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九叔将手中的火折子吹燃,又从包裹里翻出两个递给二人,各自点燃了。但火折子的火光实在太弱,加上这里空气本就稀薄,奄奄的小火苗眼看着就要熄灭。
他们所在的地方完全看不清全貌,浓黑一片。
杨小楼突然抽搐了一下,九叔急忙将他放到地上,将火折子靠近一看,只见他的脸一片煞白,由手掌开始的紫黑已经蔓延到了手肘,细细一看,手臂的皮肉之下似乎有东西再动,九叔又往前靠了靠,直看得心惊肉跳,数不尽的虫子在皮下不断的蠕动,那些虫子似乎要钻破了皮肉,从当中涌出来一般。
杨小楼的嘴唇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眉头一皱,嘴里喃喃说道:“痒,好痒......”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就去抓中了蛊毒的手臂。
三人同时处在黑暗中,谁都没有料到昏迷中的他会做出这么一个举动来,等发觉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往手臂上狠狠抓了一把。
那女子离着近,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被他抓过的地方鲜血汩汩流出,那块三寸见方的皮一下子被他给扯了下来,皮下组织早已血肉模糊,当中红色的小虫蠕动剧烈,波浪一般在他的肉里扭来扭去。
女子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石室里的血尸都是这样被自己的手给抓掉皮肤的,得亏这种场景她见过何止百具,否则只怕已经大叫出声了。
九叔和老道满脸忧色,再拖下去恐怕他命不久矣,拿出绳子将他的双手捆了起来。
九叔忙问女子出去的通道,女子说这里有一个盗洞,不知道是哪个看走眼的盗墓贼早年间留下的,想必他辛苦大半天,挖到这里见是个空落落的所在,负气离去,连盗洞都没埋上。
说着站起身走朝前引路,老道让九叔休息一下,背起杨小楼就走。
望着老道高大的背影,九叔的疑惑越来越深,忍不住问道:“道长,你究竟来这里做什么?”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眼前这老道处处透着怪异,更奇怪的是他对徒弟的态度,目的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救一个陌生人而不惜身陷险境?这当中肯定隐藏着什么。
老道发着寒光的铁手掌按住杨小楼的肩膀,头也不回。
“找人。”
“你千里迢迢从敦煌赶来,究竟找谁?”九叔的疑惑越来越强烈。
敦煌?老道扫了一眼周围依旧画满了壁画的石墙,这里和敦煌实在太过相像,连壁画的内容都相差无几,他无意走进这里,难道真的是命运的安排?
“找他”,老道勾了勾头,接道:“杨小楼。”
杨小楼身上或许藏着他所有想知道的秘密,所有敦煌隐藏起来的秘密。
九叔愕然,回想起当时捡到杨小楼时的情景,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有人暗中设下的局?
他还想再问上一句,话没出口,只听老道开口问道:“你又是谁?小姑娘?”
这也是九叔的疑问。
女子没有回头,悠悠说道:“那两个败家玩意儿说的话你们都没注意听么?我一路下来辛辛苦苦装疯卖傻,要不是为了救你们只怕已经完成任务了。”
老道和九叔一头雾水,之前他们听一高一矮两人说起“鸿门”,并叫她做大小姐,问题在于“鸿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来这女子根本就不想透露自己的底细。
“说起来”,女子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应着火光,但见她的眉毛末梢往上斜立,一双漂亮的眼睛圆睁,不怒自威,两束黑色长发挂在胸前,直达腰部,她一转身,当中分离出来的几束头发还未来得及摆回胸前,随风飞扬一般垂到鼻尖而后缓缓落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看你根本就不是......”
她的眼睛直直盯着九叔,眼神里尽是不可思议,好像九叔在她眼里根本就是个怪物。
老道也跟着转回头看了看九叔,但眼前这道士除了面目有些可怕,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她为什么这么问?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大为震惊,又将头转向女子,没错,之前那两个苗疆的蛊师说起了“双瞳”,难道......
“段飞燕是你什么人?”眼前这女子看上也就二十来岁,但这么细细一看,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女子皱了皱眉,“你认识我母亲?”
何止认识!老道回想起一些往事,“她......她现在好吗?她......”
他突然闭上了嘴,三个人的心脏一下子凝了起来,黑暗中有人跑了过去,看起来是个个中高手,脚步极轻,但这里实在太安静了,针落况且有声。
会是谁?脚步声是从他们后面传来的,现下已经跑到了他们前面,那人必定在黑暗中蜷伏了良久,暗中观察他们。
难道是一高一矮的那俩苗疆蛊师?
三人立刻追在后面奔跑起来,火光摇曳,黑暗中那人速度极快,跑了不知多久,这里的旷阔程度远超老道和九叔的想象,再往前一阵,微弱的火光下,女子发现地上多了两具尸体,往前一看,正是那两个苗疆蛊师。
他们一高一矮死作一排,脖子上都有一个淤青的手印,看来是被人给活活掐死的,杀他们的会不会就是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人?
暗处的脚步声在这时突然停了下来。
三人相顾望了一眼,接着往前走,女子边走,嘴里跟着叫开了:“哎呦,是哪个臭不要脸的小毛贼跟老娘玩儿捉迷藏呢,羞是不羞?有胆的出来,和后面这两位皓首道士过过招,看看谁更厉害一些?”
九叔和老道被她这一惊一乍给吓了一跳,心里暗骂了她几句。
黑暗中除了他们的脚步和呼吸声再没了其他声音,那人想必又藏了起来。
再往前几步,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高高瘦瘦,不知是什么东西,九叔和老道立刻提高了警惕,却听女子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声音大喊道:“哎呀,庄达翰的鬼魂索咱们命来啦!高个出现了,矮子呢?矮子何在?”
两人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这非常人的举动,理也不理,绕过她接着往黑影挪动。
靠近了,那黑影原来只是一根纹满了怪异纹饰的黑色石柱,在黑暗的笼罩下,当中仿佛冒着一股阴森的黑气,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石柱足有顶梁柱那般厚实,极其突兀的立在地面,离这根不远的地方也有一根相同的,两根之间顶部又横跨一根,组成一个框架,看上去像一个门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这个由黑石组成的框架就这么直挺挺的立着,稀奇古怪。
九叔注意到身旁的老道望着眼前的景物整个身子忽然都发起抖来,眼看着就要缩下身去,不知他遭遇了什么,忙伸手去扶。
女子许是也发现了,跑了过来。
九叔伸出的手还在半空,却见老道如遭雷击一般跪了下去,头深深的垂在地上,肩上的杨小楼跌在一边。
女子被老道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刚想问点什么,忽然远处一黑影急速闪来,带着呼呼风声,闪电一般。
她的心脏只“咯噔”一声,只觉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脖子上传来,耳朵深处“嗡嗡”直响,两眼一黑,模糊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只干柴似的煞白手臂。
九叔和老道被这突变亦是惊得不轻,老道跪着抬起头,突然出现的那人一袭黑衣,头戴一顶草帽,在老道看来的时候,他恰好也将头转朝了老道,草帽下露出一张本不该属于人的脸庞,惨白,瘦骨嶙峋,看上去更像一张恐怖至极的狼脸。
老道立即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极其夸张的睁大,两只眼珠子仿佛要整个的暴突出来。
那人同样大惊失色,手上的力气逐渐放松,放开了女子,鬼魅一般往后跳去,及腰的黑色长发瀑布一般向前甩动,再次隐入黑暗当中,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