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菜的小二走远,封素阶小声问弓楠:“慎夫人到底何日动身?”
“动什么身?”
“你——我——,好个弓楠!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专门给你送‘和离书’的不成?之所以让萍堂妹给她让位,不过是让她尽心尽力地给我们家做事罢了!弓楠你不会不懂这个吧?!”封素阶再受不了弓楠装傻充愣地打哈哈,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脸上狰狞狠厉之色尽显。
弓楠扯下他的手,抚了抚胸前衣衫,冷冷地回道:“慎氏怀孕不久,不宜远行。”
“什么?!”封素阶没想到弓楠找了个这样的理由,“这个不难办。上京途中,我必备最舒适的马车,住最好的客栈,请经验最丰富的稳婆伺候着。你看,这样可行?”
弓楠斜眼看看他,挑着嘴角嘲讽道:“敢情慎氏怀的不是封家的孩子。”
封素阶愕然张嘴良久,终于明白弓楠在隐晦地拒绝他了,冷笑几声后,阴狠地说道:“弓老四的账册做得毫无痕迹,弓家就能摘清自己,慎氏就能安全无虞吗?在这里,我可以给你一个准话:如果封家被查出有事,弓老四别想跑得脱!他的账册是慎氏做的,将会大白于天下!鱼死网破的事情,做起来可不难!”
弓楠把双手交握在腹前,歪着头眯着眼由上而下地打量矮半头的封素阶,末了,微微笑起来,“这些话若让封家的主子听到,不知会做何感想。你们对主子的未来太没有信心了。封家被查出有事,太子必然会被牵连,他怎会让你们被查?你们要对他有信心嘛。”
“你少给我打哈哈!这趟顺远之行,就是太子授意的!我必须把慎氏带走!”
“哦——!这样啊。其实你们不用焦躁,我猜想,太子必有后招。就算慎芮去给你们做帐,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和宫市使的账册有牵扯的部、司太多,年份又久,还不能找懂行的人帮忙,怎么可能做得过来?这点,太子肯定清楚。所以才授意‘你’来顺远,不过是起个‘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罢了。另外,我们弓家一介商户,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没有那个远见的能力,封兄那些威胁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毕竟,太子还没登基不是?万事都有个变数。付丞既然是从弓家拿走的会计之法,那也保不准会拿走别的。弓家不愿意做那种背后下刀子的事,希望封家也慎言。有时候,小泥鳅也能翻起浪花来,何况,弓家可不是小泥鳅。”
弓家财力雄厚,经营这么多代下来,和官府的关系早就千丝万缕了,若真破釜沉舟,下定决心和封家斗,输赢还真不一定。现在,弓家虽不是皇商了,却再度成为了茶行里的龙头老大。皇宫里的人指名要喝弓家的茶,耿家只有高价从弓家人手里购买。再想对升级了保密方式的弓家,行使窃取制茶秘方的事,一时半会哪里好得手?
封素阶没想到手里握的把柄这么容易就被弓楠挡回来了,还被反要挟,一时脸红脖子粗地说不出话来。
“封兄还是回去吧。记得带上封氏。弓家不养没关系的闲人。”弓楠笑眯眯地加上一句火上浇油的话。
封素阶没有被他后边的话气着,而是被他前边威胁的话吓住了,“你,你是什么意思?你已经搭上了付丞是不是?你是谨王的人?”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身子都站不稳了。封家的人丁虽不旺,除了封素阶还是能派出其他人的,但封家长辈愣是派了封素阶。比纨绔、游乐,他比不上弓柏;比眼光、谋断,他比不上弓楠;比决断、武力,他比不上弓杉;比算计、精明,他比不上弓桐。弄不懂封简两兄弟是怎么想的,派出一个这么无能的人来和弓楠谈条件。官场混迹这么多年,连看人的眼光都没有,怪不得和会做戏的太子搅一起。
弓楠鼓着眼睛,瞪着面前的封素阶腹诽:‘如果你不拿来‘和离书’,我怎么敢去举报你们封家?弓家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况且,宫市使的账册有问题,又不是只有我们弓家知道,付丞和谨王为什么要把你们留到最后?逼得你们狗急跳墙,尽快暴露你们更大的阴谋罢了。贪污能拉太子下马吗?只会让你们封家当替死鬼罢了。我会蠢的到付丞面前显摆自己的弱智?老四退出已经向谨王表明了弓家的态度,还用得着画蛇添足吗?’
这些东西跟蠢人说不清楚。
“唉!”弓楠叹口气,无语地望望雅间窗子上的雕花,忽然觉得雕花应该让慎芮来设计,免得千篇一律地宣扬富贵繁华和平安喜乐,有时候布置点夸张怪异的东西挺好。“弓家不会去找谨王和付丞,也不会找太子。这点,你大可放心。”弓楠说完,不再理他,转身进雅间吃饭去了。
封素阶思虑了一会,拿不准弓楠承诺的真假,但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却是无疑了。他在雅间外站立很久,过往的客人和小二都好奇地打量他。鉴于弓楠的轻松愉悦,封素阶的难看郁闷,后来对弓楠被妻‘休离’的传说版本就有了与事实不同的说法。封家反而成了没面子的一方。
封素阶长叹一声,失魂落魄地走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失策,失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