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2)
荒野的西南角,孤零零地建了一座棚屋,原来是在附近城镇混口食的亡命们,避风头藏身匿伏的窝巢,所以简陋简单,四壁萧条,冬天恐怕没有人敢住,会把人冷死,这只是一处聊避风雨的歇脚所在而已。
另一个荆钗布裙的中年村妇,扳着那张不健康的蜡黄脸,像个讨不到债的愤怒债主,那双与年岁不合的晶亮明眸,放射出的冷芒相当慑人。
老村妇坐在对面,清澈的大眼也冷电森森。
“你的方法失效,当然我有权用我的方法。”中年村妇理直气壮地说:“你不要来打岔,你真的不该来,你只能扮演一个失败者,你无权妒嫉我。”
“你给我听着。”老村妇火爆地叫:“我的方法并没失败,仍在进行中,成功可期,你来这一手半途劫取会误了大事。我不希望有人从中破坏,更不愿为山九仞,功亏一 篑……”
“承认失败无能吧!你。”
“闭嘴!你不能乘机检便宜……”
“事实是我成功了,不错吧?。”
“你成功个屁!你这种方法只会坏事。”
“你的方法更拙劣。”
“哼!那是你的错误想法。那小子软硬不吃,只有用水磨工夫,才能把他套牢,来硬的反而会激怒他。”
“你放心,在我手中,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激怒。”
“废话!你那一套只能对付没出息的人。你说,你给不给?”
“人不能给你,你……”
老村妇勃然而起,猛地戟指虚空便点,一缕指风破空锐啸,疾射丈外的村妇胸口七坎大穴。
中年村妇早有防备,手一动,简朴的木桌被掀翻,人化流光疾射敞开的破窗,跃出棚外去了。一声怪响,指劲贯穿了寸余厚的木桌,老村妇的指力可怕极了,破空劲道已可远及近丈,贯穿力十分惊人。
“你走得了?”老村妇怒叫,穿窗追出。
“我不和你计较,你根本不值得我计较。”中年村妇落荒而走,一面走一面出言讽刺:“不管在那一方面,你都不配我计较。”
“我不信你逃得了。”
“你少臭美,我随时都可以扔脱你。”
一追一逃的快速身法,快得不可思议,但见人影依稀,有如流星画空冉冉消逝。老村妇的轻功已经骇人听闻,但中年村姑竟然毫不逊色,甚至有高出些少的现象。
两个驮夫沿小径北行,取道返城。小径在田野荒丘间蜿蜒,不时可以看到一两个破败的小村落。
“天机子的法宝,确是神奇精妙无以复加。”姓吴的驮夫一面走一面说:“加上主人的如意浮香,更是神乎其神,即使是大罗天仙,也逃不过神鬼莫测的连环套。乔小辈虽然精明机警,仍然中了圈套着了道。”
“可惜这妖道小气得宇内无双,挟技自珍从不将机巧之学传人。”另一名驮夫悻悻地说:“混了大半辈子,迄今还没有收徒的打算。看来,妖道要把一身所学带进坟墓,在人间失传啦!要能拜他为师,该多好?”
“就算他想收徒,也轮不到你哪!”吴驮夫冷笑:“你已经是四十出头,半条腿已经踏入坟墓的人了,你做徒弟是不是嫌太老了些?”
“废话!又不是练武打根基……”
前面一道深沟下,突然升起老村妇轻灵的身影。
“吴基周禄,你两个混蛋帮那贱人,把逍遥公子藏到何处去了?说!”老丑村妇拦住去路,气势汹汹:“到底是谁出的鬼主意,在虎口里夺食,故意破坏我的事?你两个混蛋如果不吐实,哼!”
“这……”吴基吃了一惊,悚然后退。
“说!”老村妇一步步紧逼不舍。
“自己人嘛!情面难却……”
“呸!自己人?”
“这……”
“你们大概骨头发痒,要我用魔火来炼你们了。”
“不……不要……”
“你们得了她多少好处?乘主人不在时,陪你们上床?”老村妇的话大胆得令人咋舌。
“请……请不要乱说……”
“说!人藏在何处?”
“这……”
“这附近五里方圆内我都搜过了,那贱人故意现身引我在荒野里捉迷藏,可知藏人处不在这附近。她那两个一身贱骨的侍女,从你们手中将人接走的,你们一定知道她们躲藏在何处。”
“可是……”
“你是打算不说的了……”
“我说,我说……”吴基屈服了。
“好,我听着。我会带你们去求证,找不到人,我会毫不迟疑地用魔火炼化你们,决不容情。”
“我带你去好了,要快,去慢了她们迁走,我……”
“你最好向老天爷祷告,不要让她们迁走,不然,哼!那就不要怨天了。”
往西走,滹陀河南岸的冈陵下,树丛中隐隐可看到一角粉墙,也可能是山墙。
总之,那里面有一座颇有气派的庄院是不会错的,普通的民宅,建有粉墙或山墙的极为罕见。
真有一二十栋房屋,堂奥深邃院广园茂,可是,罕见有人走动,原来是一座人丁已寥落,光荣不再的大宅,快变成破落户啦!
后园的花木已成了杂树丛生,野草牵蔓的残花败木,那座原来该极为雅致的消夏小阁,有些门窗已经不见了,大概很久没有人前来消夏啦!
小阁的后进,居然还可聊蔽风雨,门窗仍在,里面曾经草草打扫过,小花厅中仍可安顿。
逍遥公子被丢在壁根下,眼睛可以动,也可以说话,身躯也可以勉强移动,作小幅度的抽搐,但骨头像是松散了,骨头松散就失去了活动能力。
这是说,他已经成为活死人。
那些身体肥胖、上了年纪的中风者,就是这般模样,那日子真不好过。
对面壁根铺了一床芦席,朱黛和他一样像个活死人,任由两个妖烧的俏侍女摆布,狼狈万分。
两个俏侍女年约廿一二,双十年华刚出头,正是女人完全成熟的岁月,即使不美丽,也有吸引人的魅力,何况她们美得出奇,身材更是喷火。
女人的美有多种类型,有些像神,有些像狼;这两个美侍女属于后者。
尽管她们美得出奇,但流露在外的那股荡人心魄的艳冶风情,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们不是淑女。
男人们第一眼所见,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十分简单明了:床。即使最麻木的男人,也不会笨得把她们当作神来膜拜。
“果然是个假货。”那位稍年长一岁半岁的美侍女,剥下了朱黛的儒衫,盯着里面的紧身衣娇叫:“世间那有这么娇嫩的男人呀?”
天气热,身上岂能穿得大多?朱黛总算有所顾忌,怕玲珑的曲线走漏春光,所以在胸围子之外,加了一件紧身中衣,可以保证双丸不致跌汤。儒衫被剥,可就掩不住满怀春光啦!
“难怪李爷那么大方,什么东西都借。”另一位侍女格格娇笑:“包括人、如意浮香、天机子的法宝,都借,唯一的条件是要这个人,原来李爷早知道是个假货是个十分惹火的美人,所以才如此大方。”
“不然怎配称妖神呀?神才能无所不知呀!来,我们仔细把她看清楚,希望她的身子与她的面貌一样美丽无瑕,李爷艳福不浅哪!”
“不要动我!”朱黛尖叫,急得要吐血。
两个侍女根本不理会,开始剥她。
她并不在乎两个女人剥她,但有一个大男人逍遥公子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个大男人又是她甚有好感,芳心暗许的人,她可受不了啦!
胸围子一除,她又羞又急,要命的是:两侍女居然用手抚弄她的身躯,荡笑的声浪直传室外。
“不要作弄我。”她颤声哀求:“我会报答你们,答应你们任何事。”
“小女人,等李大妖神把你接走,你就是他的禁脔了,你能用什么来报答我们?”年长些的侍女抚弄着她的****,用调侃的口吻问。
“你们不会把我送给李妖神的。”
“为何?”
“因为我如果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报复将空前惨烈,你们将最为不幸。”
“嘻嘻!你吓唬人找错了对象啦!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吗?”侍女一面说,一面替她卸除外裤。
“我知道妖魔鬼怪四个人全来了……”
“妖就是搜魂妖神李爷。告诉你,妖魔鬼怪是什么都不怕的,四人联手,连少林的山林也敢闯。目下四人已经谈妥联手的条件,真定府光临的群豪有如土鸡瓦狗,二君一王也得低头。”
“你们是……”
“不要问我们的来历,总之,家小姐的武功修为,决不比妖魔鬼怪差。”
“你们不是阴魔的人?”
“嘻嘻!原来你把我们看成阴魔的人,难怪说这种唬人的大话。但愿你留得命在,去找阴魔报复好了。”
“哎呀!你们……”
传来一声忽哨,两侍女收敛了笑容入匆匆出室。
朱黛已成了****的白羊,恨得银牙挫得格支支怪响。羞愤交加中,她偷偷瞥了逍遥公子一眼,感到浑身发烫,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躲又无洞可找。
逍遥公子并没向她注视,目光追随着两侍女出室,眼神显得十分复杂,但表情中没有惊惧。
“乔兄,能……能设法自……自救吗?”她闭着眼睛期期艾艾地问。
“我在等机会。”逍遥公子说,语气沉着稳定。
“知……知道她们的底……底细吗?”
“我在等她们暴露身份。”
“她们为……为何找你?”
“不知道。”
“猜猜看。”
“阎知县。”
“也……也许……”
“也许什么?”
“两个妖女的主人如果是女人,那……”
“看上我逍遥公子?”
“不是吗?”
“不久就知道了,噤声。”
“这……”
“她们的主人来了。”
果然,两侍女紧跟看中年村妇入室。
“你们怎么啦?”中年村妇盯着剥光了的朱黛,语气不悦:“胡闹!”
“先验看哪!”年长的侍女笑着说:“真的很不错,身上没有任何斑疤,肤如凝脂,骨肉停匀,李爷艳福不浅。不过,她将是祸害,小姐。”
“祸害?”
“小姐不怕她成为争宠的劲敌?”
“没有什么好怕的,我还不屑和她争宠。”中年村妇开始脱衣裙:“等我弄到十万八万金银之后,找地方快活去也,谁也休想再任意摆布我。我要找地方重建迷离洞天,那是我奋斗的目标。”
逍遥公子眼神一动,想起了些什么。
迷离洞天,十年前被白道三雄与邪道八魔,不约而同两方齐袭,一举攻破约九江庐山锦绣谷深处妖窟。
妖窟的主人,是声名狼藉的****妖,九尾狐白花娘。
迷离洞天众妖女死伤甚惨,九尾狐白花娘被当时白道之雄广目天王詹宇,一记降魔杵击毙在竹林幻境前,洞天被焚妖女星散。
迷离洞天,可说是埋葬年轻初闯道者的温柔屠场,被诱进去的名门大派年轻子弟,能全身活看逃出来的人屈指可数,死的人连尸首地无处可寻。
侍女从案下拖出一个包里,取出里面的玉色衫裙。
中年村妇已经除去外裳布裙,只剩下撩人心魄的胸围子和长裤,晶莹的藕臂与白里透红的半裸****,暴露在众人眼下,她毫不介意。
另一侍女奉上一个精巧的漆盒和白巾,从漆盒中倒出一些浮液注入村妇的手掌。
一阵揉抚,中年村妇突然变了一个人,丑陋的布满风霜面庞消失了,变成肌莹如脂吹弹得破的美娇娘,五官也完全变了样。
拭净面庞,她解髻披散一头长及腰下的秀发,略加梳理,这才换穿玉色的衫裙。
自始至终,她完全忽略了逍遥公子的存在,也不理会剥光了的朱黛,充满****诱惑的半裸胴体,肆无忌惮地在大男人面前展露。
当她穿着停当,站在逍遥公子面前时,她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中年村妇的形象已经完全消失了。
站在逍遥公子面前的她,千娇百媚充满魅力,艳光四射,风情万种,首先向逍遥公子嫣然一笑,媚目流酥情意绵绵,真会令男人忘了生辰八字,忘了身在险境,忘了自己面对的死亡阴影。
“喝!好美,好妖,好媚。”逍遥公子忍不住出声喝采,果真忘了身在险境:“媚骨天生,倾国倾城。该死的,我的魂魄大概飞掉了一半啦!”
“唔!逍遥公子名不虚传。”她也用娇滴滴的声音嗲声喝采:“我碰上敌手了。”
“我的名声有那么糟吗?”
“难道你没在苏杭二州召朋请友摆花筵?难道你没乘花舫下扬州?难道你不曾轰动金陵十二楼?”
“我不否认。”
“那就对了,江湖三公子中,最豪奢最风流的魁首。点翠品花两公子之所以仇视你,就是他们比你差了一大截,嫉恨交加,一直就在找机会除掉你,你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昨天一见面,我就感觉出他们的恨意了。”
“乔兄,你觉得我美吗?”
“那还用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可以用一箩筐的美丽词藻来赞美你。但我不想太肉麻,你要听老实话吗?”
“是否逆耳?”
“有一点。”
“一点不要紧,不能多。”
“我见过此你更销魂蚀骨的艳冶女人,看过风华绝代雍容华贵的淑女,她们都对我有所要求,而且她们都能如愿以偿。你,还不能算是人间绝色,你缺乏某一种我所激赏的风华。”
“那一种风华?”
“只能意会,不能言宣。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逍遥公子不再和她缠夹,不再忍受她的诱惑,提出她想要的目标:“老实说,我对绝色美女的要求,通常是不会拒绝的,当然得看所要求的是什么。拒绝美女的要求是很难办得到的,这是男人的弱点,尤其是像我一样的风流男人,天生就是美丽女人的奴隶。”
“你心中有数,是不是?”
“对。”
“是什么?”
“阎知县。”逍遥公子一语道破。
“如何?”
“已经有人向我提出同样的要求和反要求。”
“我知道,但她们的条件没有我优厚。”
“真的?”
“我的条件是:我,加上你的命。”
“姑娘,你还没了解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你实在用不着走险,犯不着用性命去交换阎知县那一点点赃银珍宝。姑娘,我可以做汉武帝,我可以做一代之雄曹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