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有曰:“母丧,其子哀痛,水浆不入口七日。”
一共七天,吴锦生日夜守在母亲的陵墓旁,什么东西也没有吃,水也没有喝过,连睡觉都是睡在陵墓边的一个小草屋里。其间,没有人来打扰,靖南王吴德宏也只是在远处看了几眼,没有靠近。
七日之后,吴锦生才回了趟怡景宫。宫后内寝,温碧游正在打坐修炼,却没有看见儿子吴云。
“云儿呢?”吴锦生问道。
“他这几日认识了府中几个孩童,也不知道跑哪儿玩耍去了。”
“哦?”靖南王府之内的孩童,想必是大哥或是二哥哪位妃妾的孩子吧。
温碧游不知从哪里拿出三个水灵灵的红色艳果,散发着馥郁的果香:“锦生,你刚入融华,七日未食,吃这三个火灵果巩固一下境界吧。”
吴锦生接过三个火灵果,一口一个吃下,然后盘膝而坐。
火灵果被人体吸收,化成一股富含天地灵液的暖流进入他的四肢百骸,同时吴锦生也开始吐纳修炼。
体内的本命生气从下元的源门慢慢升起,聚至灵台,停留一会后又升至紫府,而后由紫府向全身散开,一丝丝本命生气如一大群小蝌蚪在身体各处游动,在这个过程中,一丝一丝的本命生气壮大了微毫。最后,这团本命生气又聚回到源门,完成了一个大周天的修炼。
吴锦生悠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神采奕奕,眼放毫光。
“碧游,怎么了?”夫妻二人很是了解,吴锦生感觉她有话要说。
温碧游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应该早点离开这里。”
“你发现了什么吗?”吴锦生很相信自己的妻子,如是问道。
“这王府上下所有的人,都透着一股死气,”温碧游沉重说道:“王府将有血染的大难。”
“血灾……”吴锦生立刻凝重起来,温碧游懂得观相之法,没有根据她不会乱说。
“云儿呢?云儿应该没事吧?”吴锦生急忙问道。
温碧游摇了摇头:“我们修道之人本是逆天而行,大道难测,云儿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无法看出吉凶。”
“不过云儿不会有事,”温碧游安慰道:“虽是血灾大难,但也只是对于凡人而言,修士本就超脱尘俗,是不参入其中的。”
听了妻子的话,吴锦生皱眉沉思,叹息道:“帝王之家,本是无情,大道更是无情。虽然我对这里没有什么留恋,但这里毕竟曾经是我的家……”
“我知道,”温碧游柔声说道:“你与此地尘缘未了,你可以帮他们。如果万不得已,我也会出手。”
“谢谢你,碧游。”吴锦生看着自己善解人意的妻子,心中越发爱伶。
温碧游同样温柔的看中吴锦生:“你的缘便是我的缘,我们要一起面对。”
修士不可参与俗世的纷争,扰乱俗世的自由发展,这是修道界人人要遵守的规矩,但这规矩也并不是硬性死规。修士也是人,也有生他养育他的父母,至亲有难,修士出手是在情理当中,这便是缘。
“那东边青松阁楼上的紫金华服男子是谁?”温碧游问道。
吴锦生举目一望,眼中有些回忆之色:“那是我同父异母的二兄,吴霖荣,他在王府中,应是郡王吧。”
“他身上血气黑煞缠绕,此次王府的血灾大难怕是由他引起。”温碧游缓缓说道。
吴锦生沉默,面色复杂:“世俗的权利之争……”
“锦生,即使我们出手,也是不可介入这王府里的争斗,我们最多保下你至亲的性命,带他们离开这里。”
“我知道。唉。”吴锦生叹了口气。
而这时一个衣衫有些脏乱的小孩跑跳着进来,正是吴云。
“云儿,怎么弄成这样子?”温碧游皱眉。
吴云一脸的不开心,进来就对着自己的父亲直接说道:“爹,我要学武。”
“额?”吴锦生诧异:“你怎么突然想学武了?”
“今天和三辫子他们在后山林里玩,那么宽的地洞,他们一下就跳过去了,我还得爬下去,又爬上去。”吴云撅着个嘴巴很是不爽。
“还有啊,三辫子能一下就举起那么大一块石头,”吴云比划着说道:“安大哥说内劲三层双臂就有一百斤的臂力,还说什么先天武者是千首斩,就是一千个人都打不过一个人……”
吴云满脸惊奇羡慕的讲着今天的所见所闻,而后小脸蛋一变,哭丧着脸说道:“内劲三层就这么厉害,我都炼气五层了,一点都没有变厉害。”
“爹娘,我要学武,我要学武,不想炼气了。”吴云看到学武可以这么厉害,似乎是铁了心想学武。
吴云的这一番闹腾看得吴温夫妇笑个不停,温碧游对着儿子说道:“云儿,炼气乃是修道基本,可以帮你筑基,踏上修道之路。你不想像娘一样可以飞天遁地吗?”
吴云把头一扭,不开心的嘟囔着嘴说道:“我和他们说娘你可以凌空飞翔,还可以变出好吃的,可安大哥说那是江湖障眼法,是骗术。”
温碧游心中好笑,自己在儿子眼中的仙人形象居然被人说成了江湖骗子,云儿他心性纯洁,不谙世事,不知道是好是坏。
“玉,玉呢?”温碧游这时才发现,吴云胸前并没有挂着那块玉,连忙急切的问道:“娘给你的那块玉呢?”
吴云一个激灵,说道:“安大哥说这玉很好看,我,我就……”看着母亲脸色越发阴沉,吴云害怕地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哼!”温碧游怒哼一声,人已经像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吴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被温碧游刚刚的样子吓得心里忐忑不安。
“云儿,那块玉对娘亲很重要,但是你对娘亲来说比那块玉还重要,所以娘亲才会给你,”吴锦生慈声说道:“好了,那块玉你娘会找回来,等会你自己认一下错。”
吴云的家庭里,一般都是吴锦生唱红脸,温碧游唱黑脸,是慈父严母。
“哦。”吴云小声应道。
“云儿,你是真的想学武吗?”吴锦生此时问道。
“嗯。”吴云回答的不是很坚定。
“算了,看来你不是很想学,爹就不教你了。”吴锦生假装就要走。
“爹我想学,我想学。”吴云急忙拉住父亲大声嚷道。
“呵呵,你还是没有什么觉悟,我先和你说明白点。”吴父感觉有些东西也该和儿子说清楚了。
吴锦生悠悠说道:“武道乃是人体外功,想要学武所成,必是摧其肉体,锻其筋骨,很是艰苦,而且你娘教你炼气要诀,是不想你分心学武的。”
“那我学的炼气是什么?”吴云疑惑地问。
“你学的,可是仙道。”
“仙道,仙道……”吴云重复这两个字,又问:“仙道厉害还是武道厉害?”
“哈哈,”吴锦生笑了:“武道修的是自身之力,而仙道,却是沟通天地之伟力,号令天地,夺天造地,两者没有可比性。武道是世俗权利纷争的工具,仙道可以超脱红尘,自由逍遥。”
“为父说的有些话你现在可能还不懂,过几年你就知晓了。爹娘是不会害你的,让你炼气是为你好。”
吴云听了父亲这么多的话,还真没有听懂多少,毕竟吴云只是八岁的小男孩。
“爹,听你的意思是仙道更加厉害呢?”吴云只听出仙道似乎更加厉害,一脸兴奋,自己学的居然是仙道。
吴锦生无奈笑道:“你只是炼气,连修士都不算,只有筑基了才算踏上修道之路,方能使用些许神通,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炼气,跟着你娘研读道经吧。”
“筑基?那我还要多久才能筑基啊?”
“你从小就吃灵果妙液,资质尚可,如今已是炼气五层,筑基还要五年左右。”吴锦生给出一个大致时间。
“五年?”吴云苦着脸:“还要这么久。”
吴锦生眉头跳了跳,不知道怎么说他,不是吴云摊上两个修仙的父母,哪里能这么快筑基。
“爹,爹,”吴云满脸希冀的看着父亲:“我能不能先学武道,再修仙道啊?”
“这……”吴锦生思考了会:“也不是不可,你爹我就是仙武同修,只是……”
“啊啊,爹,你是仙武同修?”吴云满脸兴奋地打断了吴锦生后面要说的话。
“嗯,那是。”看见儿子兴奋的样子,吴锦生不由有些得意。
“爹,你是不是那先天武者?”吴云崇拜的看着自己的老爹问道。
“呵呵,我可不止是先天而已。”吴锦生神秘笑了笑。
“不止?难道……爹,你是后天武者?”吴云猜测脱口而出。
吴锦生被说得差点一个踉跄就要摔倒,“云儿,武道有先天后天之分。后天境界又分内劲十层,炼体九重,只有刻苦修炼,达到后天大圆满,才可能进阶武道先天,成为你说的那种千首斩的先天武者。”
“哦,那这样是先天武者厉害啊。”吴云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吴锦生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爹不反对你学武,武道可以炼体,对人体还是有好处,但你不可把过多的精力放在武道上。爹娘让你炼气肯定是为你好。”
“孩儿明白,”吴云懂事地点头,父母对自己的好他当然知道:“爹,那武道内劲十层,炼体九重天怎么练啊?”
“你等会,我找找看,”吴锦生到怡景宫的书房里找了会,翻起一大片灰尘,“找到了,这本就是我当年练的《混元功》,你的体质应该……”
吴锦生一回头,才发现妻子已经回来,俏生生的直直盯着自己,吴锦生说道:“碧游,你回来了……”
“云儿,这块玉你要好好地戴好。”温碧游没有理会吴锦生,将一块红绳结系,晶润绿华的圆玉重新戴到了吴云的脖子上。
给儿子整了整衣襟,把宝玉遮在衣下,温碧游看着吴云郑重的说:“云儿,这块云可别再弄丢了。只要你戴着这块玉,无论你在哪里,为娘都可以找到你。”
“娘,孩儿知错了。孩儿再也不会把这块玉给别人了。”吴云乖巧的认错。
温碧游爱伶的抚摸吴云的脸庞:“你现在把《大道无量经》第三篇默写下来,娘等会考考你。”
“哦。”吴云看了眼父亲,吴锦生什么也没说,母亲的话他自然十分听从,走到书桌上摊出纸笔开始默写《大道无量经》。
“锦生,你和我出来一下。”温碧游不容分说的先走了出去。
吴锦生摸了摸鼻子,有不好的预感,只能把《混元功》也揣在怀里跟了出去。
吴云若有所思的看着父母走出去,感觉这两个人是要瞒着自己说些什么。