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三,弓楠才回到弓家,然后不停地接见各地来拜年的管事,处理族中积压的一些事务。过了年,弓楠又出去拜年,忙得脚不沾地。曹胜婵也就一直没有和他说上什么话。
弓楠和以前一样,平时不住在曹胜婵的院里。现在建了新的大宅子后,二夫人以她们那房人多为由,搬了过去。弓家老宅便只有弓楠和弓桐两家了。因此,弓楠可以不管不顾地独占一个院子。
“二爷,您今天终于回来早一点了。”曹胜婵站在院门里的暗影里,看到弓楠一身酒气地回来,幽幽地念了一句。
“婵儿?你怎么还没休息?”弓楠说着话,继续往院里走,然后忽然转身看着大年道:“你去瞧瞧祺儿睡下没有?胡婶带着他回来得早,别又被封氏那个女人折磨了去。”
大年答应一声,赶紧去弓祺住的西莲院。
“二爷,你到现在只见过祤儿两面。他平时总念叨你。提起你来,总是一股仰慕崇拜的样子。”曹胜婵的埋怨掩藏在淡淡的伤感里,说得弓楠一阵愧疚。
“我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好好陪祤儿玩玩。天色很晚了,你赶紧去休息吧。”弓楠推开上前来服侍的丫鬟,让她去休息,自己走到洗脸盆前,洗起脸来。
曹胜婵见弓楠自己晃悠着洗漱,赶紧上前帮忙,但被弓楠挡住了,“我自己能行。有事的话,明天再来找我吧。”
“二爷,如夫人回到你身边后,你就厌弃婵儿了吗?这三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高兴呢。”曹胜婵哽咽着说完,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唉!婵儿不要多想了,我只是今天累了。我明天去找你。乖,回去休息。”说完,弓楠摇晃着走到床前,‘咚’地一声倒在床上,胡乱裹上被子,不一会就响起了鼾声。
他连衣服鞋子都没脱。曹胜婵第一次感觉心里发苦,她怔怔地站了一会,终于还是走到床前,给弓楠脱鞋袜。谁知她刚碰到他的脚,他忽然翻身站到地上,模糊地喊了一句:“大年,祺儿睡下没有?”
大年刚好走到了门外,答应道:“二爷,祺少爷睡下了。不过,傍晚的时候,他和胡婶被二奶奶叫过去问了一些话。”
“什么?”弓楠一把拉开屋门,紧张地问大年,“她问了什么事?”
“二奶奶怀疑如夫人的过往。”
“胡婶说了什么?”
“胡婶倒是没说什么。但是祺少爷毕竟太小,说漏了嘴。如夫人在外边生活很久的事,被二奶奶知晓了。”
“知晓就知晓吧。反正也瞒不太久。封氏当时什么反应?”
“胡婶被打了嘴巴。”
“胡婶被打?!当着祺儿的面吗?”
“应该没有。”
“什么叫‘应该没有’?”弓楠推开大年,急匆匆地往西莲院走。他要亲自去问清楚。
曹胜婵没有跟着一起去。她心里被嫉妒、愤怒、恐慌充满,极想大哭一场。
第二天,曹胜婵去给封氏请安的时候,破天荒地看到弓楠也在场。她行礼问安后,柔顺地站在一边。过了一会,丫鬟们开始上饭菜。曹胜婵便上前帮着布菜。
“婵儿跟着我多年了,又生了孩子,给她个姨娘的名分不为过。”弓楠平心静气地给封氏说。
“那个所谓的慎芮,在外边生活了三年。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跟谁学的还不一定呢。二爷是不是好好地调查一下?你确定她就是以前的田翠儿吗?万一是有心人给调了包呢?我们弓家怎么说也是大户,可不能让来历不明、经历不清的人来污了门庭!”封氏没有直接回答弓楠的话,而是说起慎芮来。
弓楠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说道:“现在不是谈慎芮的问题,是说婵儿。她的身份总这么尴尬着,不是个办法。都做娘的人了,还‘姑娘、姑娘’地喊,不是太笑人了吗?”
“哈!二爷说话才笑人。她娘家在当地也算是有身份有头脸的人家,无媒无聘的,就给二爷生了儿子!这么羞人的事都做出来了,还在乎什么身份?!”封氏对弓楠的热情已经被消耗殆尽,说话带刺不过是习惯使然。
曹胜婵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身子摇晃了一下,但没有像以往那样哭泣驳斥,昨晚的认知对她的打击更大。以前,弓楠的眼里心里都没有封氏,所以她不在乎封氏的存在。现在不一样了,她自己和封氏在弓楠心里其实没有大的区别。那她和封氏斗就失去了意义。
弓楠把刚拿起的筷子放下,咬咬牙,最后还是站起身,说道:“随便你。”说完,大踏步地走了。
这两年,他和封氏几乎不私下见面了。在公开场合见面,彼此连个眼神都不给。只要曹胜婵闹腾,在弓楠眼里,都是封氏的错。以前,封氏的心就冷了,现在冷得更透了。所以,她由着曹胜婵闹,有时候还给借口让她闹。曹胜婵长得比田翠儿好看,明面上,性子也更温顺,气质也典雅。但心地嘛……恰恰是弓楠最讨厌的那一种。
金嬷嬷曾经建议封氏,设法把曹胜婵除掉,因为她竟然暗地里给封氏下药,还撺掇二夫人给封氏穿小鞋,抓住机会就到处说封氏的坏话……想起金嬷嬷对田翠儿处处维护的态度,封氏阻止了金嬷嬷的计策。她要让弓楠自己看清曹胜婵的嘴脸。弓楠这三年来的恍惚、疲惫,封氏也看得出来,但她不知道慎芮在这里边起了什么作用。她以为,曹胜婵就是弓楠心爱的女人。
打击一个人,情伤是最好的武器吧?封氏就等着弓楠失望悲伤的那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