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没有放手，把头埋在了黄灿的颈窝。他的呼吸是那样灼热，随着他的一呼一吸，黄灿觉得自己的身体也随之燃烧、颤抖。
“你当然会重新成为那个冷血骄傲的黄灿，漂亮地夺回自己的职位。只是到那时，也是我们分开的时刻。我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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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灿坐在凌霄的车上，已经心急如焚。她既恨黄丽丽的冲动，又担心她出事，一路上拼命自我安慰。她不住说：“小孩子容易冲动，吵架就好像过家家那样，不会有事的。唉，丽丽也真是的，还骗我说是给班长过生日！等她回家以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回家以后再说，当着朋友的面还是给她点面子。”
“我知道，不用你教！你说她怎么就成这样了，一点都不像我。”
“因为她不是你生的。”
“凌霄！”
“她这么做是不对，但她也大了。你好好说，她会懂的。”
“这死丫头！我猜这件事就是为了小丁！我早就觉得这个小丁不是好人，劝她小心点了，她怎么还犯傻！”
黄灿骂起来嘴巴不饶人，其实她已经快急疯了。她絮絮叨叨地骂着黄丽丽，但凌霄把车子停好的时候她就往里冲，跑得比谁都快。喧嚣的舞池里，她没看到黄丽丽的身影。她急得一拍桌子，质问酒保：“黄丽丽哪里去了？”
“黄灿，你这么说人家怎么会知道？”凌霄跟上来，“请问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人在吵架？”
“是啊！好几个人呢，好像是为了一个男人，说什么劈腿不劈腿的，有个圆脸姑娘特别凶。唉，现在的小朋友啊……”
“那一定是丽丽。”黄灿立马说。
凌霄不理她，继续问：“他们到哪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听他们说什么‘决斗’‘给点教训’什么的，然后一帮人都不见了。对了，他们好像说去什么球场。”
“这附近有什么球场？”黄灿立马问凌霄。
“走吧。”
凌霄一把抓住黄灿的手臂。
凌霄开车，把城市里的大小球场都找了个遍，但是都没看到他们的身影，也开始着急起来。黄灿都要急疯了，不住看着窗外。她问：“凌霄，还有多少球场没找？”
“我基本都找遍了。难道他们没去球场，是那个酒保听错了？”
“不可能。他们既然说出了这个词，就肯定去那里，他们这个年纪是绝对不会信口开河，或者突然改变主意的。等一等，他们的决斗不会是打球，而是打架！打架的话当然不会在体育馆，而是那种没什么人去的小球场！你右转，快！”
黄灿突然想起上次见到沈亮时的那个球场，指挥凌霄开车，快到达的时候果然看见好多辆自行车停在这儿。黄灿皱了皱眉，往里跑去。
一帮人正围成一团，对圆心中间的一个人拳打脚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圆心里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妹妹——黄丽丽。她看到黄丽丽的男友小丁正站在一边，怀里有一个同样年轻但很艳丽的女人，心里打了一个咯噔，顿时明白了。她想让自己冷静，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她挤进人群，果然看到了黄丽丽满是伤痕的面容。
“丽丽！”
黄灿一声惊叫，上前抱住了黄丽丽。黄丽丽勉强睁开红肿得发亮的眼睛，想咧嘴一笑，但嘴角的伤口让她疼得直抽气。她含糊不清地说：“你来干什么？”
“我们回去。”
黄灿不和她多说，想扶着她站起来，但黄丽丽比她高大，怎么也拉不起来。凌霄轻叹一声，也走进包围圈，一把抱起了黄丽丽。他冷冷地环视四周，然后径直往前走去。
不得不说，成年人对少年有着天生的威慑力。他们慢慢后退，看着凌霄和黄灿往前走，一时之间都不敢轻举妄动。黄灿强忍住泪水，紧紧跟在凌霄身后，心中想的就是快点把黄丽丽送去医院，其他什么都不管。就在他们就要走出去的时候，小丁怀里的女人突然说：“黄丽丽，你没向我下跪道歉，就想这么走？”
“下跪你妹！”
黄灿气极，不假思索地对着她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这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王雅媛的梦想是做演员，最珍惜的就是自己这张脸，就连身手矫健的黄丽丽都没能碰到她的脸。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给了她一巴掌，气得发颤，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打巴掌，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她眼圈一红，开始骂小丁：“你干什么啊，看你女朋友被人打吗！你是不是男人啊！”
“雅媛！”
“你今天把她的脸划了，我就回去跟你过夜！”
她这话一出，黄丽丽顿时抬起头来，看她的眼神中满是怨毒。黄灿当然明白这一切都只是这两个孩子争风吃醋罢了，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拉着凌霄就走，但他们已经走不了了。小丁朝他们走去，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喂，你打了我女人就想这么走？”
“那你想怎么样？”凌霄平静地问。
“我女人说了，把她的脸划了，我们就放你走。”
“你们已经把丽丽打成这样，她的伤没有丽丽的十分之一，你觉得这样还不公平？都是同学，何必拼得鱼死网破？”
“这……”小丁犹豫了。
“哼，我就知道你说喜欢我、爱我的话都是骗人的，你心里还有那个婊子！你不打我打！”
王雅媛见小丁犹豫，又是生气又是妒忌，朝黄灿扑来，被凌霄一把抓住了手臂。凌霄皱着眉说：“闹得差不多就可以了。”
凌霄的力气很大，声音很冷，让王雅媛心虚起来。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黄灿骂了一句：“一帮贱人。”
“操，你骂谁呢！”
“臭婊子！”
糟了。凌霄想。
黄灿的话果然成了导火索。原来僵持的双方突然好像找到了方向，十几个人都朝他们冲来。黄灿突然觉得脑后一阵风袭来，回头的时候看到了一块高举的砖头。她眯起眼睛，然后见到一只手臂快速到了她面前，把她搂在了怀里，而手臂的主人被人狠狠敲击。她好像都听到了骨头破碎的声音。
“凌霄……”
凌霄的胳膊上满是血迹。
黄灿看着凌霄，眼泪忍不住涌出。她没想到，就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凌霄再一次为她受了伤。她含泪看着凌霄，突然觉得有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
夕阳、鲜血、奔跑……和王勇起冲突的那天晚上，凌霄拉着她奔跑时她的眼前闪过无数个画面，现在这些画面再一次在她脑海中回放，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她终于看清楚记忆中那个拉着她奔跑的少年的脸。
凌霄……凌霄……为什么是你？
记忆在瞬间袭来，黄灿终于想起那天一路保护他的少年到底是谁。她呆站在原地，而另外一个人已经一脚踢了上来。凌霄来不及把黄灿拉走，只能自己快步上前，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黄灿瞪大了眼睛。
时间好像在瞬间变慢，她清晰地看到木棍狠狠敲在了凌霄身上。木屑四溅，而凌霄的肩膀上开出了血色的花朵。凌霄对来人狠狠一拳，却又被另外一个人打中。黄灿想尖叫，但她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眼泪，就这样弥漫了眼眶。
凌霄……她在心里无声地喊着凌霄的名字，泪流满面。
但现在并不是感动和纠结的时候。
“你和丽丽先走，我断后。”
凌霄冷静地说，而黄灿犹豫了一下，抓住黄丽丽的手就往前跑。平时嚣张跋扈的黄丽丽现在却好像绵羊一样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呆呆被黄灿拉着，就好像牵线木偶一样。眼看离车子越来越近，黄灿大喜。她打开车门，想迅速进去，但黄丽丽居然拉了几次车门都没打开。黄灿心中怒骂了一声，只能跑到她那边给她拉车门。她突然看到王雅媛拿着一根木棍站在黄丽丽身边，下意识把黄丽丽往边上推，那木棍狠狠打在了她的右肩。她痛得都叫不出声来。
黄丽丽没想到姐姐居然会救她，就在她面前受了伤，终于清醒了过来。她一声怒吼，劈头盖脸就朝王雅媛脸上抓去，王雅媛躲闪不及，脸上多了好几条血痕。王雅媛被彻底激怒，举起棍子就要朝黄丽丽打，但被黄灿狠狠抱住了，动弹不得。
不能让她打丽丽。
黄灿的脑中只有这么一个信念，无论王雅媛怎么掐咬都不放手。黄丽丽发疯似的朝王雅媛踹去，每一脚都用足了力气。就在这时，小丁赶到，对黄丽丽就是一个巴掌。黄丽丽被打得踉跄一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打我？”
“黄丽丽，你敢动我的女人，老子打死你！”
“她是你的女人，那我是什么！你说我是什么！”
黄丽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忘记了眼下逃命最重要，和小丁厮打起来，但她怎么会是小丁的对手？黄灿眼睁睁看着妹妹一次次被打倒，咬牙上前去帮她，却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她看着不远处的凌霄，再看着身边的妹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着一种释然的感觉。她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是一家人，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他们分开。而此时黄丽丽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她一直恨着黄灿，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小丁值得依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最爱的男人会背叛自己，也根本不愿意去面对这残酷的事实。黄灿看小丁的眼神她不是不懂，但她坚信黄灿根本不懂小丁的好。她是那么相信他，但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比起身体的疼痛，心里的疼痛更为可怕。心里的那道伤口，在提醒她自己的愚蠢。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她突然往河边跑去。
她跑得飞快，黄灿喊她也没停步。她不明白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看着脚下的河水，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被黄灿一把抓住了胳膊。黄灿愤怒地说：“你想做什么！”
“对不起。”
沉默至今的黄丽丽终于说了话。她用力甩手，闭上眼睛就朝下跳去。冰冷的河水让她浑身发颤，她的口鼻全进了水，肺部好像被撕裂了那样疼。回忆一幕幕在眼前闪现，此刻的她是那么奢望死神的来临。
死吧，死了就不会难过了。死了就不会再想着他的背叛，心不会那么痛，也没有悲伤了……
可是死了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啊……
为了他，真的值得吗？
可是现在想这个也晚了吧……
就在黄丽丽觉得胸腔难受得像要爆炸，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她只觉得胳膊一疼，好像什么人抓住了她。那人的手是那么温暖，带着母亲的味道。她微微睁开眼，只见黄灿朝她游来，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她伸出手，想对姐姐告别，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满是留恋。
姐……
黄丽丽在心中无声喊着黄灿的名字，也不知道到底是眷恋还是迷茫，而黄灿分明听到了她的叫喊。黄灿奋力游到黄丽丽身边，用力把她往岸边拖。她先把黄丽丽托了上去，然后自己抓着凌霄的手艰难爬上岸，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没有人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都呆呆看着他们，忘记了上前攻击。凌霄紧紧皱着眉，脱下外套披在黄灿身上，而黄灿把干燥的外套罩在了黄丽丽肩上。正在不住发抖的黄丽丽只觉得身体突然暖和起来，抬起头看着黄灿，脸颊火辣辣地疼。
“啪！”
黄灿面无表情地用力打在黄丽丽脸上，因为用力过猛，她的手都变得麻木。黄丽丽捂着脸愣愣看着她，突然痛哭起来。她哭得撕心裂肺，黄灿眼中也有泪水，但她的声音是那么冷漠：“你不是很能吗，我倒从来不知道我的妹妹是个孬种。你有胆子早恋、逃课，被人打了倒要自杀了？现在还玩寻死觅活的把戏，你几岁了？”
“不是因为被人打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不就是一个贱男人吗，至于吗你！你才多大，见到个丑八怪就以为是你全世界了，你让大学里的帅哥可怎么办才好？黄丽丽，我能容忍你的幼稚，但我不能容忍你的脑残。不要让我看不起你。你给我站起来！”
在黄灿的怒吼中，黄丽丽慢慢站了起来。虽然脸上满是泪痕，虽然站起来的时候踉踉跄跄，但她到底站了起来。黄灿神色一软，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黄丽丽僵硬的身体在她的怀抱里慢慢软化，她带着哭腔说：“姐……”
“没关系，都过去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被人欺负的。”黄灿轻声却坚定地说。
“丽丽，你们这样我很感动……但能不能过来搭把手啊，我们要被打死啦！”
黄丽丽朋友们的声音带着哭腔，黄灿轻声一笑，黄丽丽也笑了起来。黄灿开始活动手腕，打算护着妹妹上车，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警笛声。
警察怎么来了？
黄灿茫然看着远方，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突然亮起的远光灯刺得睁不开。大家都呆呆看着警车，有的人连砖头都没来得及放下。凌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黄灿背后，对她轻声说：“哭。”
他说话间，已经有警察走到他们身边。有个女警问：“是谁报的警？”
“是我。”凌霄说。
看着凌霄狼狈的面容，黄灿突然醒悟。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警察同志，你要给我们做主啊！这帮小孩好像疯了一样，要杀了我们啊！”
她说着，狠狠掐了一把黄丽丽。黄丽丽也反应迅速：“警察叔叔，我是一中的学生，他们说要划破我的脸！呜呜！”
黄灿和黄丽丽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又哭得那么凄惨，警察一下子就信了，而其他人不淡定了。他们心想这对姐妹刚才杀伤力那么强，现在装什么可怜，他们也受了不少伤好不好！而且好好地打架，报什么警啊，都坏了规矩！
他们再嚣张，也只是少年罢了，怎么会不害怕去警察局。所以，他们七嘴八舌地诬赖起来：“不是这样的，是她先打王雅媛，还说要单挑，我们才会来的！”
“黄丽丽可狠了，这儿都是被她打的！”
“我的手也被那个叔叔打断了！”
他们的声音很大，让警察皱了皱眉。一边是两个凄惨的成年人和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另一边是同样凄惨却染着黄毛，一看就不是好学生的人数众多的少年，警察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判断。可是，她还必须问：“到底谁先动的手？”
“是她！”
“是她！”
黄丽丽率先指向王雅媛，王雅媛反应过来后也急忙指向黄丽丽，警察叹了口气。她说：“都去医院，然后录口供！”
“啊？不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