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1)
“我的天!你把我逍遥公子看成什么人?收集美女的风流公子?”逍遥公子苦笑:“我可没有这种胃口。你真该去找品花、点翠两位公子的,他两位才有这种嗜好,你找错人了。”
“你……你拒绝了?”
“我当然拒绝,我敢把你这条毒蛇常在身边当侍女使唤?”逍遥公子大声说:“山西河南陕西,都在闹旱灾。钦差们日夜不断逼税,陕西的钦差叫梁剥皮,山东的钦差叫马阎王,破家的人千门万户。十万两银子,我可以买几千个十五六岁的美丽可爱小姑娘,可不要你这种天生媚骨又阴险又强悍的……”
“我给你拚了!”范梅影尖叫,左手一抖,右手同时拔剑出鞘,闪身侧扑。
左手暗藏的三只****,发出令人目眩的闪光,带起凛凛风吼,成品字形劈面飞旋而出。
相距仅丈余,理该轮现人倒。
“叮叮叮叮……”一阵清脆的金鸣震耳,一丛铁莲子把三只****打得停顿、翻腾。
轮裂,针落。
“好神奥的雨打残花手法!”院门外出现的千幻剑和六合潜龙同声喝采。
击中的机会,不会超过万分之一,相距太近,双方的暗器皆快得肉眼难辨。****飞出形成一线,铁莲子的点只有小手指大小,点与线接触的可能性太少太少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本来想随****扑上的范梅影,僵在一旁目定口呆。
“什么人?”两凤卫挡住了要进门的两位老英雄。
“看热闹的人。”六合潜龙笑嘻嘻地说。
“不许进来。”
“好吧!不进就不进。”六合潜龙不以为逆:“喂!乔公子,四面全清,旅客都打发走了。”
“谢啦!老前辈。”逍遥公子含笑道谢:“这就不至于波及无辜,晚辈放心了。”
“不谢不谢。呵呵!跑跑腿的小事,算不了什么。喂!准备好酒,咱们晚上喝两杯,晚上见。”
“晚上见。”
范梅影不死心,猛地冲上就是一剑,功贯剑尖迅疾如电,一招平常的穿针引线在她手中发出,成了可怕的致命一击。
“铮!”一颗铁莲子在剑尖前炸裂,爆出了火星。
又是不可能的现象,剑尖决不可能击裂铁莲子。
大袖一挥,卷住了剑身。
“好精纯的苦行禅功驭剑。”逍遥公子喝采:“你这一剑可以绝壁穿铜,果真心狠手辣。假以时日,你将是武林第一位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一声娇叱,范梅影全力撤剑。
剑丝纹不动,逍遥公子的大袖似乎像是万斤大铁钳,钳住了剑像是铸成一体了。
两凤卫大吃一惊,挥剑上前救应。
厢廊跳出甘锋和卓勇,一剑一刀映日生光。
“我来收拾这些泼妇。”甘锋怒叫,飞跃而至。
剑光撤出如幕,光幕一沉,风吼骤发,势若崩山。
两凤卫大吃一惊,撤剑疾退,觉得剑失去控制,无法阻挡排空而至的光幕,除了急 退别无他途,起剑封架将是死路一条。退出丈外,仍感到澈骨奇寒的剑气依然逼人肤发,惊出一身香汗。
威麟堡的龙卫凤卫极负盛名,一照面便被人逼退得未曾有。
甘锋并没乘势追击,剑垂身侧冷冷一笑。
“如果不是在客店,在下必定杀掉你们。”甘锋眼中有浓浓的杀机:“下次你们这些爪牙,最好离开在下远一点,记住了。”
卓勇在一旁横刀而立,跃然欲动。
“你的魔剑,我的魅刀。”卓勇洪亮的大嗓门声震耳膜:“等到了威麟堡,再让他们见识见识。”
两凤卫心惊胆跳,进退两难。
范梅影双手运剑,马步渐沉,脸色不正常,呼吸已呈现不稳。
逍遥公子表面上是以袖卷住了剑,其实手已扣牢了剑身,双方以深厚的内功,较上了真才实学。
范梅影的修为,其实比行尸浅得多,行尸在逍遥公子手下较内力,几乎气散功消僵尸功解体,修为相去悬殊,结果不问可知。
她想放手,已经不可能了。
“你是个不自量力的人。”逍遥公子停止增加压力:“早晚会得到悲惨的下场,要挽救这种可悲的结果,唯一的办法是毁你的气机,做一个平凡的女人,也许还有好结果,可惜我不是一个救世的人,你走吧!”
身形疾退八尺,范梅影几乎挫身跌倒。
“你不会成功的。”范梅影铁青着脸说:“甚至,你连车马金银都收不回来。十万银子救灾?你少做清秋大梦,你将一文也得不到,连命都会送掉。”
“当我决定进行某一件事时,我会把各种可能的结果计算在内,包括把命送掉。”逍遥公子泰然地说:“即使送命的成算甚大,我也会进行到底,所以不劳耽心,替令尊耽心吧!姑娘。”
范梅影收剑转身,领了两凤卫狼狈而走。
她本来就知道胜算有限,所以并不因败在逍遥公子手下而沮丧,沮丧的是逍遥公子对她的花容月貌毫不介意,她往昔所碰上的年轻英雄好汉,那一个不像捧凤凰似的奉承她赞美她?
甚至在她万般无奈提出甘愿做侍女的要求,也受到断然的无情拒绝,这不啻把她当成无足轻重的人,比张蕙芳都不如,严重打击她的自尊和自信,委实令她羞愤难当,她认为自己比张蕙芳美一百倍,武功也高明一百倍,那能比?
可是……她真恨不得把逍遥公子剁碎,才消心头之恨,天下间竟然有这种不知好歹的男人!
恨恨地踏出冀州客栈的店门,劈面碰上了不起眼的六合潜龙。
她不认识这位名震江湖的老怪杰,不知即不怕。
“你是逍遥公子的朋友?”她气势汹汹地质问,以为找到发——羞愤的对象了。
“不是。”六合潜龙眯着老怪眼怪笑:“朋友有多种,有知交好友;有酒肉朋友;有神交道友;有……”
“少给我敷衍……”
“咦!小姑娘,你这么凶干吗呀?我老人家不是逍遥公子的朋友不算犯法吧?”
“你……”她向前逼近:“我亲眼看见你向他……”
“我老人家与逍遥公子不是朋友并不假,与他打招呼约定喝老酒也不假,但死对头有时候也会在一起谈风花雪月,也会在一起喝老酒,犯不着少见多怪是不是?”
“你到底……”
“我在城内城外,劝阻一些不明真象,或者被人怂恿唆使,赶来管闲事的人,劝他们明辨是非,脱身事外不要淌这一窝子浑水。江湖上恩恩怨怨牵缠不清,是是非非永无穷尽,一旦卷进去,假使站在有理的一方倒还罢了,不然就会断送一世名声;而世间的是非,是很难一看便明的。所以,我老人家不是当事人逍遥公子的朋友,而是一个走在中间稍有些偏向的冷眼旁观者,所以会找逍遥公子喝酒,但并不表示我会帮助他。”
“原来我爹的一些朋友,一直不见赶来……”
“他们不来了,小姑娘。像避瘟疫似的,避得愈远愈好,有些避得慢的人,遭遇很不幸呢!”
“怎么不幸?”
“当然是死的死,伤的伤啦!”
“是你在……”
“我?你看我这把老鬼头,还能操刀握剑与人拚老命吗?逍遥公子的一些神交同道,比我老人家强上千百倍,他们只要认出一个对头,就毫不迟疑明暗一齐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真可怕。小姑娘,不要乱跑,真要碰上这些人,你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哈哈!我老人家说得太多了,真是人愈老愈唠叨,要不得,走也。”
说走便走,像一阵风,眨眼便到了街心,再一眨眼便消失在人丛里。
范梅影突然打一冷战,大太阳下她突然觉得身上好冷,有毛发森立的感觉。
假使走在街上,有人从她背后给她一镖,或者捅上一刀,或者……
似乎,在树下照料坐骑的两个大汉,就是那些人中的两个,不然为何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瞟她?
“快走,我们得赶回邺镇。”她悚然向两凤卫说:“不要走大街,小心身后。”甘锋夫妻俩兼管膳食,由甘锋出面与店厨打交道。甘锋是老江湖,下五门的伎俩他一清二楚,凡事小心,他亲自在厨房,监督店伙准备茶水。离魂门是地头蛇,派人混在店中弄鬼轻而易举,小心撑得万年船,食物茶水他必须恭亲监督。
他跟在店伙后面,店伙提着大茶壶和茶具,沿走道走向院廊。
刚要转过廊门,一名店伙匆匆擦身而过。
他突然感到后腰有物轻触了一下,警觉地急速转身回顾。那位店伙已经到了三丈外,头也不回匆匆折入另一条厢房的走道。
他暗笑自己庸人自扰,重新转身举步跟上店伙,接着心中一动,反手一摸,摸到后腰带上的一角纸摺方胜,吃了一惊。
居然有人在他时时警觉,严加提防意外的时候,将一角方胜塞在他的腰带上,假使是一把刀……他真的惊出一身冷汗。
“我是愈来愈不中用了。”他摇头苦笑。
一面走,他一面打开纸方胜。纸上写了字,甚至画了简单的图。
“难怪。”他笑了:“无影刀名不虚传,如果他要杀我,可说易如反掌,他那掌心藏刀的手的确可怕。”安阳河在城北四里左右,安阳大石桥十分壮观。沿河岸上行约两里左右,河岸旁建了一座五丈见方的石砌土台,高不过两丈,上面建了一座小亭。
这就是有名的会盟台,据说是楚霸王与秦将章邯会盟的地方。其实河床十年八年就移动一次,每一次大水灾就挪北或移南,台坍了又建,建了又坍,谁也不知道原来的会盟台在何处。
以官道来说,原来就经过这里,安阳石桥(鲸背桥)建成,官道也就东移了两里左右。
再往西,是一片荒野,土罔上是一处坟场,大白杨林的西南,建了四座茅屋。
逍遥公子出现在第一座茅屋东面不远处,将画了草图的一张信笺校对了一遍,确定是要找的地方,这才把信笺撕成碎屑塞入泥缝里掩埋。
四座茅屋简陋、窄小,不像是住宅,原来是供守坟人暂住的栖身所。有些大户雇人守坟,但并非天天鄱在守。
他背着手,在每一间柴门紧闭的茅屋前走了一趟,最后在第二座茅屋前停步,伸手试推简陋的柴门。
门没上闩,推开了一条缝。他连一眼也没看,退后丈余背手相候。
不见人迹,大概这里许久没有人来借住了。
久久,毫无动静。
这里并不寂静,风掠过白杨林,又大又厚的白杨叶发出阵阵劈啪声,风时徐时急,响声也就时轻时重。如果在夜间,真像有人在拍手,所以白杨树也叫鬼拍手。
河上空,有飞禽的叫声。远处荒野里,间或传来野犬的吠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