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华阳长公主才开府,她残暴虐奴的事情就已传得沸沸扬扬。
偏偏长公主没事人一般,她府上进出的奴仆都被人们用怜悯异样的目光打量,更有人目光闪闪烁烁向人打探。
“休得胡说!敢污蔑长公主,休怪我不客气!”阿川拎着一个形貌猥琐的人衣领,狠狠警告他。
青梅在前面喊他:“阿川。”
阿川将那人甩到地上,跟着青梅往长公主府走。
进了府里,红氤迎过来:“怎么才回来?药都采好了么?”
萧重岚调养脾胃,孙千秋的方子,其中有些用药格外讲究。譬如月季花蕾配药,需在日出之前,花还未开的时候就采下来,迟了一刻药效就差了许多。
这类事情洛迟砚交给阿川。阿川到了长公主府,萧重岚知道以后,又让青梅偶尔也去帮忙。
青梅那次受伤不轻,好在她底子好,又有御赐的好药,恢复得也很快。
红氤看阿川脸色不好,一问缘故,也很生气。
这件事情她和绿云早就听说了,因怕萧重岚听了生气,一直也不敢在她面前提及。
可这么下去只怕会传得越来越难听。
绿云想了想,道:“这件事情,兴许传到陛下那里也好,陛下和太后一定会为长公主做主。”
可是流言这种事,又怎么好追究呢?
他们还在议论着,看门的小仆急冲冲跑来,禀道:“杜府尹带着几个衙役拜访长公主,说有事询问长公主。”
绿云见他脸都变色了,步子还拿得稳,点了点头:“我这就去禀报长公主。”
杜汝慧在厅堂里踱着步子,他贸然来见萧重岚,心里也是有几分忐忑。
婢女刚上了热茶,也没等多久,萧重岚就来了,一见他便微笑道:“杜大人好久不见,华阳有礼了。”
“下官不敢!”杜汝慧哪敢受她的礼。
见萧重岚一点架子也没有,心落到了肚子里。
萧重岚今日装扮和气派,已非一年多以前可比。
那时候他就觉得她小小年纪气度不凡;听了宫中传闻,又知道她不容易。
没想到她竟扳倒了张荣妃,让陛下为她破例开府。今日再见,光华夺目,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她如今圣.宠.尤甚,对着自己还能如此谦和,也证明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
萧重岚却道:“杜大人过谦。若不是杜大人相助,华阳一个弱女子,只怕今日未必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只可惜一直不曾当面谢过大人。还请杜大人见谅。”
杜汝慧又是一番推辞。要说起来他还得感激萧重岚。
有了去年那件事,得了圣上夸奖赏赐,只要没有大变故,他这任职考核是不会差的了。
想到政绩,杜汝慧记起正事来了,连忙正襟危坐。
这事说也凑巧。他治下一直也还太平,毕竟天子脚下,就是有些什么棘手的事,如权贵子弟争执斗殴,那些官宦子弟自己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愿做得难看失了颜面。
偏这一****却接到一介小民的状纸,告的是胡南圭的妻舅项大郎****致死,抛尸荒野。那位可怜的老人还举证早些时候还有其他奴隶也遭此厄运,只可怜没有家人为他们申诉。
杜汝慧一查,果然项大郎家刚死了一个小奴,却坚持说是患了急病死的,给了家人一些钱也就打发了。
杜汝慧再派衙役和仵作根据那老人的叙述,到乱葬岗真刨出了三四具尸首,死去不久。查看他们身上,还有奴隶烙印。
这样一来,事情就大了。
按大周律,主家杀奴还是很有些麻烦的,****却轻得多。虽说说出去有碍主家名声,只要不至于太过恶劣,又没人告的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
这项大郎一家人仗着姑婿的势,也是横行乡里的人物。不然当初也不会发生敢和叶天赐打架的事了。
可这一回他们却矢口否认,坚持没有买过这些奴婢,更没有****抛尸。
杜汝慧也不多说,找府吏一查户籍,那些无名尸查不出来,可那位老人孙儿的卖身契,就在胡南圭家,当初是项氏做主买下的。
而且他家新近又买了几个奴隶。
杜汝慧到胡家去确认事实,却被项氏赶了出来,并且斩钉截铁说自家不曾有****之事。
杜汝慧被胡家赶了出来,却不想就这么算了,前思后想,联系这段日子听到的传言,他前思后想,心中有了主意,就到萧重岚这儿来了。
萧重岚听他说明来意,起身谢道:“杜大人何必说麻烦,能对杜大人审案有帮助,华阳义不容辞。更要多谢杜大人为华阳洗清恶名。”
杜汝慧想不到萧重岚这么爽快,大喜过望。
杜汝慧派人去抓项大郎,接着回了府衙,人一到立刻升堂。
胡南圭的妻舅夫妇被扭送到堂上,坚决不肯招认。
杜汝慧亮出刑具,再问他那些奴隶是不是胡南圭送他的。
项大郎又怕又恨,眼珠子一转,想着借姐夫的势,这小小府尹总该怕了,干脆点头承认。
杜汝慧再问他为什么杀奴,项大郎却仍旧否认。
项氏听说娘家最宝贝的弟弟被杜汝慧抓了,顾不得其他,匆匆忙忙赶了来。
杜汝慧这一回干脆问她是否****,项氏也是一口否认。
杜汝慧冷笑一声,拍案道:“如今到处有传言,说的是你家买来的奴隶遍体鳞伤,可是事实?”
项氏想不到杜汝慧这么大胆子,直统统就说了出来,倒是帮了自己一把,哼一声道:“我家买来的这些奴婢,本来身上就带着伤。”
杜汝慧果如她所想问道:“伤从何来?”
项氏翻了个白眼,嗤一声笑道:“这妾身就不知道了。大人去问问负责采买的官牙婆子,之前卖给了谁,不就知道了么?”
杜汝慧见着堂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人头攒动,微微一笑:“本官前次查问,夫人说你家这批奴隶,是华阳长公主买人时候剔下来的。”
“哎——妾身可什么都没说过,大人自己去查就好了。”项氏一扬手。
项大郎跪在地上,偷偷拉拉她的裙子,还想着姐姐快替他说话。
项氏使了个眼色,让他别急。
“既是如此,可否将奴隶带来查验一番?”杜汝慧问。
这一回项氏没有拒绝,同意衙役去带人。
那几个奴隶到了堂前,脱去上衣,只见交错的暗红色鞭痕,触目惊心;还有两个约十岁的小婢,挽起袖子,也都是伤痕累累。
看的人一片哗然,都只听说传言,如今眼见为实,叹息的有,暗地里咒骂萧重岚狠毒的也有。
杜汝慧冷冷笑一笑,忽的沉下脸,一怕惊堂木:“来呀,将长公主府新买的奴隶带上来!”
不等众人想明白,杜汝慧亮出户籍簿,说道:“本官欲要查明此次****杀奴事件,一早前去长公主府,征得长公主同意,已按照官府户籍上的记录,将长公主府新买的这一批奴隶都带了过来。还有负责买卖的官牙婆子可作见证。”
十几名小厮和婢女依次上到堂前。
杜汝慧示意旁边的小吏和来作证的牙婆子替他们脱下衣裳。
这一看,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从长公主府出来的奴隶,没有一人身上有任何伤痕。
和旁边站着的那几个胡家奴仆相比,他们衣着整洁,显得康健体面许多。
堂下顿时议论纷纷。明眼人一看便自有定论。
项氏立时变了脸色,待要说什么,却被杜汝慧又一声惊堂木给吓了一跳。
杜汝慧沉着脸道:“项夫人还有什么话说?若这几个奴隶是来你家之前受虐,为何长公主府中奴隶无一人受伤?买卖奴隶自有规矩,难不成贵府上竟不验看就轻易买下?做下这等恶事还欲造谣嫁祸他人!”
“幸好长公主深明大义,配合本官查案,否则岂不是让人以为本官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项氏指着杜汝慧,气得目瞪口呆,再听到杜汝慧开始追查自己弟弟杀奴的事情,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哈哈哈!”萧珏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指着学得惟妙惟肖的清风,“朕……朕好久不曾这么……哈哈哈!”
洛迟砚略带不满地看着清风,叹道:“你怎的,如今打探消息不上心,讲起这些倒是格外有精神。”
清风委屈地看着洛迟砚,道:“公子,小的可就是按着你的吩咐一直认认真真盯着呢。”最后尘埃落定,众人散了他还乖乖在衙门候着等胡南圭气急败坏接走又哭又闹的项氏。
“清风你做得好!朕赏你!”萧珏笑够了,坐起来擦擦笑出的眼泪,叹道,“皇姐出宫,朕觉得甚是无趣啊,今儿总算听到一点有意思的事儿。”
洛迟砚无奈,冲着清风挥了挥手,对萧珏道:“如此陛下可放心了?你这位皇姐不是那般生受人欺负的。”
萧珏舒一口气,道:“如此也不必担心太后知道了。”
萧重岚****的传言,都传到他这儿了。这种事情,皇家怎么做也不好,说不定还会引得御史弹劾,攻击萧重岚恃.宠.而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