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白的花瓣从窗前飘落。
“我本来还以为他都快有三十岁了,比我大了近一半年纪,该有多老呢,哎呀没想到……”如意自言自语着,眼底既有羞怯欣喜,又有兴奋向往。
谭堇见她说个不停,一张圆圆的脸艳如桃花,轻轻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道:“是啊,华阳长公主容貌倾城,与七表哥也是一对璧人……”
如意眼神一黯,嘟了嘟嘴,道:“自然没人和她比……可是,可是我又不和她争位置!”
她还欲再说,又有点不好意思了,推一推谭堇:“……难道你就不觉得七表哥很好么?”
谭堇被她逼问不过,垂了眼眸一笑道:“七表哥再好,也只有一个,已是长公主的驸马了。”
“谭姐姐!”如意噘嘴,道,“姨母不是说了么,长公主哪里能管得了洛家那么多事儿?总要人帮她,不然,岂不是要七表哥去操心这些?”
谭堇站起身来,信步走到窗前,道:“先前你听了这话不是很生气么?”
如意嘟了嘟嘴,想到洛迟砚音容笑貌,忍不住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寻常人怎么能和表哥比,做他的妾也比做一般人的妻好。”
谭堇望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回头见如意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一笑,转身继续收拾行李:“得啦,这回能进京城来看看,我就知足了。”
她坐下叹道:“我就是想出来透透气,那些事儿,与我无关。”
刘氏和三位小姐在山庄待了一天。洛迟砚陪着吃了一餐饭,在山前转了一会儿,就被圣上旨意召回了京城。
主人都走了,客人自也不好多留,于是一道入城。
如意偷偷掀开车帘,看着队伍前面骑着马那修长俊逸的背影,心里乱跳,转头看时,发现错开半车距离的马车里,也有人在偷看,见她看了过来,立刻把帘子放下了。
如意暗暗哼了一声,对坐她对面的谭堇道:“七娘,故意说些与世无争的话,若是没心思怎么会巴巴跑了这么远?不过她再娇柔,也比不上那位长公主!”
谭堇见她这两天张口闭口都是和七表哥有关的话题,叹了口气,闭目养神。
洛迟砚回了京城,直接入宫面圣,几天也没回来。洛晋安在洛府等了三天,都没见到洛迟砚的身影,气得七窍生烟。
与之相反,长公主府倒是热情相待。
涂氏登门拜访之后第三天,长公主就送来了帖子,主动示好,还把涂氏和几位小姐介绍给长宁侯夫人和顾夫人。
能与皇后的娘家攀上关系,涂氏也是喜出望外。几天都在外面应酬,回来看到洛晋安发脾气。
涂氏笑道:“你看我说对了吧?七郎一直提防着我们呢。长公主却是个性子软又爱面子的。还说了,下次入宫的时候,瞅着太后心情好了,要替我们引见呢。”
洛晋安大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想着七郎养在我们身边,娶了妻子也自然和我们亲。谁知道他爹那帮狐朋狗友硬要把他带走,生生给教坏了!”
他越说越生气,拍一拍桌子:“都是那些家伙不安好心乱嚼舌根,闹得七郎与我们生隙!我落得两面不是人!”
涂氏撇撇嘴,卸下了钗环服饰,挥挥手,让婢女退下,道:“是啊,这产业姓洛,都是一个祖宗,凭什么最后都归了他?唉,您就再委屈委屈,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总不能就这样白白还给他吧?”
洛晋安不说话,半天道:“当年我在爹面前发过誓,要帮着照顾好七郎,将来等他成家了,把京城洛家的产业都还给他……”
涂氏急了,一拧他胳膊:“你还给了他,我们喝西北风去?洛晋安你可别忘了,当初要是没有我哥哥娘家帮忙,你可坐不到宗主的位置!”
她还要说,洛晋安皱着眉只差捂耳朵:“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就说说……他这都要成亲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怎么办?就按我说的来!”涂氏叉着腰,得意一笑,“我家香兰怎么不好了?再不济还有如意,她去了一趟山庄,回来话里话外都是七郎,有这样的志气,我看就好办!”
轻纱垂曼,萧重薇慵懒地卧在榻上。婢女放好垂帐,收起隔手的帕巾。
太医垂手而立,道:“公主可能受了些风寒,又是冬春之交,因而会感到无力困乏。只需静养,不要多思焦虑即好。”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多谢太医了。”萧重薇隔着帐幔笑道。眉头松开,舒了一口气。
如意见她这样的神色,不敢说话。
送走了太医,萧重薇把先前就来向她禀报事情的下人叫进来。
萧重薇嗤笑道:“洛家脸皮还真够厚的。他们是眼看着洛迟砚要成亲了,那些洛家的产业可是当年洛迟砚的曾祖和祖父创下的,竟想占为己有?”
洛家祖籍昌黎,后来分成了三支,两支留在昌黎,一个是昌南洛家,一个是昌北洛家;而洛迟砚的曾祖带着子孙到了京城,开创下京城洛家的基业。
二十多年前大周京城被叛军攻破,洛家惨遭灭门之祸,只有仅七岁的洛迟砚活了下来。
先帝很快平定了叛乱,可怜洛家只有这一只独苗,于是让昌黎洛家替他掌管家业,说好了洛迟砚成家之后就悉数交还洛迟砚自己掌管。
洛迟砚迟迟未婚,这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萧重薇思忖着,问道:“那几个洛家带过来的小姐,都查清楚了?”
“是。”下人低着头,继续一一禀报。
十几年前开始,昌黎洛家众人就都在打洛迟砚婚事的主意。洛迟砚一直没有定亲,当年许多与他年岁相宜的女孩儿等不起,最后都嫁了人。
如今这四位,是又不死心的一批。
最大的叶七娘,也比洛迟砚小了七八岁。最小的,只有十五岁。更有叫做谭堇的,是定过亲又退了亲的。还有一位是涂氏亲哥哥的嫡女,也跟着一道来了。
“他们还真舍得。”萧重薇感叹了一句,忽而一笑,“也是啊,就是要这样舍得,敢赌,总要试一试不是?”
下人禀报完了退下去了。萧重薇的婢女低着头不说话。
萧重薇扫了她们一眼,把如意叫过来,道:“你亲自去一趟,替我传个话,这兴许是个机会。“
萧重岚吩咐完了,心情颇好,走出屋子。一名婢女匆匆过来,惴惴道:“公主,伯爷在发脾气,说要见太医,要太医给他重新诊病。”
萧重薇眼神一冷:“谁告诉他太医来了?”
婢女慌忙摇头:“奴婢不知。”
萧重薇沉着脸走到他卧室前,听到里面一阵砸东西的声音,伴着激烈的咳嗽。
她不为所动,只把门前一个小厮叫过来,道:“伯爷吃药了吗?怎么咳得厉害?”
小厮忙道:“回夫人……回公主话,伯爷一直都在按时服药。只是病一直不见好转……”
“胡说!你还想替他瞒着不成?”萧重薇柳眉立起来,提高声音道,“你家爷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一心就想往外跑,得了这见不得人的病,害得本公主也跟着丢脸!”
张羡充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叫道:“萧重薇,你放我出去!我要见太医,快找太医治好我的病……”
萧重薇冷笑一声,厌恶道:“你还有脸请太医?想快点好就给我老老实实吃药!”
张羡充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连床都下不了,捶床踢板子砸东西。
萧重薇根本不理会,嘱咐奴婢看好了张羡充,自己转身就走了。
洛迟砚终于回洛府了一趟。他是笑吟吟的回去,笑吟吟的出来,而他那位族叔,据说被气得差点吐血。逢着人探问,还要竭力掩饰,并不说是什么缘故。
“你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怎么还能如此平和面对?”谢燕亲自到长公主府上送梅花宴的帖子,见她们又到长公主来骚扰萧重岚,不满问道。
萧重岚看了看在花径从中散步的几位小姐,叹道:“她们也是可怜人。爹娘若真为她们着想的,怎么会让她们来?”
“也是,我听说那位叶七娘,几年前媒人都能踩平她家门槛,可她爹娘心太高,结果……唉!”谢燕也知道,身为女子有诸多不易,却又道,“你也不要太心软了。我看她们只怕也也不是没有心思。”
洛迟砚的人才身份和地位都摆在那里,更有洛家偌大一份产业,能让洛晋安不顾名声也要抓在手里,可想而知。
萧重岚微微点头。
她们二人才得了一会清静,涂氏又带着小姐们回来了,对谢燕再一次千恩万谢,多谢顾府邀请她们参加梅花宴。
谢燕暗暗对萧重岚无奈一笑。
“长公主,洛太傅来了。”绿云禀道。
涂氏眼睛一亮,如意也绽开了笑容。其他三人神色各异。
她们几次拜访长公主,都遇到洛迟砚派人送东西过来。今天他还竟然亲自来了。看看时辰,只怕是刚下朝连府都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