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我必须知道你为什么急着恢复记忆。我是你的朋友，也是医生，你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是不是凌霄对你怎么样了？”
“不，他对我很好。”黄灿急忙说。
“那我问你，你不能开口的烦心事他知道吗？”
“嗯。”
“你能告诉他，不能告诉我，你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子涵看着黄灿，沉默不语，他的沉默让黄灿心虚。她叹口气，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件事真的太丢脸了……我被降职了。”
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李子涵，然后说：“李子涵，现在的我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你帮我恢复记忆。”
“你是认真的？”
“是。”
“从医生的角度，我不建议你采取过激的方式恢复记忆。”
“那么从朋友的角度呢？”
“我会尽可能地帮你。”
“李子涵，谢谢你。”黄灿松了一口气。
“先别谢，我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尝试，但我也不能保证效果。灿灿，你要恢复记忆，就必须最大程度接触和以前有关的东西，尽可能刺激大脑，仅仅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你必须让凌霄也帮你。我们都把对你最重要的事情想起来，帮你回顾，甚至帮你重新经历，这样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成功率是多少？”
“20%左右。你还有可能面临记忆混乱的危险，你真的考虑好了？”
“是，我一定要尝试。”黄灿坚定地说。
“那你还要继续上班？”
“当然。我会蛰伏起来，然后成功以后给他们颜色看！我会让他们知道冒犯我的代价，哼！”
黄灿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李子涵笑了，说：“你一定会成功。”
“那当然！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凌霄看笑话的。”
“灿灿，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说不了几句话就会提凌霄？”李子涵轻轻一叹。
“啊，有吗？”
“你觉得呢？”
“因为他居然说我现在是咎由自取，你说他过不过分！这样的人当然该骂啊！”
“也只有上心，才会骂吧。”李子涵轻声说。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嘴角有油渍。你还真是不当心。”
李子涵伸出手，轻轻擦去黄灿嘴角的油污，黄灿对他咧嘴一笑。
3
和李子涵商量好具体事宜后，黄灿面对众人的挑剔和指责更加安然处之。因为她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是她——哼，到时候看她怎么收拾她们！
“黄灿，快把衣服拿来，愣什么呢！”
“来了！”
“不要红色，摄影师说要蓝色的，你怎么那么蠢！”
“对不起！”
任何一个人都能朝黄灿发脾气，但无论他们说什么，黄灿总是笑眯眯听着，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神色。令她感动的是，威廉和小美对她的态度虽然没以前那么恭敬，但也还算温和。她觉得，也许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势利，人生还有那么一些希望。
她鞍前马后地打着下手，时间过得飞快，下班时间也不知不觉到了。凌霄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正拎着五个大包，她只能把电话夹在耳边：“喂，凌霄，干吗？”
“今天几点下班？”
“今天有拍摄任务，会晚点回去。”
“我在你公司门口等你。”
“我说了可能会晚，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没关系，结束了你直接出来就好。”
“有什么事吗？”
“见面再说吧。”
凌霄不肯告诉黄灿有什么事，又坚持要来接她，黄灿觉得他今天真是奇怪。她一直在想凌霄找她到底有什么事，没过几分钟就看一次手机，后来威廉终于问：“你有事？”
“啊，没有。”黄灿忙说。
“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反正你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走吧！”
“我可以走吗？”
“快走吧，哪儿那么多废话啊。”
威廉满脸不耐烦，可黄灿知道他是故意放自己回去的，心里十分感动。她见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也没她什么事，就不推辞，急忙收拾东西往外走。此时凌霄已经等她足足两个小时了，她坐上车，急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么晚，你等了多久？”
“没多久。”
“骗人，你的车都凉了。”黄灿不信。
“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你傻啊，就一直坐着等我？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难道丽丽又打架了？”
黄灿越想越紧张，一把抓住了凌霄的衣领。凌霄一脸无奈，他猛地转弯，黄灿受惯性影响一下子倒在他身上，被撞得昏头昏脑，也瞬间闭嘴。凌霄只觉得一个柔软的身体猛地靠近，于是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黄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期期艾艾，还没说什么，凌霄又松了手。
“小心点。”他严肃地说。
黄灿满肚子的话就这样被噎住了。她涨红了脸，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鼓鼓的样子，像一个又白又胖的大包子。
凌霄勾了勾嘴角。
他把车开到了湖边。黄灿走下车，看到沙滩上的心形蜡烛，以及蜡烛中间的那张白色圆台，觉得自己好像走错地方了。她看着凌霄，不敢往前走，凌霄牵着她的手，硬是把她拽了过去。他体贴地给黄灿拉开椅子，黄灿战战兢兢坐下，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阴谋的味道。
凌霄他疯了。她对自己说。
她此时才注意到凌霄今天穿的是黑色正装，还打了领结，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我是精英我最牛B”的气息。别说凌霄了，就连站在一边的服务生也穿着燕尾服，举止得体。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宽大的T恤、有红色颜料印迹的牛仔裤、脏兮兮的球鞋，下意识地捋顺了毛躁的头发，强迫自己露出一个高端点的微笑：“凌霄，怎么带我到这儿来？”
“今天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
“你发工资了？”
凌霄嘴角抽了抽：“不是。”
“那就是中奖了？呵，这排场，一定不便宜吧。”
黄灿边说边四处打量，不住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凌霄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好了，招手让侍者拿一瓶红酒过来，却给黄灿点了一杯橙汁。黄灿捧着杯子，想到今天中午和李子涵一起吃饭的情形，不由得有点心虚。她想起李子涵给她倒酒的场面来，忍不住问：“凌霄，你怎么不劝我喝酒啊？”
“你喝醉了遭罪的是我，我才不会那么傻。”
“哼！”
“干杯。”
凌霄端着杯子，对黄灿微微一笑，黄灿没好气地举杯和他碰了碰。随着这声轻响，四个拉小提琴的男人一边拉琴一边走近，后来就一直站在他们桌前。黄灿饶有兴趣地听着，等他们一曲结束后急忙鼓掌。她见凌霄居然没鼓掌，悄悄踢了他一脚，轻声说：“喂，人家演奏得那么好，你不鼓掌太没礼貌了吧。”
“啪啪。”
凌霄居然鼓起了掌。
所有人都用一种特别惊异的目光看着这个快乐的女人和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但他们什么都没说。凌霄示意他们下去，然后一言不发地享用美食，黄灿也没再追问。她觉得今天的饭菜好吃极了，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与凌霄胃口不佳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后来，凌霄干脆不吃了，用手托着下巴，出神地看着她。黄灿过了很久才发现，急忙放下刀叉，打个饱嗝。她红着脸说：“你怎么不吃啊，不饿吗？”
“饱了。”
“哦。”
湖风拂在脸上十分舒适，远处响着不知道名字的音乐，黄灿觉得这个夜晚真是太好了。烛光下，凌霄的面容有些模糊，却出奇地俊美和温柔。黄灿看着他，心没由来地乱了，忍不住问：“凌霄，你到底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吃饭？干吗不带上丽丽？”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黄灿。”
“啊……啊？”
黄灿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是这样的日子，瞪大了眼睛。她第一反应就是她穿这样的衣服实在太丑了，辜负了这样美好的气氛；第二反应就是脸红。她简直不敢看凌霄：“结婚……我们吗？”
“嗯。”
凌霄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黄灿的手，不让她把手抽出。黄灿只觉得心怦怦直跳，手脚发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凌霄看着她，眼神温柔：“我们之前的事情，你有想起什么吗？”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事实上我一点都不介意。黄灿，如果你一辈子无法恢复记忆怎么办？”
“凌霄……说实话，如果一辈子不恢复记忆也没那么不好。现在虽然年纪大了，身材差了，但好歹有钱，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事业上现在有点受挫，但我觉得在基层反而能学到很多东西；还有丽丽，也变得懂事了，还挺欣慰的。总之，这就是我希望中的27岁。”
“那我呢？”
“你……”黄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黄灿，为什么你的生活中没有我？就算我是一个陌生人，我们也实实在在地相处了几个月，你就从来没有一点动心吗？”
“凌霄……”
黄灿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对凌霄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高中时期的讨厌男生上，从来没想过会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更没想过有可能会爱上他。经过两个月的摩擦，他们的关系已经由剑拔弩张变成了相处融洽，但是爱情……
她真的会爱上他吗？她真的不会爱上他吗？
如果说爱上，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勇气直接回答？如果说没爱上，为什么不直接搬出去，而是怀念家里有他的感觉？
黄灿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凌霄……”
“如果答案是‘对不起’的话，就不要说了。”
“不，不是对不起。”
凌霄的眼睛瞬间一亮。
“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很乱，我不懂……”
黄灿觉得自己突然丧失了语言能力。她胡乱说着，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而凌霄居然懂了。
“没关系。”他的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黄灿，不要把我想成那个青涩白痴的男生，把我当成一个追求者，行吗？”
“凌霄，你到底怎么了？”黄灿慌乱地问。
“可以吗？”
黄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她的脸在发烧，身体在发颤，可不知道为什么，喜悦却慢慢溢了出来。低下头，她的声音轻不可闻：“嗯。”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凌霄握着黄灿的手，黄灿强忍住慌乱，不让自己把手抽出。凌霄的手掌是那么宽厚，那么温暖，她看着凌霄的眼睛，记忆在瞬间回到了过去。
那时候，在树林里，凌霄也是这样握住了她的手……他说，他喜欢她，他要照顾她……他的手和现在一样灼热……
“李子涵的办法还真有用。”她轻声说。
“你在说什么？”
“李子涵告诉我，多和你接触有助于想起以前的事情，看来真是这样！凌霄，我们第一次牵手是不是在小树林里？”
“是。你想起这个了？”
“嗯，我突然想起来了！”黄灿兴奋极了。
“李子涵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我说想尽快恢复记忆，就问李子涵有什么办法，他说和你多接触有助于恢复记忆，看来还真是这样！凌霄，你帮我！我要最短时间内恢复！”
她以为凌霄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凌霄沉默很久，问：“又回到这个问题上了……到底为什么？现实就让你那么不满意吗？”
“不，只是不恢复记忆的话，我会觉得这里空了一块。”黄灿捂住胸口，“凌霄，我要找回原来的自己。而且，想起以前的事情，不是更好吗？”
黄灿说完，紧张地看着他，凌霄良久无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黄灿觉得凌霄的脸色难看异常。可是，他还是轻轻说：“你想要的，我从来不会拒绝。希望如你所愿，黄灿。”
黄灿不明白凌霄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色，而他的情绪让她原本雀跃的心如被一盆冷水浇下。她迷茫地看着凌霄，心里突然有些畏惧。凌霄却笑了，说：“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让我们尝试下。你会再次爱上我的，黄灿。”
“切，你就那么自信？你真的觉得爱情能回来？”
“当然。所以，为了这个决定，我们干一杯！”
“好啊。”
酒杯再次碰在了一起，发出的清脆声响也预告着崭新篇章的翻开。黄灿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似乎还不坏的决定。
试试吧。她对自己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