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楠坐在会客厅的主位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托腮,一手敲击椅子扶手,间或傻笑一声。封素阶坐在客位上,看得即刺眼又忐忑不安。换成以往,他不对弓楠发难才怪。弓楠的表情摆明了很高兴,接到女家的‘和离书’,不仅不感到扫面子,还这么一副兴奋样,是什么意思?封家这么做,是向慎芮表明诚意的,没考虑弓楠的想法。按照惯例,弓楠会感觉被侮辱了才对。不过,封家顾不了他的感受。他们只想着,怎样让慎芮心甘情愿地为己所用。
封素阶长长吐出一口气,陪着笑脸问弓楠:“妹夫,不知慎夫人回来没有?”
“没有。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敢让她回来?住在茶场,哪里有住府里方便?但没办法,有人就是不让她好过。”
封素阶咳嗽了两声,不敢再细问下去。
族里的长者都到齐后,二老爷一眼看到封素阶在座,就知道要商量什么事了,那个一贯温和的脸色立刻就不太好看了。他坐在弓楠的下首,拉长个脸说道:“封家堂兄,敢问老夫的侄儿有何对不起封家的地方?弓家每年都给封家很多银子,遇难的时候,却被封家落井下石!现在更有趣了,连姻亲都要解除。这是怕什么呢?嗯?看我的四儿和太子搞裂了,封家怕受牵累是吧?!老夫偏居乡野,对朝廷的事弄不清楚,不过偶尔听市井之言说,将来的事情可说不准!封家,是不是太心急了?”
弓家的二老爷因为年龄比大哥小了很多,自小就是被父兄宠坏的主,平时就好个风花雪月,日常俗事是不管的,用这种严厉的语气说话,尚属首次。
族里的其他人听完,纷纷问是怎么回事。
二老爷对着额头开始冒汗的封素阶冷哼一声,嘲讽地说道:“兄弟们还不知道吧?这位封家堂兄,带来了封氏和老二的‘和离书’!”
“啊?!”众人一惊,开始七嘴八舌地质问起封素阶来,后来越说越上火,声音越来越高,愤怒之情几乎要把封素阶淹没了,“弓家虽是一介商户,与众多朝廷官员、地方父母官,也多是有往来的,枝枝蔓蔓的联姻甚多。人家怎么不像你们封家这么绝?老四的事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皇上和太子都是圣明之主,怎会用老四一人的事情怪罪整个弓家?你们封家这是妄揣圣意,污蔑圣上!”
“不,不,不,不是叔伯们想的这样。封家绝没有和弓家决裂的意思。封家这么做,是有别的苦衷……”封素阶浑身张嘴也解释不清。他总不能把封家作奸犯科,求慎芮帮忙的事讲出来吧?他苦着脸,一边擦脸上的汗,一边求救似的看看弓楠。
弓楠看着封素阶的窘态,心里别提多舒坦了。他收起笑容,坐正身子,假咳一声,说道:“好了。封氏与晚辈不睦,叔伯们都是清楚的。晚辈叫长辈们前来,就是做个见证,晚辈很乐意接受这份和离书。长辈们在上边签个字就行了。签完后,麻烦长辈们移驾桂香楼。晚辈请客。”
“我说老二,你是不是气糊涂了?和离!就是妻休夫!弓家怎能受这样的羞辱?‘放妻书’必须改成‘休妻书’!”弓楠的一个堂伯父气得脸红脖子涨,说完这句话后,胸脯鼓起老高。
“不行!封家不同意!”封素阶一口气被哽住,意气上来,把自己的目的忘记了。
“不同意?!弓家也不同意!”二老爷大吼一声,气势还挺足。
弓楠极力忍住笑,做个往下按的手势,劝解道:“‘放妻’也好,‘休妻’也罢,结果终归是一样的。我们弓家是务实人家,不需要那些虚的。各位长辈,还是赶紧在文书上签字。桂香楼新进的鲑鱼,去晚了,可就吃不着新鲜的了。”
“你——”二老爷气得扭头不再看弓楠,第一次觉得这个侄儿不靠谱。
“老二,你是族长,如果你不在乎,我们签也就签了。但是,这件事对你和弓家的名声,必将大有影响。你清楚这一点吗?”
“各位长辈放心好了,这件事对弓家的影响只是暂时的,更不会造成生意上的损失,而且,还大有益处呢——”弓楠神秘地眨眨眼,再抑制不住愉悦,哈哈大笑起来。说句不好听的话,封家如果犯了株连九族的罪,做姻亲的弓家可跑不脱。现在嘛,那可八杆子打不着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