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买市中心一点的房子，可那里的小区都是老的，真是烦死了啦。”
“你要买市中心的还是等一等，原来的一中那儿就要建住宅楼了，过几天就动工，到时候让你干爹给你买个几套。”
“真的吗？那里又靠近超市又靠近商场，地段可真不错。你的消息准吗？”
“当然准，我干爹告诉我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买，做邻居？”
“好啊！”
黄灿听着，手里拿的服装掉到了地上。她觉得自己实在太蠢，不然怎么会忘记这件事！可是，凌霄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件事他绝对知情！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小美问。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罢了。”黄灿艰难地说。
凌霄回家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脸冰冷的黄灿。
黄灿坐在沙发上，满腔怒火地看着他，那目光就好像小刀子一样，让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游的时候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他尝试着接近黄灿，一个抱枕就朝他“飞”了过来：“凌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告诉你什么？”
“一中被拆的事情！”
凌霄心里打了个咯噔。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黄灿冷冷看着他。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凌霄沉默。
“只要一个月啊，一个月你们都不能等吗？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混蛋！”
黄灿气得又抓起一个抱枕打凌霄，凌霄还是没有闪躲。凌霄的淡然被黄灿理解为默认，她气得抓起手边一切可以扔的东西朝凌霄扔去。当物品还是枕头的时候凌霄很淡然，转为杯子的时候凌霄开始闪躲，当菜刀上阵的时候凌霄终于无奈了。他一把抓住黄灿的手：“闹够了没有？”
“没有！凌霄，耍我是不是很好玩！你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这件事，也根本没有去争取过吧？我是白痴才会相信你！”
“黄灿！”
凌霄终于恼了。
他尝试向领导说一中的项目，说一中在这个城市的社会意义，但老板并不为所动。要不是看在他是老员工的份上，说不定老板早就质疑他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了。为了黄灿，他牺牲了自己的原则，而黄灿居然埋怨他！
“凌霄，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定的？”
“上周。”
“为什么不告诉我？怕我闹？”
凌霄沉默。
“好，你狠！道不同不相为谋！”
黄灿冷冷看了凌霄一眼，起身离去。凌霄觉得头痛万分，他当然知道黄灿的性子，也知道很可能因为这件事，他前段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
可是，她为什么不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总是随心所愿的。
黄灿推门到了黄丽丽的房间，发现她和同学正在那里商量什么事情。同学们对黄灿都很恭敬，黄丽丽也摘下耳机，问黄灿有什么事。黄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听说学校要被拆了，她们也都很着急。
“靠，一个月都等不了吗，怎么这样啊！”
“我记得学校门口好多小吃店，怎么就都没了呢？”
她们厌恶高中生活，却怀念初中，也都忘记了自己在初中的时候也曾经诅咒学校被炸掉。黄灿看着她们，突然懂了怀旧是不分年龄的。
只要她们失去了，她们就会怀念。
“你们真的不想让学校被拆吗？”
“当然是真的！”
“那我们就努力一下。”
“啊？黄灿姐你有什么想法？”
“当然有！我们的计划就叫作‘拯救一中’！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保家卫国！你们要加入吗？”
黄灿大手一挥，大声说着，气势全开，黄丽丽她们好像在瞬间见到了战争女神。黄丽丽揉揉眼睛，觉得过去的那个姐姐又回来了，而她的同学早就大呼：“好，我加入！”
“我也加入！”
“来，我们商讨一下计划……”
当凌霄从书房回房的时候，发现黄灿的房间还亮着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敲门，而屋内的黄灿正坐在窗台上，看着耀眼的星光。
3
黄灿把计划定在了本周六。时间很紧，但凌霄那儿开工迫在眉睫，她只有硬着头皮。
黄丽丽在学校的宣传很有效，一百多个学生自愿参加维权活动。李子涵帮她在网上召集一中的校友也取得了不俗成绩，有几十个人报名参加。黄灿是本次活动的总指挥、总策划，李子涵负责执行，黄丽丽负责宣传，三个人合作得滴水不漏。至于凌霄……那可是他们的仇人好不好！
李子涵在网上买了两百件白色T恤，都印着“保卫一中、拒绝杀戮”字样。李子涵提议自己可以牺牲一下，不穿衣服，在后背上写这几个字来表达他们的愤怒，被黄灿和黄丽丽极力制止——他们可不要被以有伤风化罪被关进警察局！李子涵没想到要求被大家否决，悲伤万分，连每天都能和萌妹子们聊天都无法让他高兴起来。
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周六终于到了。
这一天是休息日，无论是疲惫的上班族，还是辛苦的学生们都在床上睡着懒觉，但偏偏有人一早就起来了，站在一中门口。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手里拿着横幅，气势那叫一个霸气外露。沈亮带领大家发传单，传单上印着的是黄灿泣血的演讲。她从自己儿时的回忆说起，说到一中承载了多少人的记忆和梦想，再影射政府的不作为，暗示官商勾结，还说到一中拆了以后菜场会被超市所取代，再也买不到便宜的菜了，于是各个阶层的市民都团结起来了。有不少热心大婶、愤青、退休老人都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呼声越来越响。于是，带领着员工们来爆破学校的凌霄傻了。
他终于知道黄灿为什么会那么安静，又打算做什么。
工友们都在指指点点，他多么不想承认带头的那个是他老婆！而且她身边站着他最讨厌的李子涵！可是，她又是那么耀眼，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虽然穿着一样的衣服，但黄灿是这群人中最耀眼的一个，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显示着她的好身材，她和别人说话的时候高高的马尾会一颤一颤的，发梢好像挠到了凌霄的心里。他看着黄灿，直到身边的同事第N次提醒，他才惊醒过来。
“凌工，这可怎么办？我们怎么动工？要不要喊警察？”
立马有人否决：“他们人数太多，要是闹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凌工，到底怎么办啊？”
“我不能做主，通知王总吧。”
“唉，也只能这样了。”
此时，市民们已经和他们对上了，虽然没有动手，但骂声不绝于耳，都是骂他们忘本的。他们默默听着，有人为难地说：“大爷，您说的我都理解，我也是一中学生，难道我想看着一中就这样被拆吗？可这是公司的工程，停工一天就会损失很多钱，停不得啊！”
“钱钱钱，就知道钱！我怎么生了你这傻小子！”
“妈！别揪耳朵！”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妇女，揪住了凌霄工友的耳朵，那人也不敢反抗，四周响起了一阵笑声。凌霄公司里的员工大都是本市人，黄灿那边有许多人和他们都沾亲带故，后来反而成了亲戚教训自家不听话小子的批斗会。凌霄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黄灿却笑了。
哼，想和我斗！我早就把你们公司的花名册拿到，一个个去通知对方的家长和亲戚了！看来找家长这件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必杀技嘛！
“黄灿姐，喝水。”
“谢谢，真乖。”
接过沈亮递过来的矿泉水，黄灿笑眯眯地摸摸沈亮的头发，也没错过凌霄无奈的眼神。沈亮手上系着她送给他的红丝带，乖巧懂事的样子让黄灿越发看他顺眼，也不禁想要是凌霄和他那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性子那该多好。凌霄和沈亮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黄灿觉得能在沈亮身上看到凌霄昔日的影子。
执着、坚定、清澈……那是一种叫作青春的东西。
与以前相比，沈亮明显有了很大改变。虽然还是羞涩，虽然与人交涉的时候还是会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但他毕竟有勇气面对。黄灿以为沈亮已经放弃，却不知道他多么珍惜和黄灿在一起的机会，极力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爱情是迷茫的，但它有着意想不到的魔力，足够让一个腼腆少年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黄灿姐，好像有人来了。”
双方僵持期间，凌霄的老总张峰终于到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就是在苏州商圈地位举足轻重的会长——王大山。张峰紧皱眉头，还没来得及发火，王大山问凌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领头的那个像你媳妇？”
“什么？凌霄你小子……”
“是她发起的，她为这个都几天不理我了，我的手上还被挠了一下。”凌霄诚实地说。
“呵呵，她想干啥呢？”
“她想让我们的工程过一个月再动工。”
“为什么？”
“她想让一中过完百年校庆。”
听完凌霄的话，王大山沉默不语。张峰急了，大骂凌霄：“你小子说这些干吗，快管好你老婆！我看你的副总是不想做了！什么校庆不校庆的，你知道我们停工要损失多少钱吗？”
“只是推迟开工，损失我觉得比较有限。”
“靠，那这钱你出？”
“别吵了。”王大山说，“凌霄，把那丫头叫来。”
“我去试试吧。”凌霄叹气。
“她不听你的？”
“我看够呛。”凌霄苦笑。
虽然觉得希望不大，但凌霄还是走了过去。他一到对方营地就受到了白眼、诅咒等“热烈欢迎”，为首的黄灿更是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而可恶的李子涵一直笑，目光充满挑衅。凌霄硬着头皮让黄灿过去一趟，说王大山找她。黄灿一哼：“我干吗去啊，我是不会被你们收买的！”
“黄灿，不要胡闹。”
“凌霄，别和我那么亲热，我们现在是敌人！”
“是啊，这位敌人，请不要误入我军阵营。”李子涵笑眯眯地说。
看着李子涵的笑脸，凌霄真想从地上捡一块砖头直接招呼上去，更别说他们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深吸几口气，凌霄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平和：“灿灿，你们也想和平解决不是吗？王大山是项目的投资人之一，他的话会管用。”
“你的意思是抓住他就行了？”黄灿眼睛一亮。
凌霄觉得和她真的沟通无能。
看着双眼大放异彩、摩拳擦掌打算去生擒王大山的黄灿，凌霄觉得自己的头从来没这么痛过。就在他努力说服黄灿的时候，王大山居然朝他们走了过来。王大山的到来引起了轩然大波，而他不为所动，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黄灿：“黄灿，还记得我吗？”
哼，想打温情牌，没门！黄灿警惕地看着他。
“记得，你是王爷爷。”她淡淡地说。
“丫头，你们为什么不让他们拆一中啊？这里太破旧了，造新房子不好吗？”
“不好，这是我们的母校！再过一个月她就过一百年生日了，为什么就不能晚一个月呢？”
“只是一个月罢了，有没有百年很重要吗？”
“我在乎。”黄灿认真地说。
“我在乎。”
“我也在乎。”
“我在乎！”
人群的呼声一潮高过一潮，让王大山愣住了。他没想到这所中学能不能过百年校庆，居然有那么多人在乎。黄灿的眼睛酸酸的，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王爷爷，你也忘不了你的学校吧。这里有的不仅是记忆，还有我们的青春啊。”
“青春……”
“青春是最宝贵的东西。”
看着黄灿清澈的眼眸，王大山突然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来。
那时候，他们哪里有这样的学校，只是在村中小破屋里上学。晴天的时候还好，一到雨天，屋子可就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可就算这样，他们也特别珍惜那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老师已经上了年纪，说的普通话满是方言味，教室里还时不时出现谁家偷跑出来的鸡……
虽然条件艰苦，可那时的他们是那么欢乐。这样的感觉，就算是以后到了城里，坐在宽大豪华的办公室里也无法比拟。他也曾出资捐助过几座学校，为的就是让更多孩子上课。每当看到孩子们清澈明亮的眼神，他就会觉得特别满足，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也不会忘记他二十岁那年重回家乡，见到曾经的“小学”变成废墟时那伤感的心情。
丫头说的对，学校有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青春。这所学校，记载着那么多人的青春。
“还有一个月就到百年是吗？”
“是！”黄灿点头。
“老张啊，那你看能不能通融下？”
“王会长，这个……我都已经签订合同了……”张峰很是为难。
“合同的事情我来解决，损失的话我负责一半，怎么样？”
王大山在行业里很有地位，更别说他主动提出承担一半损失，张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也就答应了。随着他的点头，全场欢呼起来，还有热情的大妈上来抱住他们，把他们弄得十分尴尬。喧嚣的人群中，凌霄在微笑，而黄灿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凌霄，王爷爷为什么会来？”
“不知道。”凌霄微微一笑。
“你真的不知道？”
“嘘。”
凌霄轻轻捂住她的嘴，但他的笑容怎么看都饱含深意。指尖的温度遗留在她的唇上，她觉得所有问题豁然开朗。她深情看着凌霄，然后一脚踹了过去：“耍我很好玩对不对？看我忙活很有趣是不是？混蛋！”
黄灿追打凌霄，而凌霄不住闪躲。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沈亮的神色有点黯然，而黄丽丽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啊，等你比我姐夫还要帅、还要有钱的时候，我会劝姐姐跟你好的。”
“什么好不好的……”沈亮还是第一次和女生这样亲密接触，脸一下子就红了。
“哟，脸红了！你怎么那么容易害羞啊！”黄丽丽笑嘻嘻去捏他的脸。
“别捏我的脸，很疼啊！”
“沈亮同学，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姐啊？”
“只有她会对我笑，不会看不起我。”沈亮轻声说。
“这是什么破理由啊！那我也对你笑，不看不起你，你不是要喜欢我？你还真是白痴啊！”
黄丽丽说着，对沈亮莞尔一笑，明媚的笑靥让沈亮愣住了。他猛然转过头，不敢去看黄丽丽，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跳得这样快。李子涵在一旁淡然看着他们，然后抬头望着天空，发现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