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1)
“小辈,不要认为这几天你击败了几个高手名宿,就自以为了不起神气起来了。”那位迅速拔出护手钩的人沉声说:“我神手绝钩杜明成名立万,你还在你娘肚子里不见天日呢!咱们不想树不必要的敌人,所以对你客气,你就忘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了,去你娘的!”
咒骂声余音未落。钩已排空掣电而至。两另一位操三节棍的人身形贴地窜来,棍单手疾挥,像巨蟒般扫胫盘膝,上下配合得恰到好处,攻势极为猛烈。
闪避时不能向上跃,护手钩必可将人钩下来。不能向后退,三节棍抖开来,可远及八尺外把腿击断,退的速度决无棍的速度快。
唯一的安全办法是攻击,攻击必须武功比对方高明多多才能如愿。
逍遥公子手中有一把刀,三个死者的兵刃他都拾来了。单刀号称拚命,左手的助攻尤其重要。
“铮!”单刀上封,架住了钩,钩锋一扭,将刀紧紧地扣牢了。
这位叫杜明的人,绰号称神手绝钩,钩固然极为可怕,手更是致命的追魂夺命武器,钩刀相交的同一瞬间,人已切入手便到了逍遥公子的丹田要害前。
逍遥公子如果没有把握,岂会用刀硬接专克刀剑的钩?这瞬间,他身躯下挫左手疾沉,危极险极也奇准无比地抓住了攻下盘的三节棍,闪电似的向上抬送。
杜明的神手,不得不抓住塞入手中的三节棍。
三方的配合,若合符节,好像是事先演练过的,一照面的一连串急骤变化丝毫不爽如期演出。
“啪!”杜明的抓棍左手肘,被逍遥公子一靴尖踢中,大惊之下钩的劲道四散,让刀脱出,飞退丈外,左手抬不起来了,神手的威力失去作用。
刀脱钩立化惊虹逸电,挟风雷下击。
使三节棍的人,还没发觉棍招落空,也没发觉棍上升反被同伴抓住,变化太快了,身形的动势未止,钢刀已经临头,恍若天雷下击,想闪避已来不及了,嚓一声右肩被砍裂,创口直抵胸肺。
刀光又闪,擦一声人头落地。
“你太残忍了!你不该补他一刀……”神手绝钩狂叫,来不及抢救同伴,眼看逍遥公子一刀砍掉同伴的脑袋,惊得浑身发冷心胆俱寒。
“我要把你的手脚全卸下来。”逍遥公子挺刀逼进,咬牙切齿厉声说:“你的盟友就会来找我拚命,我要斩尽杀绝半个不留。把你的左手先伸出来!”
“你……你不能这样做……”神手绝钩快要崩溃了,左手已经无法抬起。
“能的,你不带在下前往见辣手仙娘,在下就在这里等她,让她看着你们的惨状,她就不敢再掳劫在下的侍女了,手伸出来!”
“我给你拚了!”
铮一声暴震,攻出的护手钩脱手飞上半天空,刀光再闪,挟风雷疾下。
人影疾射而至,啪一声短手杖震偏了刀,刀距神手绝钩的左肩仅一发之差,及时震偏仅刮掉一层皮肌。
“放我一马……”神手绝钩抱着手后退狂叫,魂都快吓掉了。
“小老弟,不能杀他。”抢到的六合潜龙急叫:“他们是来善后的……”
“来善后带兵刃,我有权杀他。”逍遥公子拒绝让步。
“小老弟……”
“你走,我尊敬你,不然……”逍遥公子声色俱厉,刀向上升:“我的侍女失踪已经两天……不,三天了,凶多吉少,我要他们用一百条命来偿还,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你的恩怨你自己去解决,不要在我面前谈正义说规矩道义,你走不走?”
他已经不是风流潇洒的公子,而是杀气腾腾的凶神恶煞,举起的刀发出隐隐虎啸龙吟,慑人心魄的以神御刀行家一看便知。
“你太过份了……”
一声怒啸,刀光狂野地汹涌而出,风雷骤发,有如山崩海立。
六合潜龙不敢用手杖接刀,展开绝世轻功八方游走,被逼得险象横生,可怕的刀光幻化为无数闪烁的雷电,每一刀皆力道万钧万难禁受,先天气功即使练至十成火候,恐怕也禁受不起以神御刀的全力一击,刀下必定气散功消,决难幸免。
这才是逍遥公子的真才实学,出手如雷霆无可克当。
六合潜龙愈来愈感到心慌,刀气及体肌骨欲裂,护体神功在刀气下压缩至极限,支持不了多久啦!
其实,逍遥公子也感受到手杖的压力,他凌厉的刀气经常受到杖风的震撼,在重要关头即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所以不敢大意冒失地下杀手。
在猛烈的攻击中,他突然听到六合潜龙用传音入密之术,传来的清晰细小语音:“不要逼得太急,如果你能改用缠斗,将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刀法一紧,说:“休想,有我无你。”
六合潜龙连劈三刀:“游斗表示双方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
他疾冲三方共发五刀,一刀几乎砍中六合潜龙的右肩:“我年轻,真力不虞枯竭。”
六合潜龙急换三次方位:“蠢材!难分胜负,那家伙必定逃走,跟去就可以找到他们的窝藏处了。”
他心中一动,姜是老的辣。
连攻七刀,他开始游斗。
这七刀有一半破绽出现,改采游斗埋所当然,明白表示碰上劲敌,只好养力蓄劲候机下杀手。
攻势一慢,六合湾龙游走更快。
“小辈,我老人家陪你玩到天亮。”六合潜龙一而游走一面叫:“天一亮,和尚们用晨钟当警钟,小辈,全城的人都会来捉你了。”
“等不到天亮,你已经死了。”他的嗓门更大,五方移位仅攻了两刀。
果然被六合潜龙料中,神手绝钩悄然伏下,蛇行鹭伏向客院的暗影退,片刻便远离险境。
城西北隅的舍利寺,是府城第二大丛林,寺里面藏有唐代名僧金牛禅师的舍利。寺南近城根处,有一座古老的大宅,人丁不旺,房舍却多,有不少房舍是空着的,蛛网尘 封门窗破损,一年到头人迹罕至,里面正好藏匿。
神手绝钓一口气逃出隆兴寺,飞檐走壁远走高飞,认为必可摆脱两个对头,像漏网之鱼,从舍利寺后绕过,这样可以防止跟踪的人钉梢,不愧称成了精的老江湖。
可是,跟踪的人是六合潜龙,武林十大怪杰之首,人精中的人精。
从寺后的禅房偏殿穿出,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穿寺而过,向古宅飞掠而走。
刚向古宅的后院墙跃升,身在半空,手杖已光临背心,升势一顿,人像石头般往下掉。
斜刺里跃出逍遥公子,一把将人接住了。
“你有人质在他们手中,不宜出面。”六合潜龙附耳说:“我先进去,设法制造混乱,让你乘机救人。小伙子,可不要再乱来,沉着些。”
“前辈,你断定这里是他们的巢穴?”逍遥公子将昏迷的神手绝钩塞在墙脚下:“这家伙精明机警,会不会把我们引入岐途?”
“错不了,我知道谁是计算我的主谋了。”六合潜龙说:“这里是舍利寺武家大院,主人赤练蛇武威已经死了十几年。赤练蛇有位师弟叫天——星郝成亮,是个黑道无恶不作的鼠辈。天——星的情妇姓刘,是毒手天狼的姨妹。五年前我废了天——星的一手一脚,他的情妇替他奔走呼号,找人替他报仇。毒手天狼当然不能不管,助姨妹暗中策划暗杀我的阴谋名正言顺。如果我所料不差,天——星一定躲在里面。辣手仙娘今晚不见现身,猜想可能留在这里处理什么意外事故。”
“前辈从这里进去,晚辈走东面潜入,走!”逍遥公子长身而起,三两闪蓦尔失踪。
六合潜龙心中暗懔,逍遥公子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议,难怪那天晚上追了个首尾相连,这年轻人身怀绝技,武功深不可测,想起刚才交手的情景,这位艺臻化境的老怪杰,仍感到毛骨悚然。
“这小子如果沦入魔道,江湖将掀起可怖的狂风巨浪。”老人家喃喃自语:“没有人收拾这场劫数残局,不知要损失多少武林精英呢!”
小厅堂中灯火明亮,几个人已经累了大半夜。
坐在堂上的女道姑,就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辣手仙娘桑七姑,黑道朋友对这位心狠手辣的同道,谈不上什么好感或恶感,她的人缘并不佳,与她保持稍佳交情的人,几乎全是心狠手辣气质相同的货色。
她的绰号叫辣手,她的师兄称毒手,可知必定一窝子出来的狠人,同恶相济经常走在一起为非作歹。
她今晚没跟师兄前往隆兴寺行凶,因为她要等约定赶来会晤的朋友,但直等到三更过后,所约的三位朋友方跚跚迟来。
她有两位女性朋友,成了她的助手。应邀前来的两男一女,似乎对她的处事方法不以为然。
小孤被困住双手,绑在厅柱上,浑身血污,胸背被皮鞭抽得衣破肉肿,唯一未受创伤的部位是脸。
两个中年女人负责掌刑,目下已不用皮鞭,改用发钗当锥使用,用来扎穴道十分霸道。
“七姑,不能再用刑了。”那位面目阴沉的中年人说:“其实用不着追问的,干脆杀了她,斩草除根一了百了,这样拖下去,结果你仍然要杀她的,咱们陪你熬夜,实在没意思,我真该走了。”
“不,我一定要她招出,到底还有些什么人逃出孤云别墅,是谁将她救走的。”辣手仙娘凶狠地说:“陈七爷,你是最后撤出的人,你应该清楚最后发生了些什么变故,你不在,小贱人胡招乱说,我怎知道真假?所以找才眼巴巴地等你赶来作证,只熬了半个更次,你就不耐烦了?”
“七姑,我和魏兄、罗大嫂,明天还有一大堆琐事待办呢。”陈七爷无可奈何地苦笑。
“难道我就没有事?我的事比你们的事重要得多,要不是为了等你们来,我已经在隆兴寺与家师兄在一起,参加埋葬六合潜龙老匹夫的大事了。”
“好了好了,七姑,你问吧!我认了。”陈七爷只好不走了:“她死不开口,鞭打刺穴她木然不睬。七姑,你这样对付一个抱必死之念的人,委实不智。”
“等无极元君到来,或者炼魂孟婆赶到,哼!在仙术大法的锻炼下,那怕她不吐实?他们都答应前来相助,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七姑,你居然和这两批人搭上了线?”陈七爷吃了一惊:“他们都是逍遥公子的对头,你捉了逍遥公子的侍女,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再与他的对头凌虐他的侍女,你这样做聪明吗?”
“我正怀疑救小贱人的人是逍遥公子,所以才与无极元君炼魂孟婆接头。”辣手仙娘冷冷地说:“多一个同盟,就多一分力量,同仇敌忾,逍遥公子成为众矢之的,他还能活多少日子?五妹,再试试看。”
负责上刑的两女人之一,用钗在小孤的右腿股探了探,脸上有狰狞的怪笑。
“小贱人,说!”女人冷厉的嗓音十分刺耳:“你应该死在孤云别墅的,是谁把你救出的?”
小孤双目紧闭,像个死人,不理不睬,面临绝境毫无激动惊惧的神色流露。
发钗连扎五次,腿股多加了五个小洞孔,鲜血泊泊流出,染湿了裤子。
小孤仅抽动了两下,连哼都没哼一声。
“要不是老娘赶来助桑姐,认出你是孤云别墅申家余孽,桑姐可能上了你的当,反而栽在你手中呢!”女人准备再扎:“三年,你长大了,但面貌是改不了的,老娘第一眼就认出你是申若天的女儿申玉芝,你否认没有用。你捱不了多久的,不如早招免吃苦头,少让皮肉遭殃,难道非要等无极元君来用法术对付你吗?招!”
小孤浑若末觉,呼吸深长,承受痛苦的能耐极为惊人,在她这种年龄的少女来说,那是不可能的,她却化不能为可能,默默承受无边的痛苦,对外界似乎失去反应力。
发钗再次扎入肉中,摇、转、摆、搓……
小孤的颊肉,抽搐了两下,浑身是松弛的,真像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呼吸稍有改变,从深长变为稍短。
“啊……”另一处院落,突然传来刺耳的惨号声。
所有的人,皆骇然站起。
“怎么啦?”陈七爷惊问。
“后院是郝三哥夫妇的住处。咦!怎会有叫号声?恐怕是我师兄他们回来了……”辣手仙娘不安地说。
“桑姐,恐怕令师兄是逃回来的。”负责上刑的女人变色叫:“一定是裴老鬼追来了,令师兄一群人恐怕凶多吉少,快准备……”
“准备走。”随陈七爷来的罗大嫂一蹦而起:“我可不愿招惹裴老鬼,那不会有好处的。七爷,魏爷,你们不走,我可要走了。”
外面,传来一种怪异的鸣鸣声浪,似风声,又像鬼哭,鸣鸣然时断时绩,飘忽不定。
小孤的眼皮,眨动了两下。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应,注意力全被毒手天狼可能失败,而六合潜龙追来了的事所吸引,完全忽略了她的反应,也没留意鸣鸣的怪声浪。
罗大嫂的话,已暴露了心中对六合潜龙的恐惧。
陈七爷也不是自命不凡的人,本能地摸了摸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