伤害却是空前绝后的大。
这就是自不量力的后果,我不该奢求太多不属于我的那些美好。这也是为什么,我总是在习城面前扮演着卑微的角色,不像他的恋人,或许他从来也没有把我当成过恋人。
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上床,就因为春青期的冲动?因为那所谓的冲动,占有了我所有最宝贵的东西。因为那一次我怀上了孩子。
那时候的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活得像个白痴,直到上体育课不小心流掉,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在那时候来说,这种事情就跟爆炸性新闻一样,如同漫延的病毒根本得不到遏止。
回到学校习城再见到我时,如同躲瘟疫一般远远的躲着,他悄悄叫我出去的那个晚上,我还带着满满的惊喜。
直到他说:“孩子不是我的对吧?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跟老师乱说。如果你敢乱说一个字,把我的前途给毁了,我绝不放过你!”
教导处的主任天天叫我到办公室逼问,那个流掉的孩子是谁的,看着习城逃避的眼睛,我满满的绝望,这件事情不会这样善罢甘休,我知道如果不说出一个人来,将会面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