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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朦胧的花季(3)

后来厂房迁到了市区,我们全班同学集体转入浣沙五中,我不是出众的人,但到了五中不久,就有男生给我写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豆蔻年华似乎总特别痴情于追赶一些蒙胧的东西。我和娟从看《一帘幽梦》开始就一发而不可收拾。我们像狂人一样到处搜集琼瑶的作品。一天一本,囫囵吞枣,只为了主人公心痛时,自己心中也隐隐作痛的感觉,随着一个个凄美绝伦的故事被我逐一知晓,我的视力也逐渐下降。原本清晰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看黑板时也差点趴在了前排同学的背上,那男生看到后,主动将自己的眼镜借给了我,我默默看着那男生为我们四处找书。天知道我又为什么每次只在他看见,我就热情地感谢那个帮我们借书的人。那天晚自习,不知为了什么事,他和我吵了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又提及到了他,我委屈地差点哭起来。只会一个劲儿地说:“你不要胡说,你不要胡说……”

他冷冷地看着我:“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天天戴着他的眼镜?”

看着那冰冷至极的面孔,我不顾一切地答道:“我想戴就戴,又没戴你的,关你什么事?”

倔强的性格让我分明早已不再在意那场已如烟散去的争执,却还要装出一副“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样子,从此,每当他试图靠近我时,我就是冷眼相待。每当他介入我与周围同学的谈话,我就沉默不语,或者干脆离去。我不用看也能感觉得到盯住我后背的那一双眼有着太多太多的狐疑。

十月份时,家里决定回湘潭,我知道我这一回也许今生再也不可能回到这地方了,但我守口如瓶,没有告诉任何同学,我细数着我停留此地的日子。就在离开前的几天。我正在问他干什么?他没有回答,只是开始用很脏的字眼骂我。从他愤怒的只言片语中,我才得知原来他叫我让路,他以为我明明听见了却不给他让路,我站着没动,不争气的泪一滴滴滑下来,好像在替我说着:你应该知道我是真的没听见,真的,真的……

那天晚上,我不顾反对,独自一人去了理发店,把蓄了十年的长头发剪掉了,剪得彻彻底底——一个男生式的头。第二天,有男生笑着对我说他自己的头发都比我要长,只有兰子拉住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问:“可以告诉我你剪掉头发的原因吗?你告诉我,你要为一个人蓄一生的头发,现在你却把它剪了,是不是为了那个我不知道的——他?”我的心中有个精灵在闹,它说:“是的,是的。我想剪断与这个城市的一切瓜葛,我想剪断与他的丝丝缕缕……”我的精灵在哭啊!我却笑了。摸着脑后不习惯的空荡荡的一片,我只能大声说:“十岁女孩说的话你也信,是妈妈说快要毕业会考了,头发太长影响学习,我才剪的,你看我现在是不是乖乖的?”说完,我慢慢拉开兰子的手,缓缓走进洗手间,泪和水混在一起,涂抹在脸上。

那天晚上,我打电话到兰子家,告诉她,我明天一早就回湘潭,今晚你来我家,好吗?兰子惊奇得不得了,从家中拿了许多自己做的礼物送给我,明明知道这是相聚的最后一晚,但在那一夜,在穿梭的搬运货物的人群中我们只是手握着手相对着傻笑。

第二天早上,我独自一人去拿转学证。学校正上早自习。我在教室外站了许久,没有进去。直到班主任从教室里出来对我说:“有机会,欢迎你再回到我们学校来。”两个男生已经在把我的桌子搬出教室了。

当我把转学证、团证拿出校长室时,我从五楼上看到同学们正在实验楼做物理实验,我看到了那浅蓝色的背影,那里储存了我一个浅蓝色的故事,想起杜甫的“从此隔同岳,世事两茫茫”。我的眼中早已一片迷蒙。

回到湘潭不久,就收到兰子的信笺:

“重回故乡,一切可好?你走后,薇姗接替了你的职务,娟子呢,还是天天看小说,但她告诉我,说你不在了,没有跟她抢书了,好像没以前好玩了……我嘛,还是老样子,吃好睡好,玩好,学好,继续当我的英语课代表,只是现在多了件事,就是每天下午去一趟医院给大山补习英语。你也许还不知道,就在你回湘潭的第二天,大山就出了车祸,左腿没了,我们去看他,他闭着眼睛什么都不肯说。像他这么优秀又骄傲的人突然一瞬间成了……事实上他自己也很难接受这个打击。他妈妈一见到我们就哭,他却是一滴泪也没流过,他是保送直升我们五中高中的,但成了这样,多少也是遗憾,你听了一定也很难过吧!他和班主任说他还想考大学时,班主任都哭了,我是课代表,负责辅导他的英语。那天上完课我帮他整理书时,无意中发现他的笔记本中的一张漫画,粉蓝色的底色,左边站着一个女孩,穿着一袭轻飘飘的长裙,披着一头长发,抬头望着站在右边的男孩,她的眼中还含着许多快要落下的泪,(那女孩挺像你的,都有一头长长的头发,还有’许多许多的泪‘,不是吗?你从小到大最爱哭了!)那男孩用一只手托着两颗并列的心,心上写着’sorry‘,他低头看着那女孩,总之还画了许多,整个画面好美,上面写了许多话,我只}快速瞟了一眼,其中有句话大概意思是:’……我的心中有着忏悔,有着什么什么(我忘了),送给你后不要再将它轻易抹去……‘画的背面有三个小小的字’给卢女画‘……”

薄薄的信纸从我手中滑落,在空中忽悠忽悠地飘,强烈的干渴烧灼着我。风,却不知伤痛地还在柔柔地吹动我的短发,我仰头望着蓝天,心中的精灵又在闹了,它们都在呐喊:“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卢女画,是我在日记中给自己取的笔名。

落泪的雨季

年轻的爱/原来只能像一场流星雨。

——席慕容?《流星雨》

紫翼——高二(1)班的快乐精灵。一双微微褐色的大眼睛总是“忽闪忽闪”的,卷卷的睫毛加上一个翘翘的小鼻子,健康的米黄色肌肤,一身俏皮的“米奇”装束,说不尽的俏皮与可爱。

轻影——高二(1)班的小家碧玉。极富韵味的丹凤眼。乌溜溜的黑眼睛总带着一丝神秘与迷惑。挺直的鼻梁,粉色的肌肤,长发如丝绸般飘逸,古典雅致,倾城倾国。

偏偏两个女孩又成了如胶似漆的知心好友,走在校园里,总是一道受人注目的风景。俗称校园中的“绝代双娇”。

又恰好,紫翼爱歌,轻影爱舞,她们又不约而同地加、人了乐剧社。乐剧社里又藏着另一道闪亮的风景——社长萧伯逸,他是一条人中之龙,博学多才,能说会道,学习优秀,是运动健将。挑眉,双目炯炯有神,灿若繁星,薄薄的双唇,轻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那味道真有点像林志颖。

紫翼还记得那天下着雨。

“哇!又下雨了,好闷好闷!又慌又乱,不过,还好今天社团没事,轻轻松松。”紫翼吐了吐舌头,歪着头说。轻影没答话,只是望着远处那个跑来的身影,低下了头。

“紫翼,轻影,外面雨好大!我担心你们没有带雨具,特地跑来送伞的。呐!这把给你。”他将一把紫色的伞递给紫翼,紫翼一呆,忙接了过来,不自觉中,竞有些脸红。轻影拿过那把透明的伞,撑了起来,独自走了。紫翼望着她那白衣飘飘的背影,不禁自语“轻影真美”!伯逸拍了拍紫翼的脑袋,说:“你也很好!她……太高不可攀了。”紫翼不禁一阵狂喜,她知道自己是虚荣的,她和轻影两人走在一起,被注视的总是轻影,她?如果是她独自一人,也许会有男生“排队行注目礼”,但一与轻影走在一起,自己便好像矮了一大截了。今天好不容易……紫翼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紫翼,她总是丢下你一个人走吗?”

“不是,她实在是很好的,你别误会。只是她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很在乎我,只是她不想让我知道,但我明白。她在乎我这个朋友。”

“哦!”迫逸挑挑眉。

那条回家的路,紫翼平时走了千遍万遍,而今天却不同,她希望这是一条陌生的找不到尽头的路,一直一直走下去。她忽然觉得那天的雨好可爱。

但路总有终点,伯逸将紫翼送到家之后,跟紫翼挥挥手,笑着说:“你很可爱,再见!”紫翼兴奋得想飞起来,她觉得雨都有些微热了。

那天以后,紫翼与伯逸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三个人在一起时紫翼与伯逸之间总是笑翻了天,而轻影只是微微地笑。紫翼玩得不亦乐乎,日子久了,紫翼有些迫不及待地希望冲破这层关系,但是她又没有勇气,患得患失的。一个黄昏的El子,轻影有事早走了。紫翼与伯逸一起回家。紫翼看着那张夕阳映照下俊俏的侧脸,心又忍不住多跳了几下,一不小心,脚绊到一块石头,整个人向前倾。此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托住了她;在她还来不及心跳之前,一条手编蓝自相间的手链,切断了她的一切思路。她傻了,痴了,昨天下午的一幕幕直击她的心脏……

“咦!轻影,好漂亮的手链,送给我吧!”

“不行,呃……对不起!这是要送给别人的。”

“谁的?”轻影脸上浮上了红晕,紫翼清楚了,明白了,悄悄地说:“是不是你爱上某个男生啦?别怕,坦白吧!成功了,再告诉我。嗯?”

轻影点了点头,紫翼笑了,是祝福的,真诚的。

她真的会受不了。轻影竟会和她喜欢上同一个男生,而那个男生还是选择了轻影,毕竟所有女子在轻影面前都会黯然失色,无足轻重。紫翼挣脱了他的怀抱,拼命忍住泪,告别了他立即转身,落荒而逃。在他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紫翼死咬住薄唇,让一滴滴血溶化在嘴里,任泪珠疯狂地在脸上撒野……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她整个人陷入了黑暗的深渊。

“滴——答——滴——答——”

输液声阵阵敲着紫翼的脑神经,她觉得自己已麻木了,医生在这一尘不染的病房中对她说着许多美丽的“谎话”:“对不起!我们经过诊断,发现你患有骨癌,而且是晚期,我们查过,你的父母早逝,只有你奶奶照顾你,我们会尽力帮助你,你要坚强!”

紫翼自嘲地笑笑,她是孤儿这个秘密只告诉过轻影一人,哼!孤儿。失恋的孤儿。既然已经是晚期,有什么可治的。奶奶——那个弱不禁风、瘦如干柴的老人,怎能负担这笔沉重的医药费。

窗外,天亮了!可迎接她的真是曙光吗?她像一个瞎子,找不到幸福的方向!悄悄离开了医院。

她回到了学校,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轻影来了,她笑盈盈的,显得很妩媚迷人。

“紫翼!他……”

“嘘!别说!让我猜吧!是伯逸?”轻影羞涩地点头。“祝贺你!对了,今天帮我请假吧!再见!”

“你去哪?”“天堂!”“啊?!”紫翼到校长室给校长看了病历,办了休学,买了一瓶“水果味安眠药”,走上了回家的路。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数着吃着,紫翼觉得越来越疲倦,世界离她越来越远,她身体变轻了。

隔壁家里放着范晓萱的《深呼吸》:早知道爱你注定是无尽的忧虑/我却不知该如何收回我的情意/不能结束的故事/一场美丽的相遇/直到你对我说你心里已被人占据/深深深呼吸/不让泪决堤/我最爱的你/深锁在心底……

紫翼垂下眼帘,一滴泪打湿了桌面。

医院的办公室里走出了一个拿着病历的医生,笑吟吟地对护士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叫林紫翼的女孩.病历弄错了,她只是感冒而已,快通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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