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轻红的晋封,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成了皇帝的妃嫔,意料之外的直接封了贵人,赐号荣。
温家翻案,温轻红的几个没死的兄长得以返回京城。只是可惜的很,这几个人还没到京城,竟都死了。为了弥补对温家的亏欠,皇帝大笔一挥,封了温轻红做荣贵人,赐住承乾宫偏殿。这是承乾宫除了洛依尘之外住的第一个女人,就凭这个,也足可见温轻红有多得宠了。
连着好几日,皇帝都留宿在了荣贵人的宫里。
“小姐,皇上这几日一直留宿偏殿,这不是明摆着给小姐脸色看吗?”玉艾端来燕窝,放在桌上,打量着洛依尘满不在乎的脸色说着。
洛依尘倒是一时无话,她前几日为了温轻红晋封的事情,亲自操办,并无怨言,偏偏就那日,皇帝来问过她的意思,她说无所谓,莫说封贵人,封嫔都行。就为着这,皇帝气的摔门就走,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第二日,在皇后宫里请安,皇帝去的时候众人都围过去,巴不得粘在皇帝身上。洛依尘想着皇帝昨日晚上才摔门走,今日也不好太过亲近,故而体谅他,不曾上前,只是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喝茶,一句话没同他说,一眼也没看他。
第三日,王逸卓来传旨,让她去养心殿伴驾,洛依尘正好有宫里的账目没对完,便让王逸卓回去,说是身体不适,改日再去伴驾。做戏做全套,还把头牌收了。
第四日,皇帝命王逸卓来传旨,又让她前去伴驾,还特意说了,宫里的账目不急着看,养心殿伺候笔墨更要紧。奈何洛依尘不愿做事做一半,偏要看完账目再去。
等洛依尘看完账目,已然是第五日了。
皇帝没再派人来,洛依尘也不曾派人去。莫名其妙,所有人都觉得洛依尘失宠是莫名其妙的事情。没有征兆,没有犯错,就这么,无端端的失宠了。
洛依尘没有哭闹,没有辩解;皇帝没有斥责,没有生气。虽说宫里的事情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但皇贵妃失宠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过去。
况且,失宠,好歹也把事情做全套啊!协理六宫之权不收,承乾宫的分例一如往常,半点不怠慢,王大总管这般人,见了承乾宫的姑姑也要给三分面子。这要说是失宠,那六宫众人怕是都住冷宫了。
闲着也是闲着,洛依尘没了皇帝要伺候,心思便活络起来。连着跑了两晚上的南苑,却都没见到陈子离。直到第三日,洛依尘才见到刚进门,没来得及洗漱的陈子离。
“听闻皇贵妃近日闲得慌,皇上那边儿不必伺候,总不能这一堆宫务也不用管了吧?”陈子离见她进来,忍着怒气道跟她说着。
他不过出去这一个月,回来便仿佛换了天地一般。好好的都封了皇贵妃了,忽然就能把自己混成失宠的地步,洛依尘是没脑子吗?
“你这两年倒是睡得安生,还不让我悠闲几日了?”洛依尘一脸无所谓的喝着茶,仿佛温轻红的事情对她没有半分影响一般。
“睡得安生?我这两年若是安生睡觉,如今怕是你一个头不够砍的。”陈子离冷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便再不理她。
大前年,洛依尘去了云杭,他联络各方江湖势力,围攻光明顶,一路上各大门派的开销赚了个盆满钵满;前年,洛依尘在王府搅得天翻地覆,他在朝廷上借着段凌昊谋反的事情串联朝臣,排除异己;去年,段凌肃惹出沈佳郡主的事情,他借此认识了慕容璟,往宁国去了一趟;今年,洛依尘回宫,他前日才刚从江南回来,原本瞧过一遍这两年江南的士子,颇有几个可用之人,不成想一回来就得知了洛依尘失宠的消息,还蹦出来一个温轻红。睡得安生,他干脆睡死过去算了。
陈子离没再同她说什么,只是在洛依尘走的时候道:“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失了圣宠的皇贵妃,便也失了价值。”
洛依尘迈门槛的脚顿了顿,什么也没答,连头都没回的就出了南苑。
这日一早,因着昨日闹得有些晚,等王公公叫早的时候温轻红还在睡着。她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踏实了。
王逸卓在绣帐外说道:“皇上,该起了。”一遍没人应声,王大总管并不气馁,紧接着又喊了一声:“皇上,该到时辰上朝了。”结果还是没人应,王逸卓促狭的笑了笑,想了想又说了一句:“皇上,今日还早朝吗?”
“嗯。”皇帝只是刚醒,没听清是什么就应了一声,想要起身,却发现被身边儿的人紧紧的钳制住了。
睁开眼睛,用手拍了拍还睡着的温轻红,道:“轻红放手,朕要去上朝,你若是困就接着睡。”皇帝想着让她放开,她愿睡多久算多久,但是为君者,可是不能不上朝的。
温轻红被人拍醒,也没睁眼,反而抓的更紧了,迷糊道:“不去了,上朝,上什么朝?就一次,不去了。”
“别闹,朕要去上朝,等下了朝再陪你睡,可好?”皇帝耐着性子想要跟她说,只是这人还没醒,哪里听得进去。这会儿刁蛮劲儿上来,直接扯着皇帝的领子不许他走了。
皇帝自顾自得觉得,温轻红昨儿是喝的多了些,今儿早上还没怎么醒,就算是睁着眼,也未必就能看出来面前之人到底是谁,只听她哼了一声,又道:“你要是去,今儿晚上就去书房睡。”温轻红这么一说,皇帝直接愣在那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温轻红能说出这样的话。
皇帝迟疑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轻红你,你,要不,不去了?”他问完有些后悔,看这样,估计是走不成了。
“这才对,再睡一会儿,头疼。”翻身压着皇帝的胳膊,温轻红仿佛还处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她要是知道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来日会换来怎样的名声,只怕也不会说的这么坦然。
皇帝头一次听人这么说话,心想这人是酒还没醒,平素多规矩的人,今儿耍起性子,倒是有趣的很。他还是觉得应当去上朝,但又想留下,一时间纠结起来。
“小卓子,什么时辰了?”皇帝掀开绣帐,问王逸卓。他就想着,如果时辰还早,就勉为其难去上朝。但如果已经晚了,那就不去好了。
可是那王大总管是什么人,他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外头的光亮时辰,心知时辰刚好,正是卯时将至,他又看了皇帝一眼,垂首道:“皇上,已经卯时三刻了,只怕众位大人都已经到了。”
“你去传旨,朕今日不舒服,早朝就不去了,有什么事递折子。”皇帝瞬间觉得自己没有多少负罪感了,反正已经晚了,去了也要被御史们唠叨,那就索性不去好了,就一天,皇帝心里对自己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温轻红仿佛没听到皇帝的话一般,仍旧睡得很踏实。等她睡醒的时候,莫说上朝了,就连请早安,都快该变成蹭午饭了。她这几日根本没有去皇后宫中请安了,对此,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反正是皇帝的意思,就算皇后觉得失了面子,也算不到别人身上。
此刻的坤宁宫里,倒是齐聚一堂,都在议论着皇帝今日没去上朝的事情。
“臣妾可听说,昨儿晚上,皇上去了承乾宫,今儿连早朝都不上了。”禧嫔先挑起了话儿。
“可不,听说是那位用了不知什么法子,叫早的太监都被赶出去了。要我说,承乾宫就是个妖精洞,好好的人进去都能变成妖精出来。”定妃咬牙切齿的骂着,丝毫不顾忌坐在不远处的洛依尘。
李氏冷眼看着她们跳梁小丑一般,又瞧了瞧洛依尘不变的脸色,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说。洛依尘都不在意,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这儿,刚刚被放出来的皇后忽然也掺和进来,问道:“是吗?本宫还不曾听说。难不成,承乾宫已经到了如此没规矩的地步?”
“皇后娘娘是不知道,这不上朝算什么。臣妾可听养心殿的太监说了,这几日,皇上一下朝就召了人进去,到了天色都暗了才出来,里头是个什么样子,估摸连王公公都不知道。”贤妃眼里闪过鄙夷的神色,显然就是很不屑那些狐媚手段。
“当真是祸国妖女,如此魅惑皇上,皇后娘娘可要劝劝皇上,万不可被这等狐媚子迷了眼睛。”穆丰禧说着这话,急的都快给皇后跪下了。
“咱们还是都少说两句吧,如今皇上宠她,连本宫也不曾放在眼里。就算是给皇上说了,又有什么用呢?”皇后心里不愿,但脸上还是和事佬的样子。
“皇后娘娘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她再怎么得宠,也还是要敬娘娘是正宫,就算娘娘将她召来训话又能如何?”贤妃又开了口,她巴不得挑唆皇后找承乾宫的麻烦,洛依尘找不得,温轻红总不算什么。
皇后心里虽然也如此觉得,但面儿上总不好应承,还是道:“这,不太好吧。对了,刚刚贤妃不是说,皇上时常让荣贵人伴驾,那可能知道,养心殿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臣妾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想想就知道,这整个白日,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蛊惑皇上,还有一次,皇上可是到了后半夜才抱着人出来的。”贤妃又满身醋味的说了这么一句。
正说着,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插进来:“贤妃真是不容小觑,连朕和荣贵人在养心殿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
还不等贤妃开口辩解,李昱欣的声音便响起来了:“这是哪日的事情,本宫都不知道,贤妃这般说,毁了荣贵人和承乾宫的声誉是小,给皇上加上个不勤的名头可就大了。”
皇帝看着温轻红,语气忽然和蔼了许多,道:“朕都说不来的,你何必要来这一趟?往后这坤宁宫你还是不来的好,免得受气。”
“这险些忘了,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温轻红笑着给皇后行了礼,忘了?她就算是再过多少年也忘不了这宫里的规矩。
“免了,荣贵人能来,可是本宫天大的脸面了。”皇后阴阳怪气的说着,一个洛依尘不来还不够,又加上一个刚刚得宠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温轻红,她自然气的冒火。
“皇后!后宫之中,长舌妇人如此之多,你竟不加节制,反而纵容她们,你这中宫皇后是怎么当的?”皇帝虽说训斥皇后,但他此刻倒是真懒得同皇后生气了。
“皇上恕罪,只是臣妾虽说是皇后,但如今皇贵妃协理六宫,若说不加节制,只怕皇贵妃也未尽本分。”皇后不知死活的加了这么一句,可见是之前从未长过记性。这会儿若是单单只说温轻红,那倒也罢了,好歹占着理儿,偏偏她就是跟洛依尘过不去,什么坏事都想给她扯点关系。
听得此话,皇帝倒是气笑了,道:“你这话倒是在说朕的不是了?可见是对朕心存怨怼,又对承乾宫多有嫉恨不满,这是一个正宫皇后应该做的吗?”果然,上官家的人都是这样,狗嘴里没一个能吐得出象牙。
一直静默的洛依尘此刻忽然开了口,道:“皇上息怒,这事说来也是臣妾的不是,不关皇后娘娘什么。这些天皇上留宿偏殿,臣妾免不得要早些灭灯,免得扰了皇上的好兴致。这几日的确疏忽了宫务,是臣妾慢怠了。”洛依尘这话也忒狠毒了,当下便看到皇后脸色变了变,不怎么好看。
温轻红也没想到宫里会有女人失宠了还敢如此张狂,按理说,这个时候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最妥当的。但偷眼瞧了瞧皇帝的表情,温轻红便明白了,她张狂的资本,洛依尘早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