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脱口而出，而凌霄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黄灿觉得凌霄看起来居然有那么点悲伤。
他悲伤？他不把其他人惹哭就不错了！可是，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黄灿想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放下书，走到凌霄身边，嘟囔着说：“好啦，算我说错话了还不好……我招，我什么都招！我们晚上确实是吃披萨的，然后去溜冰，再然后就被老师抓住了……我把丽丽的老师骂了一顿，但也觉得丽丽这样下去不行，就让李子涵带我们去音乐老师家里。那个老师还蛮喜欢丽丽的，我们趁机让她好好学习，她好像听进去了。”
“我们？你和谁是‘我们’？”凌霄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和李……凌霄，我当时怕得要死，都忘记现在可以不用被管着了。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黄灿皱着眉埋怨自己，凌霄用了最大的力气才忍住笑意。他脑海中浮现出黄灿和学生们一起躲在墙角的样子，那场面真是……满腔的怒火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他觉得自己从来就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轻轻摇头，然后看到黄灿的膝盖皮肤颜色有点不对劲。他走上前，一下子掀起黄灿的睡裙，在她的尖叫声中问：“这是怎么回事？”
“溜冰的时候摔了一下。”
“你溜冰那么好，怎么会摔倒？”
“溜冰好就不会……你怎么知道我溜冰好？”黄灿诧异地问。
凌霄不回答。
“你说啊你说啊！你怎么知道！”
“以前看见过。”
“不可能！我每次都去离学校最远的那家溜冰场，那里一个同学都没，你怎么会发现？天啊，不会还有其他人发现，不会告诉老师了吧！”
黄灿越想越怕，哭丧着脸，而凌霄真是无语。他再一次提醒她：“黄灿，你27岁了，不是17岁！还有，你回答我，你的膝盖是怎么回事？”
“摔的。”
“再不说实话的话，是想让我去问李子涵吗？”
“不要！有人、有人绊了我一下啦。不过没什么，只是青了一块，过几天就好了。”黄灿笑嘻嘻地说。
看到黄灿满不在乎的样子，再看看她的伤痕，凌霄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气。他摔门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药油。他把黄灿按在椅子上，黄灿往回缩脚，说：“不用那么麻烦的，过几天就好了。”
“闭嘴。”
凌霄的眼神是那么犀利，吓得黄灿一句话都不敢说。凌霄的手轻轻为她涂抹伤口，她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药力作用，还是因为凌霄的关系，觉得热得就要烧起来了。她从没和任何一个男人这样亲密接触过。
凌霄……想不到他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啊。
黄灿看着凌霄，突然想起他以前欺负她的事情。她只是背后说他一句“小流氓”而已，他居然就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抓住一切机会报复她。他偷偷藏起她的考卷，她质问的时候还装得很无辜；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故意拿篮球砸她，要不是她躲闪得快的话就要进医务室了；她骑车的时候他拿苍耳丢她，吓得她险些撞到电线杆上……
这些事情真是越想越恼火！我怎么就嫁给这样的男人了呢！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李子涵……
黄灿想着，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这时，凌霄把药酒涂好了，对她微微一笑。就算再不喜欢凌霄，黄灿也必须承认他真的是一个长得很不错的男人。她莫名其妙地尴尬了起来。凌霄怎么会知道黄灿在想什么，淡淡说：“你还是晚几天去上班吧，等伤好了再说。”
“我没事，这点伤算什么啊！不信我跑给你看！”
黄灿说着，真的就要在房子里开始跑，而凌霄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他轻抚额头，说：“听话。”
“这么点伤真的没事，你不记得我跑步摔跤，整条腿都是血淋淋的还跑完决赛的事情了？那么重的伤我都能忍，这个真的没事啦。”
看着黄灿的笑靥，凌霄突然想起高一运动会的事情来。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有了印象。
凌霄记得，那一年的运动会是8月，太阳明晃晃的，让人简直睁不开眼睛，连他都觉得难受。女生或者打着伞，或者躲在树荫里看比赛，时不时吃点小零食，赛场上一眼望去几乎清一色都是男生。而就在这群男生中间，有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她热得汗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小脸也是红通通的。
“女生长跑才一个人报名，就是这个黄灿要跑。这么热的天她一定会中暑的。”有人说。
“她跑步很厉害？”
“才不是，是她傻，没人愿意干的事情找她，她都是肯干的。”
“还真是个傻子。”
男生们肆无忌惮地看着玩笑，凌霄也轻蔑地看着黄灿。他特别看不起那些明明不行却硬逞能的蠢女人，黄灿当然包括在内。
随着发令枪的响起，黄灿一个人开始跑。一开始，她的速度还算快，但没跑完一圈步子就越来越慢。路过凌霄身边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小姑娘紧咬嘴唇，脸色又红又黑。他心中轻笑，打算看她什么时候放弃，但她跑到第三圈的时候居然还没退场。
她倒挺有毅力的。凌霄想，看着她，然后看到了她摔倒在地上的场景。
黑色的渣子一下子就刺进了她的腿部，她半条腿都血淋淋的，这样的场景连男生看了都觉得疼。老师跑到她身边，要带她去医务室，没想到这丫头居然问老师她去医务室的话班级是不是就没分了。老师点头，她说：“我要继续跑，反正就半圈了。”
她说着，露出了一个笑容。阳光是那么灿烂，而她的笑容更灿烂。
凌霄眼睁睁看着她半跑半走地到达终点，眼前浮现的是她汗津津的脸，和比阳光更明媚的笑容。从此，他记住了这个姑娘的名字。她叫黄灿。
那时的他，绝对想不到会在以后会和她有交集，更想不到会做了她的丈夫。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凌霄望着黄灿没有言语，而黄灿想起今天和李子涵的亲密接触就觉得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凌霄的事情。
可是，有什么对不起的呢？她根本不爱她，早就想好要离婚，凌霄也答应了啊！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内疚，觉得不安？
“凌霄。”
“嗯？”
“冬天就要到了。”
“你想去温暖的地方旅游？想去哪里？”
“我想去马尔代夫……不是，我想说，就要冬天了。就快……100天了。”
黄灿转过身，没有看凌霄的表情，轻声说，紧紧咬住了嘴唇。她不敢看凌霄，因为要是凌霄露出难过的表情她也会难过，而他要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会……更难过。她低着头，只觉得凌霄的声音还是波澜不惊：“你说离婚的事情？”
“嗯，是啊。呵呵。”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去办手续就是。黄灿，你有那么急吗？”
“当然不急！我只是……”
“只是想提醒我不要忘记。”
“凌霄，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
“没关系。”
如果说刚才的凌霄温柔如水的话，现在他又冷漠如霜。要是没见过他温柔的一面，黄灿会习以为常，但现在的她是那么怀念凌霄的温柔，也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破坏这样的气氛。可是，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后悔总是没用的。
“早点休息吧。”
凌霄说着，离开了黄灿的房间，黄灿看着紧闭的房门，过了很久才轻轻一叹。她躺在床上，面前浮现的是李子涵的笑靥与凌霄的温柔，脑子越发乱了起来。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吧。毕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啊。黄灿想着，闭上了眼睛。
3
距离离婚的时间还有一个月，但距离上班的时间只有十天了。一开始，黄灿很享受不用朝九晚五的生活，但后来觉得每天都在家里很无聊。她惊恐地发现，比起悠闲喝下午茶的生活来，她还是更喜欢面对那些讨人厌的报表。她打电话给麦琪，问公司现状，但麦琪每次都说公司运营得很好，让她放心，更让她尽情享受假期。既然麦琪这样说了，黄灿不好意思说自己想提前回去的事情，只好努力享受起她的假期来。
她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做。她报名参加了插花的学习班，去学习烹饪，后来又对摄影感兴趣。她去书房拿了凌霄的单反相机，开车出去拍照，用镜头记录下这个城市的每一个美景。站在城市最高处，她俯瞰着比记忆中变得更加灯火辉煌的家乡，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城市比她记忆中的更美丽。她坐在露台上喝橙汁，一张张翻看照片，突然发现了凌霄的作品。她只是犹豫了短短一瞬间，就心安理得地翻看起照片来。
“我这是看看他摄影的水平怎么样。”她对自己说。
凌霄的照片以工作用途为主，很多都是拍摄图纸，甚至都没什么风景照，黄灿看了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照片上的她，化着艳丽的妆容，穿着昂贵的职业装，虽然是熟悉的眉眼，但黄灿总觉得这个女人她根本不认识。相机中的她，并不是摆拍，看起来倒更像是随手抓拍。有的相片很清晰，有的很模糊，而相片中的她没有一次是对着镜头微笑。黄灿不知道这不是一种巧合，但从凌霄拍了她那么多照片，至今没有删除来看，也许他对她……是真的很喜欢吧。
“我们一定相爱过，但‘那个人’并不是我。我现在对他这样，他一定很难过吧。可他从来都不说。”
黄灿喃喃说着，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回家之前，她心虚地把今天拍的所有照片都删除了，把相机放回原位。时间还早，她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菜，照着菜谱烧了，也想给凌霄一点惊喜。她没想到的是6点时凌霄打电话来说不回家吃晚饭了，她看着满桌子的菜，真恨不得穿过电话，去那一头把凌霄掐死。黄丽丽回家的时候看到黄灿在家吓了一跳，看到一桌子的菜更是惊奇万分，问黄灿：“你做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
“外卖会那么难看吗？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会亲自下厨？”
“没什么日子，我高兴。”
黄丽丽看着黄灿做出来的饭菜，直觉告诉她这菜味道很不好，但她还是忍不住尝了一口。一秒后，她“呸呸”地把菜吐了，喝了一杯水才缓过神来。她正想吐槽，只见黄灿狰狞地看着她，下意识把所有的话都吞进肚子里去了。她说：“我去做作业了拜拜不要打扰我！”
“黄丽丽，你吃完饭再去！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