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煎熬的日子……他不知道还能忍多久。
伤口又开始疼了,上次被刮的一刀一直没好全,还有红肿发炎的迹象,把张伯吓得不行,一直唠叨,这两天蒋凤麟都躲到了别处。
老公寓。
古明芳瞥了眼厨房的方向,又看看在地毯上趴着玩积木的孙女,就往儿子身边靠了靠,细声问:“骏驰,我上回跟你说的话,你提过没?”
“什么话?”贺骏驰还一时反应不过来。
古明芳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没把我的话放心上!”可能是发现自己声音高了,又刻意压了压,“就是看你们结婚也有三年了吧,琪琪也上幼儿园了,我想你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再要一个孩子?”她觉得他们小夫妻俩都是独生的,再生一个完全没问题,不但家里热闹,琪琪也不会孤单。
这话一出,贺骏驰尴尬地一怔,敷衍地说:“琪琪还小,我们暂时不会考虑啦。”
“是不是怕没时间带孩子?没关系的,我还能带几年呢,还可以请保姆!趁你们还年轻……”古明芳不放弃地游说。
“妈……”贺骏驰开始头疼了。
古明芳明事理地举手投降,连声说:“好好好,我不提了。”只是觉得可惜,她只有这一个儿子,老伴走得早,家里总嫌冷清,认识好多人家里都两个孩子,所以她也动心了。
贺骏驰何尝不知道他母亲想什么,若是他有一个兄弟或姐妹,也许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们今晚来,还打算跟妈说一下他的情况的,可现在他又犹豫了。
他的身体……那天他给连翘看了复查结果后,连翘表现得很镇定,可他知道她悄悄地哭过一次。可是面对面的时候她却很乐观,跟他说治疗的事,跟他说不如把工作辞了。而他想的是,怎么告诉他妈妈,怎么安顿好她们三个。
连翘很抵触这样的话题,说不吉利,可这一次不同于第一次手术那会儿,复发治疗的情况不会乐观,他必须有准备。
所以指望连翘开口是不可能的,而贺骏驰纠结到最后也没说出来。
有琪琪这个小调皮活跃气氛,这顿饭吃得还算开心,饭后还陪着老人家看了一会儿节目,他们十点多才走的。
贺骏驰开车,连翘和琪琪在后座,路途很顺畅,半小时就到他们住的小区了。
这时连翘的手机响了起来,贺骏驰刚好停好车,就伸手把琪琪接去抱,连翘拿出手机,一串数字显示这并不是存在她手机的号码。
可这串号码却又让她熟悉得再不能更熟悉。
她第一个反应是要挂断的,可想了想,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接了起来。
他的声音一贯清亮,此时却有些不妥,断断续续地念叨着:“翘翘。我的号码一直没换过,你为什么就不能打一个来……一个也好,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呃,知道,知道你好不好……为什么就能忍心?”
好像……是喝醉了?
这么软弱的话,不会是清醒的蒋凤麟会说出口的。
贺骏驰见她拿着手机出神,忍不住问:“这么晚了,是谁啊?”
等发现连翘面有难色,他才意会到这通电话的主人是哪方神圣,适时消了音。
那边的人却在发酒疯:“谁在说话?你跟谁在一起?”跟吃了醋的丈夫质问妻子一样。
连翘不懂怎么应付,匆匆说:“我要挂了。”实在不应该接他电话的,既然绝情就该一绝到底。
“你敢?你挂电话我马上就找过来,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吗,我就偏偏要所有人都知道,琪琪是我的女儿,我的!你,你也是我的!”
这声音大的连琪琪都听到了,哇一声被吓哭了,好在大晚上的停车场没什么人,贺骏驰赶紧地哄,不时递给连翘一个眼神给她支持。
连翘气疯了,咬牙问:“蒋凤麟,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想见你!”蒋凤麟嚷了一个地方。
夜半三更的,连翘自然不答应,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我不去!”
突然听到线路那一端砰的一声,蒋凤麟再没有了声音,手机却没断。
她压下快要跳出的心,和贺骏驰一起回了家,可到底被贺骏驰看出了她的犹豫。
哄了琪琪入睡,贺骏驰就问:“是不是担心?”
连翘摇了摇头,可手里还是抓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
“他总归是琪琪的亲生父亲,你去看一眼也在理。”
连翘瞪着他:“我配偶栏还写的你的名字!你怎么能让我去别人那里?”这话是负气成分居多,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
两人相处几年,感情深了,贺骏驰不会计较,无奈地看着她:“一大一小都让人放心不下。”
“你就预备操心到老吧!”连翘不喜欢他好像随时要离开的语气,只是现在自顾不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怕蒋凤麟真会冲过来闹,一时又想他是不是出了意外。
终于磨蹭了一个小时后,她还是说:“我出去一下。”
贺骏驰犹豫,忍不住念叨:“早说不去,都这么晚了……”
“你在家陪着琪琪,我叫辆计程车,很快就回来的。”连翘如是说。
其实十一二点,上海的夜才刚刚开始,晚上比白天还热闹。
蒋凤麟给的地址在外滩附近,可以看到黄浦江的公寓,那里就更热闹了。
下计程车后连翘还站在楼下缓了一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进去,却被管理员拦着要出示房卡,连翘报了门牌号,管理员说要先征询。
连翘忽然泄了气,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在意他说的话,为什么要来这一趟,她又有什么身份和理由来?
在她恍惚的时候,管理员用内线联系了业主,打了两次才接通,不知那边在说什么,管理员连声说是,马上就把门开了让连翘进来。
“您可以进去了。”
已经帮她做了选择,虽然不知是对,是错。
心软是她最大的缺点,说到底,她始终狠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