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南圭好不容易从这件事上撇清,最后还是项氏的弟弟判了流放,出钱减刑,被打了三十杖。
街巷上人人都在传,其实是项氏残暴,她弟弟却背了黑锅。
更有人赞华阳长公主心善。因为事后,她府上的管事来接回那些作证的奴隶,同时表示长公主愿意出钱,将被抛到乱葬岗的惨死奴隶好生安葬。
那些不利于萧重岚的流言就这么平息了。
“那项氏怎么这般……难不成是因为你不喜她阿谀奉承,她便怀恨在心?”
谢燕来看她,她也听说了那些不好的流言,为此还在家中责罚过传这些话的奴婢。还好现在没事了。
萧重岚淡淡一笑,将喝干净的药碗递给青梅。
项氏买的那几个奴婢,就是萧重薇贺她入府那日带过来的。看来,无论自己收或者不收这些奴隶,她都留了后手。
只是她竟能拉拢得项氏,还真有些手段了。
那个项氏,想必看着丈夫得罪了张家,怕会失势,见到萧重薇伸手,立刻攀了上去。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个结果。
萧重薇这时候自然不会再理会她。
可是这一次她没得手,又会有什么伎俩呢?
萧重岚实不耐烦应付这些。
转头见谢燕比她还生气,便笑着挽了她的手道:“为这些事儿生气不值得,姐姐答应我了的,明儿可有空陪我出去?”
谢涵将要出嫁,萧重岚之前忙于养病和府中的事,还没能替她选礼物。
谢燕自然满口答应,两人约好了。
翌日谢燕先过来,萧重岚就与谢燕一道乘了顾府的马车往街市去。
一路熙熙攘攘,将要过端午,家家户户要备节礼什物。
百索子、避瘟扇、菖蒲酒、五时图,各家铺子都已摆了出来,店家伙计们吆喝着,兜揽生意的,问价讲价的,到处都是人声。
萧重岚看着一路繁华热闹,心中很有感触。
她记得爹娘说过,衣食丰足,才是盛世之始。听说先帝初期也是英明神武,可惜后来****多疑,残害忠良。只希望萧珏会是能是一代明君,开创大周盛世。
自己出来玩,萧重岚也不必顾虑什么,时时掀开帘子,与谢燕指点说笑。
这样过了一条街道,就转到了西市最繁华的地方,这里青楼歌坊云集。
却听前面起了争执。谢燕让人去问,原来前面一座歌楼上,堕下一名女子,那女子命大,只摔断了腿。
前面却围着一群纨绔子弟,不许人救她,其中一个道:“跑啊!跑啊!告诉你,你不过是个玩意儿,别说摔断了腿,就是只有一口气在,本公子要你伺候,你也得伺候着!”
那女子羞愤欲绝,拔下头上钗子就要自尽,却被一个男子脱手抢走了,众人哄笑折磨她,好不容易才被楼里的管事劝进去了。可怜那女子却无人敢理会。
萧重岚听得脸一沉,喊来红氤,正要吩咐,谢燕按住她道:“这等地方你一个女儿家不好出面的。”
谢燕对婢女道:“雪雁,你带人拿些钱去,跟她家的假母说一声,将那个女子抬回去吧。叫大夫好生治好了。就说这人要是没了,我找她是问。”
雪雁应了声,叫过来两个小仆一起过去了。
这事儿让两人心里都不大痛快。
他们的马车继续往前走,到了百宝楼。
两人让店主将铺子里最好的宝石首饰都拿出来,慢慢挑选。
萧重岚看了一遍,谢涵喜欢玉饰,她挑了配套的一对白玉耳珰和手镯。看到旁边竟有一匣子天蓝色碧甸珠子。色泽纯净均匀。
店主亲自在旁服侍,见萧重岚爱不释手,忙道:“长公主好眼光,这碧甸是一位胡商爱物,只因生意周转不及,忍痛卖掉了。长公主若喜欢,便原价转给公主。”
那胡商卖掉的首饰很多,这件只算是搭头。
胡人喜欢用碧甸串成珠子,而汉人喜欢大块碧甸做摆件或把玩玉璧。
萧重岚想了想,道:“这一匣子我要了,再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首饰匠叫来,我想做些新样子。”
店主大喜过望,忙不迭应了。
两人再下楼来时,却见门外一群衣着华丽的男子骑着马呼朋唤友招摇过市。
谢燕皱了皱眉,和萧重岚停在门口,只等那些人走了才好出去。
不想当中一匹马上那人喝的醉意朦胧,几乎要从马上歪倒下去,这么摇摇晃晃一转头,看见了大门里站着的萧重岚,立刻眼睛一亮。
萧重岚觉察那人目光不善,立刻低头往后略退了退,红氤本就挡在她前面,立刻整个儿遮住了她。
谢燕转头问道:“怎么了?“
萧重岚摇摇头,笑道:”无事。“
只是就那么一会儿而已,她第一次发现有人目光如涎虫一般,如此恶心。
她们等街市上恢复平静了,这才出来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离开。
一个锦衣男子来到店门口,望着她们马车去的方向,抓过一个小厮问道:“方才马车上都是什么人?那穿白底挑线紫裙的是谁?”
小小厮见他来者不善,支支吾吾不肯说,那人丢了几个钱给他,小厮得了钱,又被逼不过,只得道:“小的只在门口守着,听有人说那是顾家少夫人和华阳长公主……”
男子朝着马车那边望去,摸了摸下巴,咂咂嘴。原来那个倾国倾城一般容貌的女子,就是那位华阳长公主萧重岚……
前面的同伴见他久久不来,有人打马来催,道:“张兄,磨蹭什么呢?怎么,要给公主夫人买首饰么,在这儿流连不去?”
安逸侯张羡充只笑了笑,翻身上马。一路魂不守舍,眼前都是那惊鸿一瞥。
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中仍念念不忘,倒在榻上,嘴里叨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可惜啊可惜!”
萧重薇沉着脸掀开帐幕,闻到他满身酒气加上脂粉气,怒不可遏,一把将案上的花瓶砸了过去。
张羡充犹在幻想,听到巨响吓了一大跳,见萧重薇满面怒容,他也司空见惯,复又躺了下去,道:“怎的,我不是差人回来告诉你了么,昨日与好友相聚,应酬喝多了些,宵禁我便留了一晚,这一早不就回来了么?”
“你那些狐朋狗友,哪一日不找了借口花天酒地!你好歹也是个侯爷,就不能做些正经事!”萧重薇满眼不屑。
张羡充心里有些恼,萧重薇这些话也不是一日两日地说,他翻个身起来,欲要躲出去。
抬头见萧重薇横眉立目瞪着他,真是发怒了,张羡充又有些心虚。
接着一个念头冒出来,他立刻换了副笑脸,将手去搂萧重薇,好言好语道:“公主,夫人,我错了我错了,不成么?我昨儿真是不小心被他们灌多了酒才留下的。有你的人盯着,我就只喝酒,什么也不敢做啊……”
萧重薇闪身避开他的手,厌恶道:“不要碰我!那些腌臜地方去过的,你也不嫌脏?”
张羡充举着手,满脸堆笑哄着:“好好好,我不碰,那些庸脂俗粉,自不能与我夫人相比。我这就去洗干净洗干净!”
萧重薇横了他一眼,要不是她派去的人一早回来禀报过,张羡充休想这么轻易就算了。
张羡充却不立刻出去,跟着她又道:“这快到端午了,你不是要进宫去拜见太后?我陪着你去吧。”
萧重薇一转身,上下一看他,道:“怎么突然提前这个了?”
张羡充见她满眼狐疑,故作委屈道:“你这是何意?我这不是也想着陪陪你嘛,省得你又抱怨我只知出去玩乐。”
萧重薇顿了一顿,这才转身出去了。
这一日一早,谢东阳和俞凛然带着妹妹们都来了,后面浩浩荡荡跟着随从,最后面是顾凌峰压阵。
萧重岚迎出来,怪道:“今儿怎么来了,这么齐?”她可没下帖子。
谢东阳嘻嘻笑,道:“除除晦气,除除晦气。”
他身后那些奴仆,角黍、粉团之外,带了几篓子扎好的艾人和艾虎,还有十几坛子的菖蒲酒和雄黄酒。
这些冯慧贞早就命人准备了。
“准备多了也无关系,越多越好,除秽气嘛。”俞凛然也道。
他和谢东阳反客为主,到处张罗,指使仆人把艾人艾虎摆到府里各处门口,菖蒲插到门上,雄黄酒洒到各处角落。
还指使顾凌峰飞身上到屋顶上去布置。萧重岚也就任他们去。
她刚开府就遇上流言,他们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俞兰跟着两个嫂嫂做了许多五毒绒花,腼腆道:“做得也不好,华阳姐姐别嫌弃。”
萧重岚拿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绒花,微笑道:“我正想着去买一些呢!太好了!”
直接拿了一支蝎子花簪在侧边。
顾凌峰从屋顶飞身跃下。
萧重岚闻声转头,顾凌峰正带着笑看向她。
他与上一次见面,似乎不一样了。眉宇间一扫颓然之气,整个人英武阳光。
萧重岚一下好似回到了从前,顾凌峰牵着马站在她家门口,咧开嘴对着她笑,露出一口白牙:
“阿诺,今日咱们再比一比,看谁的马最快,输了的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