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努力地瞪大了眼睛,她不敢闭眼,屋子里面的灯把四周照得跟白天一样明亮,好几个丫鬟、婆子守在他的屋子里面。
“你们瞪大眼睛!你们瞪大眼睛!”她惊恐的缩在床上的一角,紧紧地拉着被子大声的叫道。
“太太,什么都没有啊?”金钏站在床畔左右看了无数遍说道。
“不!你们看着,你们看着,一会儿就有了,一会儿就有了!”她的手哆哆嗦嗦的在半空中胡乱的画着说道。
“有吗?姐姐你看到什么了?”听她这么说,有几个胆小的丫鬟身子打起了寒颤,小声的问着旁边的姊妹。
“应该不会有什么吧?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有人小声的说道。
“咦,姐姐,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一年,那一年太太也曾经这样——”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眼角朝着王夫人那里瞄了一下。
“记得那一年太太这里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太太说她见到,见到…….唔唔……”最后两个字他没说出来,就被人给堵住了嘴巴。
“别胡说了。”身边的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卧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孰料那轻声的推门声,立时让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王夫人又惊恐的叫了起来,她快速的躲进了被子里。
“别……别过来!”他胡乱的叫着。
“琏二奶奶。”屋子里面的下人见周瑞家的总算带来救星了,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果没人过来,估计他们这些人都得瞪大眼睛,陪着这王夫人站一夜。
“你们都下去吧。”王熙凤一挥手,下人们蜂拥的退了出去,将门关好。最后凤姐使了一个眼色,周瑞家的小心的走到了王夫人的床头。
“太太,太太,您出来呀?是我,是我呀,您听不出奴才的声音了,您看看我把谁叫来了。”周瑞家的温和的说道。
“太太。”王熙凤看着被子里抖得厉害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拉开周瑞家的,摆了摆手,她也退了出去。
“太太,是我,凤丫头啊,您这是又怎么了?”王熙凤一边说着,一边将被子慢慢的拉下来。
“你——你?”王夫人支吾着不敢看向她。
“太太,是我,您是不是又看到那个了?”他试探着问道,谁知他刚一出口,王夫人蹭得一下眼睛就直了。
“是他,是他?他怎么又回来了,他怎么总找我呀?”王夫人说道这里倏地一下拉住了王熙凤的手。
“他找过你吗?我们是一起的,他不能只找我,而不找你,你说,你说呀?”她激动的摇着他的手臂。
“太太!太太!姑妈!”最后凤姐用力的大叫了一声,王夫人这才骤然的安静,可是仍是直直的看着她。
“姑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真的相信这世上有鬼吗?你信吗?呵呵……”说道这里她不住的冷笑着,然后转眸望向前方,似乎是在谁说话一样。
“你真的想找谁算账吗?这事儿也有我一份,你倒是来找我呀,来呀!”她狂妄的说着,半响儿不见周围有一点儿动静,于是她笑着转过身来。
“姑妈,你看是不是?即使这世上有鬼,那么这鬼就和我们阳间的人一样,都是欺软怕硬。你越是脆弱,他越是欺负你。”凤姐拉着她的手说道。
“你的意思?”王夫人已经平静了不少。
“呵呵……姑妈即使他真的是鬼,他能把我们怎么样?他闹腾了这么长时间,只不过是让你害怕了,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如果他真是来报仇的,那他怎么不动手,呵呵……他不动手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他真的是鬼,也就只是吓吓我们,伤害不了我们分毫;第二:他不是鬼,他是人装出来的……这个人——看来就在我们的身边。”凤姐冷静的分析道。
“是这样……是这样?在我们身边,他是谁?他是谁?”
“他?”凤姐皱起了眉头,她还真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谁会这么厉害,想想在这个大宅子里面装神弄鬼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是她!一定是她!”忽然王夫人大声的叫了起来。
“谁?”
“是黛玉的那位姐姐,一定是她!”王夫人异常肯定的说道,其实这位王夫人若不是被吓坏了,头脑还是相当的精明的,冷静下来之后,她忽然就想起了今天白天竟然能够看到他安然无恙的过去和他们说话,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原因。
“杰儿小姐?怎么会是她?姑妈你有没有搞错?”这王熙凤是打死也不相信,那长相妖冶、文弱的女孩子能有那个本事。
“不会错的!”她用力的砸了一下床,然后说起了白天的那件事情,凤姐一直都没有做声,静静地听着,等她全部说完,她才抬头望向她。
“凤丫头,以你所见,是不是她?”
“这……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姑妈您有没有时候找那两个奴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什么问?那两个东西现在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真是气死我了!”
“姑妈您也不生气,不过不管是不是他,我们都需要从长计议,若真是他的话,那说明我们做的事情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王熙凤阴毒的说道。
“那我们……”王夫人拉紧了她的手。
“我们……”
……
王夫人卧房外面,周瑞家的派了两个小丫头在门口守着,这两个丫头自从从王夫人的房间里出来,心里一直害怕着,虽说他们并没有看见夫人所说的鬼怪,可是在荣国府这么大的宅子里面,怎么会没有屈死的丫鬟、打死的奴才,说他们的冤魂找夫人来索命,那也不是不可能。
“姐姐,你还不害怕?”小一点儿丫头紧紧地挨着大一点儿小声的问道。
“怕,怕什么怕?”她搂紧了她。
“什么都不要想就好了,再说我们平时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儿,不要怕。”她轻声的安慰着。
“姐姐,那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
“谁知道呢?”
“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到奇怪?上一次太太第一次说撞鬼,那是什么时候?”
“记那个干什么?”
“我记得,好像是,好像是林姑娘从姑苏那边回来之后,太太就说她撞到鬼了,不过后来琏二奶奶过来看之后,就好了,而这一次……”
“小蹄子说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熙凤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目光犀利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两个小丫头顿时吓得不敢做声了,王熙凤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儿。
“看你们两个,呵呵…….”她阴测测的笑着,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可是两个丫鬟已经吓得不行了。
“二奶奶,我们什么都没说呀!”齐齐的,两个人跪在了她的面前。
“什么都没说,难道是你姑奶奶听错了不成,来人给我拉出去,撕烂她的嘴!”说完,她冷着脸走了出去。
夜风轻轻的摇曳着,袁成杰仅仅是在王夫人那里晃了一圈儿,就满意的看着她惊恐万分的睡不着觉,自己翘着嘴唇回到房间里面睡大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他早早的起来陪着贾母说这话,这个时候外面有个小丫头朝着这里面探进了头。
“是谁在那儿躲躲闪闪的,做什么鬼祟事了。”贾母不悦的大声说道。
“进来!”鸳鸯对着他招了招手,那个小丫头怯怯的走进来。
“说吧,你这是要做什么?”
“回老太太,奴婢是过来看看宝二爷在没在您这里?”
“宝玉没在这里,你要是找宝玉的话,去林姑娘那里看看,可能是在哪里。”贾母慈祥的说道。
“是。”小丫头退了下去。
且说那宝玉还真的就在林黛那里,只不过前脚刚刚到,还没等说上两句话,外面就有人叫了,他匆匆的走了出来,却听焙茗道:“冯大爷家请。”宝玉听了,知道是那日与薛蟠喝酒就定下了的,便叫焙茗去给他取衣服,他到书房等着。半日的时间衣服取来了,宝玉换了,命人备马,只带着焙茗,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去了。
一径到了冯紫英家门口,有人报与了冯紫英,出来迎接进去。只见薛蟠早已在那里久候,还有许多唱曲儿的小厮并唱小旦的蒋玉菡,锦香院的妓女云儿。
大家都见过了,然后吃茶,摆酒的。
那薛蟠刚要端起酒杯喝酒,就被冯紫英拦下了。
“等一下,还有一个人未到,我们等一等。”
“谁呀?竟让我们大伙等他一个人。”薛蟠不依的耍起了赖皮。
“是我。”说这话,一个窈窕的人儿走了进来,那薛蟠一见他立时站了起来。
“许兄弟,原来是许兄弟!”他兴奋的说着,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只不过看着他脸上有些疏离的目光,他倒是没敢伸手抓他。
“哦?原来薛兄和许兄两位是旧识,那边更好了!”冯紫英豪气的说道。
“呵呵……何止是旧识,许某和薛哥哥可是生死过命的交情,一般人可是无法比的!”许成渝说着冲着薛蟠灿烂的一笑,这薛蟠是最不记仇的人物,而且因为上件官司,虽然他赔上了自己的老宅,但是他丝毫不记恨这个,反而觉得仍是对不住他,一直想去看他,却又因为身上的伤没有好,再就是觉得自己没有颜面再见他。
这一次在冯紫英这里遇到他,教他怎么不欢心。
“哦?”冯紫英听许成渝这番话,更是吃惊不小,这许成渝在他的眼里可是一个不凡的人物!出来京城就把商业做大,现在更是京城商界的龙头,却没想到他与这薛大傻子是如此的交情。
“呵呵……许兄弟,快坐,快坐!”薛蟠因为他这样说,心里那真是美极了。许成渝淡淡的一笑,缓缓地来到了桌前,目光扫过围在桌前的众人,最后定在了宝玉的身上,而宝玉也是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物。
“这位是——?”许成渝伸出手指向宝玉。
“哦,真是罪过,光顾着我们说话了,忘了介绍了,这位便是荣国府的宝二爷。”冯紫英说完,又指向站在宝玉旁边的蒋玉菡道。
“这位是戏班的名角,名曰:蒋玉菡。”
“玉菡。”许成渝低喃着注视着如他一般面貌清灵的男子,若说他似莲花冰洁的话,那么这个蒋玉菡则如琼玉菡心自风流。
真真是他看在眼里舒服万分的人儿。
“玉菡这个名字,倒是让我想起了家兄的一首诗。”
“哦,那许兄弟快说说看。”冯紫英催促道。
“呵呵……”许成渝不疾不徐的展开了扇子幽幽的说道:
玉落污淖心愿违。
菡萏出水,
红罗香醉。
倾城名伶偷洒泪,
浮华尽褪,
傲骨堪悲。
弄弦梦萦雪里梅,
望乡难回,
花rui着未。
柳暗花明又春归,
千山万水,
笑忘富贵。”
“好!好诗!”冯紫英大声的拍起了巴掌。
“那里。”他说着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宝玉的身上,却没注意到蒋玉菡在听到他那首诗的时候,眼睛里那灿烂的光芒。
“宝兄弟,在下许成渝。”他说着向他抱了抱拳。
“客气,客气。”宝玉还礼道。
“好了,现在大家都熟悉了,便谁也不要再客气了,快入座,大家坐下说!”冯紫英伸手示意大家坐下。
那薛蟠一见到许成渝心中很是兴奋,连干了三杯酒下肚,不觉忘了情,伸手就要拉许成渝的手,成渝微笑着一瞪眼,那薛蟠顿时酒醒不少,转身拉向了云儿。
“云儿唱个曲儿,给大家助助兴吧?”
云儿听说,扫视了一下屋子里全是俊俏的郎君,心中自是欢喜万分,便拿起琵琶来,唱道:
两个冤家,都难丢下,想着你来又记挂着他。两个人形容俊俏,都难描画。
想昨宵幽期私订在荼蘼架,一个偷情,一个寻拿,拿住了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