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拼命喊，但黄丽丽像兔子一样溜走了，她连根毛都抓不到。后来，黄灿只好愤怒地坐下，心中第101次咒骂居然不回家吃晚饭的凌霄。她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听音乐一会儿做家务，大功率的吸尘器声音终于让黄丽丽受不了了。她探出脑袋，说：“你这样影响我学习，要不你出去转一会儿再回来吧。”
“我不开吸尘器不就好了。”
“不行，你走来走去的我心烦。”
“我不走还不成！”
“姐，我要喝酸奶，你去超市给我买吧。”
“冰箱有。”
“我要吃薯片。”
“我房间有。”
“我要吃肯德基！”
“叫外卖。”
“你……”
“黄丽丽，你急着把我赶出去到底要干吗？”
“我哪有赶你出去，你别冤枉我。”
“都那么明显了，你还真当我傻啊！说吧，你想干吗？把房子烧了？”
“你真无聊。”
“你说实话的话，我能考虑满足你的愿望。”
“真的？那我可说了，你不许生气。”
“不生气。”
“今天是我们乐队的排练日，他们要来。”
黄丽丽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准备迎接狂风骤雨，而黄灿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眼睛发光：“好啊，把你的同学都喊来，我们开PARTY吧。”
“啊？”
“还不快去！”
4
黄丽丽的喜悦很快就化为了无奈与愤怒。她头痛地看着穿梭在她同学间的黄灿，气得牙齿发痒。
今天的主角明明是她，她还特地穿上了很酷的超短裙，化了浓妆，可为什么大家看的人都是黄灿？靠，她怎么有脸穿成这样！
黄灿穿了一条红色的紧身长裙，优美的曲线尽显无疑，而她成熟优雅的气质是这个年纪少男、少女们所梦寐以求的。有些流行的词汇黄灿确实不懂，但她非常善于学习，坦率的态度反而让这些孩子们更加喜欢她。他们闹着要喝酒，但黄灿不许。她笑着说：“喝酒可以，但是要你们毕业后。你们现在在我家喝酒，倒霉的可是我，我担不起唆使未成年人酗酒的罪名。你们尝尝果汁吧，等你们毕业后我请你们去酒吧喝个够。”
“黄灿姐真的带我们去酒吧？不骗人？”
“要不要写军令状？”
“哈哈！”
大家笑作一团。虽然有点遗憾，但去酒吧喝酒总比在家里喝酒有趣得多，他们也都接受了黄灿的方案。和黄灿混熟后，有人开始口不择言了：“黄灿姐，你真好看，和丽丽对我们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丽丽这丫头就爱开玩笑。她是怎么说我的？”黄灿笑盈盈地问。
“她说你是个暴躁的母夜叉！哈哈，黄灿姐根本不是那样。”
“别光说话，大家喝果汁！”
当黄丽丽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把这些话告诉黄灿了，她阻止不及，只好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她心虚地看着黄灿，虽然在黄灿笑盈盈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不悦的神色，但直觉告诉她这事没那么简单。她如坐针毡了好久，而黄灿给大家拿果盘的时候，在黄丽丽耳边轻声说：“母夜叉，嗯？”
“姐……”
“下个月的零花钱没了。”
“姐你不能这样！”
“他们的招待费用也从你的零花钱里扣。要是不愿意的话，我现在就把他们赶走哦。”
黄灿微微笑着，笑容是那样温柔，但黄丽丽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黄灿继续说：“看来你舍不得你的零花钱啊，那现在我就去宣布PARTY可以结束了。”
“不要！这钱我出还不行吗！姐，你饶了我吧。”
“知道错了？”
黄丽丽忙点头。
“去，给我倒杯果汁！”
“嗯嗯！”
眼看黄丽丽和小狗一样撒丫子跑了出去，黄灿笑了起来。她觉得妹妹虽然给自己穿上了坚硬的盔甲，但本质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真是可爱极了。她站在一边悄悄听着这帮孩子们谈话，听他们说流行音乐，骂老师，还听他们谈起丽丽的男友小丁。她发现在场的女孩好像都很喜欢小丁，而丽丽谈起小丁的时候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简直比说起自己的事情来还得意。
她轻轻皱了皱眉。
她能理解少男、少女的叛逆，但对小丁就是喜欢不起来，而黄丽丽的状态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认为丽丽也是一个优秀的女孩，但为什么大家都说她“好命”，而她也是一副引以为豪的样子？要是爱情中有了高低贵贱之分，这样的感情就不会长久。
黄灿虽然很不看好他们，但并没有和黄丽丽说，只是享受着这个属于少年人的晚会。她还发现，就算时间过去了那么多年，年轻人谈论的话题还是那几个——学习、老师、恋爱和父母。她发现，他们并不是除了叛逆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也有自己的梦想，也想得到父母的关爱。可是，年轻一代的父母和以前的父母没有任何区别，即使他们自己也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却会要求孩子听话懂事，一心读书光宗耀祖……
这是长大以后的必然变化吗？变得势利、变得恐惧、变成自己当初最讨厌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黄灿情愿自己一辈子不要长大。
门外突然想起了门铃声。
凌霄有钥匙，所以来的人绝对不是凌霄——是他的话她还懒得给他开门。她慢慢走到门前，打开门，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沈亮？”
“黄灿姐？”
沈亮穿着黑色礼服，戴着黑色斗篷，牙齿尖尖的，目瞪口呆地看着黄灿，满头都是汗水。看到沈亮，大家都笑着围了过来，有人叫道：“沈亮，你怎么穿成这样，傻不傻啊！”
“还吸血鬼呢，我看是大傻B！”
“你真是难看死了！”
在指责声中，沈亮怯懦地说：“不是你们说今天是化妆舞会，要我穿成吸血鬼的样子吗？你们为什么不换衣服？”
“靠，我说什么你都信，我让你死你听不听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嘲讽沈亮，沈亮呆呆站着，脸越来越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黄灿知道，每个班级都会有像沈亮这样的角色，她也曾经做过孤立同学的事情，但置身事外看这件事，却发现沈亮实在是既无辜又可怜。她忍不住说：“我觉得沈亮的装扮很不错啊，很像《暮光之城》中的爱德华，超帅的。丽丽，我要和他合影，帮我们拍照。”
她说着，挽起沈亮的臂膀，笑盈盈地对准镜头，而沈亮浑身僵硬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那么狼狈的一面会被他暗恋的女人看到，更没想到她居然会出言解救他。他觉得自己一会儿陷入冰窖，一会儿又在火焰里，身体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他是那么羞愧被她看到了不好的一面，但又是那么高兴能站在她的身边，他只觉得这一切简直就像做梦一样。黄灿见他脸色不好，递给他一杯果汁，他们的手指碰到了一起，沈亮的脸色终于定格为红色。黄灿知道这孩子内向又自卑，主动和他说话：“是丽丽喊你来的吗？”
他轻轻点头。
“你这身衣服真帅啊，是哪里买的？”
“我自己做的。”他下意识说。
“啊？你会做衣服？”
沈亮没想到自己把实话说出了口，后悔得想把舌头咬掉。他以为黄灿一定会嘲笑他，没想到黄灿看他的眼神充满敬佩：“你怎么会自己做衣服，你学过吗？”
“我妈是服装设计师，所以我也懂一点。”沈亮小声说。
“哇，那么厉害！你又会打篮球又会做衣服，还有什么你不会的？”
“我都只是懂一点点罢了。”
沈亮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小爱好居然会被黄灿上升到这样的高度，很害羞，但也有点自豪。黄灿和他聊了一会儿，指指男生那边，说：“我不能再占用你的时间了，你和他们打游戏去吧。”
沈亮没说话，显得很为难。
“你不喜欢打游戏？”
“不，但他们可能不想见到我。”
“你们都是同学，他们不会这样的啦，这只是你不想过去的借口。说实话，你是不是打得很逊，不敢去？”
“不，我很厉害！”沈亮涨红了脸。
“哦，那就证明给我看啊。你可不要隐藏实力，男人可是只认强者的。”
黄灿笑盈盈地说，却不知道沈亮并没有听到她后半句的指点，只知道黄灿想让他证明给她看。沈亮只觉得热血沸腾，用力点头：“我会证明自己的。”
“走吧！丽丽，把姑娘们喊来，我们玩我们的。”
黄灿带着女孩子们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大方地把衣柜里的衣服和高跟鞋给这帮小姑娘们试穿，还帮她们化妆，看着她们高兴的样子，她也觉得无比快乐。
为什么年轻的时候总是向往成熟，现在却喜欢简单纯粹？为什么总不会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只想着还未得到或者已经失去的？人类真是最愚蠢的生物。
黄灿自嘲地笑笑，然后心突然一凉。她觉得，自己在凌霄和李子涵的问题上，好像犯了一样的错误。她既享受暗恋李子涵的悲伤和喜悦，又安享凌霄的温柔与热情，左右逢源，却从没想过这两个男人的心情。她……好像伤害凌霄了吧。如果早就决定要走，又为什么要给他希望，给他伤害？
也许，早就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可是，到底要如何抉择？
“黄灿姐，你说说你和你老公怎么认识的，你们有什么故事？”
“说说嘛！”
女孩子们缠着黄灿讲她的事情，但黄灿哪里记得她和凌霄是怎么相爱的，顿时觉得尴尬了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有倾诉欲，问：“你们真的想知道？”
“真的想知道，快说啊！”
“我从什么时候说起好呢……”
黄灿清清嗓子，慢慢讲了她和凌霄、李子涵之间的纠缠。她告诉她们她有多喜欢李子涵，喜欢到可以为他送情书给其他女孩，然后一个人回家后默默哭泣，也告诉她们凌霄冷漠外表下的温柔和细心，说到他们接吻的时候所有人都叫了起来。有人托着腮问她：“黄灿姐，凌霄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小说里说的那种好像被电击一样的？”
“不对，应该是酸酸甜甜的感觉。”有人反驳。
“当时都傻了，哪有空去想有什么感觉啊。”黄灿说。
“那你讨厌他吗？”
黄灿摇头。
“我觉得你和李子涵也吻一下，就会知道自己到底喜欢谁了。”
“啊？”黄灿的心跳了起来。
“书上说女人的身体是不会欺骗自己的。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亲吻的时候当然脸红心跳，以后回味无穷，但是不喜欢一个人的话一定就很平淡，甚至觉得厌恶恶心。黄灿姐，你去和李子涵亲吻一下，不就知道答案了？”
“你小说看多了吧！姐，姐夫对你那么好，你可别背叛他啊。”黄丽丽紧张地说。
“原来这样就能知道是不是喜欢了吗……那我……”
黄灿喃喃说着，看着窗外。房间很喧嚣，但她觉得自己的心从未那样安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